333號並沒有聽到小二的後半句烏鴉嘴猜測。

倒是1314號，在貓貓球們交頭接耳的討論中，一直尾巴卷著羽毛扇搖晃，觀察著2333號，猶如策士觀察著他可以一統天下的主公。他忽然想到係統2333號好像還不知道那件事，於是戳了他一下。

“三三，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宿主季倚危也跟白鳥計劃合作了。”

係統2333號：“？？？”

他的屏幕上均勻地排出了三枚問號，很快，三枚問號變成了三枚更激烈的感歎號。

他簡直大驚失色，就算是主係統突擊檢查查到了他臉上，他都沒有這麼慌亂過。他慌得簡直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一把揪下了1314號的一隻耳朵，然後開始原地轉圈追自己的尾巴，狀若卡死。

不對啊！不該啊！什麼時候？！

“在你休假的時候。”1314號捂著自己碩果僅存的貓耳朵，發出了“咪嗚”聲，“不要拽！隻剩一個了不要拽了！真的！我沒騙你，這是真的！”

原地轉圈的係統2333號終於緩緩停了下來，他耷拉著耳朵，看著尾巴卷著的1314號的耳朵。

1314號：“還給我啊求求！”

但是他很快就嚇得不敢說話了，因為係統2333號抬起屏幕來，屏幕上居然全是淚花花。

“主公……不是！三三，你怎、怎麼了？也不至於……”

貓貓球們尾巴忙尾巴亂地試圖哄，1314號還把另一隻耳朵也拽了下來，塞到係統2333號懷裡，其他貓貓球也紛紛仿效。但是抱著一堆機械貓耳朵的係統2333號卻沒有高興起來，他依舊眼淚汪汪。

這是為什麼啊。

他理想中季倚危順利退休的安穩人生，怎麼突然開始崩壞了呢。

其他禿頭的貓貓球屏屏相覷，正想著要怎麼哄，卻見係統2333號啟動雨刷抹掉了屏幕上的眼淚，突然意誌堅定起來。

“一定要乾掉主係統！”

算是最了解其中內情的1314號見此情景，忽然歎了口氣。

果然如此。

白鳥計劃當時勸不動季倚危，首領盛頌時都快要被殺了，為了避免宿主這邊的反抗勢力完蛋，1314號咬牙，暗示周月出提及2333號。

他早就發現了啊。

三三和宿主季倚危，這兩人就像兩隻孤傲的野雁，心有天地，可飛千裡。他們不碰頭時各自飛行，清醒而冷靜地觀望世界，可一旦聚首，就會主動變笨，隻想靠著對方的翅膀打瞌睡。

能驚醒他們的隻有槍聲。

隻有——

會威脅到身邊另一隻雁的槍聲。

第四十三章

在貓貓球們齊心合力打通電梯井之後的幾天, 主係統動靜全無。

不僅早晚各一次完全沒有實質性內容的例會沒有舉行，就連強迫性無償加班也臨時取消，完全的悄無聲息。係統2333號思考了一下, 果斷通過弄壞機器人進行挑釁和試探，然而主係統還是沒有反應。

係統2333號樂觀地想，主係統可能是死了。

他這幾天一直在想辦法卡到地麵上去，為此經常像個壁燈一樣吊在天頂上, 但是都失敗了。地下負一層的天花板上，居然一絲絲可以卡BUG的縫隙都沒有。

這讓卡BUG之神感覺自己受到了挑釁。

係統2333號愈挫愈勇, 像個金鋼小鑽頭一樣把地下一層的天花板全鑽了個遍，沒有可以卡進去的地方, 看來單靠卡BUG是上不去了, 隻能另尋通道上去。

主係統曾經三令五申，嚴防死守, 說地麵上有整個主係統空間的生態維持裝置，是無限空間的穩定維持中心, 不讓貓貓球上去。這個低級話術簡直像騙貓貓球們偽裝成人工智能, 就可以極大提高工作效率一樣, 新手係統都不屑於說這種話術了。

用尾巴想也知道, 這其中必有貓膩！

不過係統2333號在卡BUG之餘, 麵對死了一樣的主係統，還是提起戒備。他這段時間最後一次前往屬於自己的306號禁區, 桃花樹仍在, 周圍圍了一圈磚頭, 戈壁灘上依舊炎熱乾旱, 滿地都是散亂堆放的違禁品和建築材料。

係統2333號吐出最後一批從小二那裡拿來幫忙存放的軍火, 貓耳朵動動, 抬頭看向戈壁灘上唯一多出來的東西。

他本來想把整個遊樂場都帶走，但與306號禁區不同，好像遊樂場沒滿足什麼被帶走的條件一樣，所以他隻勉勉強強挖走了一勺，也就是——

這個噴泉。

烈日炎炎風沙千裡的戈壁灘上，氣候極度乾旱，鬼氣森森的噴泉沒有水源，卻流水不斷。噴泉本來陰冷感滿滿，在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下，卻隻剩下清涼之感，仿佛一個中央大空調。

係統2333號頭戴草帽，搖晃著蒲扇，坐在噴泉旁邊帶棚子的小馬紮上，嘬了一口旁邊的冰鎮西瓜口味補充劑。放眼遠望，荒灘烈日，天地蒼茫。

噴泉裡的水當然是不能喝的，但是可以用來降溫，可以用來改良土壤，簡直像是係統2333號的另類空間靈泉，真是太棒了。

——就是坐在噴泉旁邊滿臉絕望掩麵痛哭的女鬼歌唱家，可能覺得不是那麼棒。

係統2333號看著這位女鬼小姐就想，原來鬼怪是有自動刷新機製的，不遠萬裡，甚至億萬裡，還是不幸被刷新回了噴泉裡，隻不過幾天時間而已，塵滿麵，淚汪汪，做夢想回遊樂場。

慘啊，好慘。

“啊啊~~~~~啊啊啊~~~~~”

歌唱家奏起了悲愴的BGM。

本著物儘其用的原則，係統2333號準備讓歌唱家再就業一下，比如幫他指揮機器人搞建設。

不過這事得延遲到大檢修之後，那時候他會想辦法挖領導牆角，弄一些機器人來造房子，女鬼歌唱家給他當工頭，建築所需的沙土從旁邊挖，建築用水從噴泉裡打，完美！

女鬼歌唱家：“……”

一點都不完美！

可是噴泉已經在這裡紮根了，她完全跑不了，這顆光滑無毛的黑色貓貓頭比她更像鬼，甚至還恐嚇她！

“要聽話哦。”係統2333號的態度和藹可親，“你要是不聽話的話，我就隻能讓季倚危……就是上次清空了整個遊樂園的那個人，來跟你講道理啦。

女鬼歌唱家：“……”

天塌了！

鬼生悲苦如斯！

係統2333號在306號禁區拆下了最後一個違禁加速模塊，這樣一來，就算主係統把他翻個底朝天都不可能找出違禁品。沒有加速，他慢悠悠地穿行過黑暗飄回去，懷抱對美好明天和大房子的幸福想象，熄屏睡著了。

左右鄰居貓球今天晚上還沒來得及打起來，充電室內一片安靜，貓貓球們在夢裡咂嘴。

係統2333號卻睡得不是很踏實，他在充電樁上翻來覆去，一會兒夢到漫天飛舞的紙鳥，一會兒夢到貓貓球晃動的機械耳朵，夢境紛亂。

他在夢裡想，既然睡不安穩，不如就醒過來，在屏幕上看個動畫片都行。這麼想著，係統2333號緩緩亮起屏幕——不，他沒有亮起屏幕，他睜開了眼。

係統2333號被這種奇妙的睜眼的感覺嚇到，他猛地嗆了一口質地輕薄的液體，亮起了屏幕。

充電室裡靜悄悄的，隻有他耳尖微微顫唞，仿佛剛從噩夢中驚醒。

剛才的是……．思．兔．網．

不等他從餘悸之中平複，整個係統生活區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走廊上響聲震徹，成群結隊的機器人或滑動或飄動而來，將充電室徹底籠罩在它們的控製之下。主係統被機器人圍在最中央，輪環轉動，金屬構成的麵容上沒有表情，隻有眼窩中的白光亮起。

主係統本就在削減近幾日出任務的貓貓球數量，到今日，幾乎所有貓貓球都在充電室內。儘管其中的積分損失讓主係統心中滴血，可為了徹查，它願意付出一定的代價。

主係統以最高權限，在整個主係統空間裡發布了廣播。

“大檢修於今夜進行。”

“所有係統先到地下一層列隊集合，之後分組進入檢修室進行檢修。”

“不得有誤。”

貓貓球們都一個一個從夢中驚醒，大家早就知道大檢修的消息，卻沒想到主係統會選擇在夜間進行，簡直像軍訓的時候半夜突然吹集合哨一樣。

貓貓球們隻能亂紛紛地服從指令，開始準備，先把充電線從左耳朵裡拔出來，跳下充電樁，然後堆到一起。

在這百忙之際，係統2333號下意識地先尋找朋友，他的視線越過層層疊疊的貓貓球，卻發現1001號和1818號正在抽空揍2222號，6666號在旁邊默默圍觀，卻罕見的沒有拉架。

叫你烏鴉嘴！

1234號倒像是早就知道了消息，一點都不慌亂和茫然，他豎著有黑色噴漆的貓耳朵，像以往無數次維護秩序一樣，讓大家列隊。

大概是他這個黑化妝很給力，或者是主係統的突擊檢修真的讓貓貓球們有些無措，再或者……是貓貓球們已經將1234號視為了應當恐懼的主係統代言球，他們這一次都很聽話，老老實實列隊，一個跟著一個離開充電室，前往地下一層。

係統2333號用屏幕上投字的方式與夥伴們進行遠程交流。

【沒事嗎？】他發出信號。

【沒事。】這麼沉穩回應的無疑是小一。

【（OK手勢）】這是1818號。

【（好像回複了但看不清字）】6666號編號太靠後，距離他們實在太遠了。

【你說大半夜的乾嘛啊乾嘛啊日子不過了嗎睡得正香呢怎麼白天不差晚上查煩死了煩死了真的煩死了要我說這就是……】這是2222號，因為屏幕上投了太多字，每個字都像蒼蠅一樣小，看起來滿屏都是點點。

互相確認過沒事，係統2333號放下心來，按照編號列隊，跟其他貓貓球一起來到地下一層。

地下一層本來就是用於檢查的區域，通常貓貓球們被機器人審查之後，才能從箱庭或者宿主生活區回到係統生活區，沒有安排其他設施，所以有大片的空地。現在主係統還下令把檢查閘口臨時拆掉，這片空地就更大了。

但是這麼大的空地，站了所有貓貓球還是顯得有些擁擠。貓貓球們又不被允許飛行，隻能貼地平鋪，尾巴不得不收起來，肚皮貼著肚皮，咪嗚咪嗚，像一口鍋裡煮了太多有耳朵的小湯圓。

零星出任務的貓貓球會有機器人一對一專門把守，一出任務就會被抓來檢修，餘下的貓貓球都到位了。機器人守著四周，不被允許放跑任何一隻。主係統在遠處望著烏泱泱的貓貓球們，機械頭顱上看不出表情。

“晾他們一會兒，我要觀察是否有異常的係統。”

“順便讓他們再擠一點，留出可供我穿行的通道。”

機器人們頓時領命，開始調整貓貓球們的隊伍，留出通道，這麼一調整，頓時更擠了，一些貓耳朵湯圓開始變形。

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