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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77 字 6個月前

算是為了江山社稷,也得多費心,母後不安,則朕不安,則天下不安。”

鐘離玄於是和某一日的裴行昭一樣,明白了一件事:這廝比行昭自己還怕她死。

不,這麼說也不對。行昭那小兔崽子,從來就沒在乎過她那條小命。

他的心踏實了幾分,總算是明白,行昭為何一直縱容著皇帝偷閒躲懶沒個正經,因為這人是打心底認同且關心她的。

“皇上放心,”鐘離玄道,“貧道自當儘力而為。”

“如此,多謝真人了。”皇帝深施一禮,這才在鐘離玄再次示意下端端正正地落座,腦筋一刻不停轉著,開始打腹稿:最重要的事情說完了,也該說一說自己要出宮閉關的事兒了,鐘離真人要是能帶著自己走,母後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一準兒立馬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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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與通玄真人會晤的消息,次日傳遍宮廷內外。人們都通過乾清宮裡的宮人之口得知,通玄真人應皇帝懇請,在皇城住下,閒來暢談古今,飲茶對弈。

太皇太後聽了,笑了一陣子。

什麼暢談古今飲茶對弈,不外乎是皇帝找到了修道路上真正的引路人,能時常得到提點。

要是換個人,她少不得捏一把汗,通玄真人又不同,那人在道教之中,不亞於當世最負盛名的得道高僧——她要是能得了高僧指點,必定高興得找不著北。

所以,她毫無反對之心,隻是有些羨慕這孫兒的好福氣。

裴行昭趁著皇帝有事兒忙著,內閣也能代為處理朝政,有加緊的折子送到她手邊即可,便知會了他和太皇太後、皇後,要到裴府住幾日。

皇帝與太皇太後得知林策、楊攸、許徹及一眾錦衣衛暗衛隨行,自是沒有二話,隻叮囑她在宮外注意膳食,少喝酒——她和林策、楊攸是三隻醉貓,一到晚間就酒不離手,從不是什麼秘辛。

有異議的是皇後,聞訊立刻對裴行昭說:“我也要去,您帶上我吧。”

裴行昭訝然,一轉念便爽快地應下,“行,一塊兒去。對外就說你放心不下太後,要跟隨左右照料。”

皇後高興得恨不得給她磕一個,當下歡天喜地地籌備起來。自己那娘家,這輩子都不會回了,可是沒關係,跟著太後住娘家,一準兒特彆舒心,還能開開眼界。

當日,沒有任何旨意到裴府,一行人輕車簡從地登門。

二夫人喜不自勝,卻也真的有些提心吊膽:行昭不拘小節,可同行的還有皇後娘娘、兩位郡主和錦衣衛,怠慢了可就不好了。

裴行昭先一步讓她心寬,“來的都是自家人,您隻當尋常親戚一般款待就是了。裴府擺了這麼多年了,什麼情形誰都曉得,沒誰是來胡吃海喝的。”

“是啊。”皇後挽著裴行昭的手臂,笑盈盈地附和,“本宮不過是陪著母後來住娘家,母後一向節儉,本宮和同來的人也都不是鋪張之輩,有個落腳之處,嘗一嘗家常便飯,已是再好不過。”

婆媳兩個看起來分明是姐妹,而且還是做媳婦的年齡稍長,可是站在一處,硬是不會叫人覺著突兀彆扭,言語間那份親昵,更讓二夫人心裡熨帖,麵上由衷地笑著,頻頻稱是,轉頭麻利地安排下去。

裴行昭選了自己自幼居住的小院兒。

皇後和兩位郡主的下榻之處是旁的閒置的院落,久無人住是真,卻一直有仆婦打理,乾淨整潔,加之正是秋日,不需生火用冰,隻消點上一爐香,換上簇新的被褥即可。

許徹和隨行的錦衣衛更好說,住在外院兩個小院兒,還戲言有他們在,裴府的護衛可以放幾日假了。

裴行昭和行川、宜室、宜家說了一陣子話,因著過節之類的日子總有禮物往來,宜家又早已跟她熟稔,且樂得左右周旋活躍氣氛,手足四個不消多久便言笑晏晏。

裴顯下衙後,急匆匆趕去見裴行昭,額上有些冒汗,心裡有些啼笑皆非,“事先知會一聲多好,又不是自己過來串門,怠慢了可怎麼好?”

“這話說的,我就是能怠慢的了?”裴行昭笑道,“放心,給您和二嬸帶來的都不是客,都比我好打發,我得有好酒,他們卻是連酒都不會跟您討。”

“酒管夠,管夠!”裴顯笑起來,“我這就去酒窖,親自給你們選出最好的!”說完,當真穿著大紅官府就去了酒窖。

裴行昭和阿嫵、阿蠻笑了一場。

臨近傍晚,宮裡來人了,太皇太後、皇帝分彆派人送來了上好的酒、肥美的蟹、豬牛羊肉和一應時蔬,且都給了裴府各人賞賜,要他們好生照顧太後的衣食起居,短缺什麼知會宮裡即可。

晚間的主菜是清蒸蟹、天香鮑魚、腰果鹿丁、鹽水牛肉、八寶鴨、百花雞,另有鮮蘑菜心、糖醋荷藕、蓮蓬豆腐、椒油銀耳、樒汁番茄、辣炒雪裡蕻等配菜。

酒先是陳年花雕,後來幾個酒鬼嫌不夠勁兒,換了裴顯親自從酒窖裡取出的陳年竹葉青。

行川和宜室、宜家年歲都小,又尚在三夫人的孝期,吃葷已經是破例,酒自然是一滴都不沾的,但隻是坐在一旁瞧著一行不速之客,已覺妙趣橫生。

貴為太後的姐姐是怎樣的人呢?

言行做派是很接地氣兒的,三言兩語便能消除自己與某個人之間的距離;又是永遠都無法接地氣兒的,那般高貴典雅,那般沙場中鑄就的威儀,令尋常人如何也不敢與她不見外。幸好,是有例外的,譬如裴家的人可以,譬如兩位郡主和許大人。

隻聽著君臣幾個說笑,便能長見識,一顆心如飛鳥一般雀躍,想展翅翱翔至高處,在見識學識方麵,離長姐近一些,再近一些。

亥時,裴行昭讓二夫人帶著三個孩子去歇下,“今兒高興,我們還且得鬨騰呢,您不用管了。”

二夫人從善如流,帶著兒女、侄女回房去。

餘下的這些人,把酒席挪到了庭院中。

皇後不解,問裴行昭:“我就總納悶兒,你們怎麼總是在水榭、院中喝酒?”

“外頭敞亮。”裴行昭笑眉笑眼地解釋,“這是我的毛病,總得板著,才不至於讓人張羅生篝火烤肉吃。”

原來是在軍中形成的習慣。皇後釋然。

“乾嘛不張羅呢?”林策道,“我要吃烤肉!”

裴行昭哈哈地笑,皇後、裴顯、許徹、楊攸也笑。

裴顯邊笑邊吩咐下去,“在家就圖個自在,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裴行昭道:“這可是您說的。”

“我說的,說到做到!”

叔侄兩個,總算是有了叔侄間的隨意親近。

幾名錦衣衛橫豎無事,索性替了裴家仆人,生火,架上烤架,切肉,各司其職,麻利迅速。

裴行昭和楊攸還不忘異口同聲地提出要求:“多放些椒鹽辣子。”

等待期間,幾個人開始行飛花令。

曆代詩詞浩渺如煙,命題不論廣泛狹義,都能搜尋出大量詞句,也便令人百試不爽。

許徹早就說過,被迫涉獵過太多的詩詞;

裴顯在官場從不以學識才情揚名,可熟人都知道,他學問最是紮實,早先也沒研究先人的文章詩詞歌賦;

皇後不信佛不信道,針織女紅也一般,出彩的正是詩書禮儀,隻是常人不得知而已,記得的都是她在閨中長安第一美人的名頭,今日倒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相較而言,林策的性子有些像男子,其實最不喜%e5%90%9f風弄月,卻也和裴行昭一樣的過目過耳不忘,曆練了整個夏日,水平早已非常人可及。

楊攸和林策不相上下,今日便有“林郡主出馬也等同於我”的意思,又見裴行昭無意湊趣,一心等著吃肉,索性拉上她過去親手烤羊肉。

兩個人真就一邊烤一邊吃,津津有味。

在玩兒飛花令的那幾個則顧不上她們,一門心思分出個輸贏。◆思◆兔◆在◆線◆閱◆讀◆

比試過三輪,皇後、許徹、裴顯各勝一局,興致逐漸轉移到吃烤肉上的林策始終居第二,不等彆人說什麼,自己先舉著幾根肉串來了一句雖敗猶榮,把眾人笑得不輕。

是夜,眾人將至寅時方散,約定改日再來過。

轉過天來,裴行昭一行人去了錦桐書院——也就是喬爾凡主持的書院,也帶上了裴家三個孩子。

喬爾凡與幾位名士聯袂相迎,難掩激動之情。

皇後、許徹、兩位郡主與眾名士寒暄,裴行昭對喬爾凡偏一偏頭,“帶我四下轉轉。”

喬爾凡欣然稱是。

裴行昭轉身時,對裴家兄妹三個一招手,三人會意隨行。

書院頗具規模,藏書閣、各類講堂、書齋、畫廊、寢舍等等井然有序。

趨近一間講堂,裴行昭示意大家噤聲,放輕腳步走近些。

在講課的女先生身著緋色道袍,麵容秀麗,神色和藹,講解的言辭生動有趣;

就座的三十多名女孩子年齡不一,坐在最前麵一排的,也就六歲左右;坐在最後麵一排的,則有十來歲了。一個個很是專注,表情隨著先生講述的內容發生細微的活潑潑的變化。

裴行昭一笑,怕被女先生發現,悄然走遠。

喬爾凡解釋道:“也是沒想到,那些年歲小的孩子,家裡倒也放心送來,而她們也很快就適應了。您放心,孩子們的安危,是我們要全力保障的,絕不讓她們在這兒出任何閃失。”

“難為你了。”裴行昭拍了拍她的肩。

“該當的。”喬爾凡靦腆地笑了笑,“十來歲的那些孩子,從小沒讀過書,可家境又不錯,聽到風聲,長輩開了竅,將人送來讀書識字,總歸不晚。年齡大一些也有好處,懂得照顧年歲小的同窗,學什麼也肯用功。”

“的確不晚,活到老學到老。”裴行昭笑說,“孩子們玩兒到一起容易,離心敵對也容易,這方麵你們也要上心些,規矩得立起來,好端端的同窗來日要是結了仇,那便是書院的失策。”

“您說的是,”喬爾凡麵色一整,“我和諸位先生正在完善學規,書院可不興內宅勾心鬥角的把戲,什麼拉幫結派、抱團兒欺負人的事兒,想也不要想。”

裴行昭一樂,“你總是這樣,我剛說到一,你就想到十了。”

喬爾凡撫了撫鬢角,神色赧然。

行走間,宜室、宜家俱是將入眼的一幕幕銘記於心,難掩心馳神往。

裴行川是男孩子,看得也是分外用心,想的卻是何時到京城出名的書院走走,開開眼界。

裴行昭喚宜室、宜家到身邊,溫言道:“這裡的學生目前所學的,都是幼學那些入門的,你們要是過來,還得給你們單設課堂,犯不上,而且也不如在家學得自在,家裡的先生能依據你們的情形加快進度,這是學院的先生不能單獨給的益處。”

宜室、宜家同時點了點頭,“我曉得。”

喬爾凡攬了攬宜家的肩,“想來這兒也成,早些學成,過來做女先生吧,我可是歡迎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