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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77 字 6個月前

是什麼呢?人家倩蕪都瞧不起你,除了指望你的銀錢,從不想讓他們認你——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早就活得連蛆蟲都不如了,你怎麼可能不絞儘腦汁地惡心世人呢?”

其實這完全是裴行昭憑著蛛絲馬跡臨場發揮,有胡說八道的嫌疑。

管真假做什麼?徹底打折付雲橋、付笙的脊梁才是根本目的。

言語完全可以成為淩遲人心魂的刀俎。

付雲橋雙目已然血紅,嘴角翕動著,張口欲言時,唇角卻淌出鮮血,身形晃了晃。

付笙也把一些言語聽到了心裡,望著付雲橋,神色很微妙。

裴行昭滿意地笑了笑,“你們也不用多思多慮,過些日子當眾淩遲。

“袍澤的命,我欠著,到了地下再償還。

“暗中與你們來往伺機而動的官員看到你們的下場,會怎樣?

“酷刑的根本作用是威懾,弄死辛鵬之後,強搶女子少年郎且玷汙人清白的案子少了六成,江湖中的采花賊都有不少銷聲匿跡了。

“他們明白,我要殺誰的時候,誰在我眼裡便已不再是人,多殘酷的手段我都用得出來。

“為了這等益處,你們的事,我要昭告天下。”

付雲橋透過氣來,冷哼一聲,“放心,你也沒多久可熬了。”

“那又如何?我憎惡的東西必然死在我前頭,就像你們兩個。”

“女魔頭,這便是你在史書中的代稱!”

“汙穢之物沾染塵世,豈非隻有魔刀可除?”裴行昭目光狡黠,“李福吳尚儀服侍你的滋味,你是不是想讓付笙也嘗嘗?又或者,想做男風館的頭牌?唉,我隻怕你爭不過付笙。”

付笙慌了,明顯身形一震。

付雲橋的手剛抬起便垂落,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氣性還是不夠大啊,但凡是個人,但凡有點兒廉恥心,早當場暴斃了。”裴行昭微笑,“也好,死透了就不好玩兒了。”語畢示意許徹。

許徹揚聲喚來手下,把付雲橋押送到詔獄。

裴行昭審視著付笙,“唱的戲神神叨叨的,你才是那個重獲新生之人?”

付笙緊緊抿住唇。

“姑且當真。那麼,利用元琦、方淵還有諸多尚未現身之人給我添亂,到底是何緣故?”裴行昭微微偏了偏頭,“讓我猜一猜。”

林策執著酒杯,走上前來。

“仕途無望,甚至不能在任何行當嶄露頭角,否則遲早被見過辛鵬的人發現,被世人棄若敝屣。”裴行昭說著,考慮到一個問題,“罪臣罪犯的親友,即便不曾獲罪,也會受到牽連,被人肆意踩踏,這種世情有時候大快人心,有時候則過於殘忍了。日後需得與內閣斟酌出個折中的章程。當然,不包括付家目前所知的父子三個。”

林策遞給裴行昭一杯酒。

裴行昭喝了一口,把話題拉回去:“倘若是打定主意走正道,大可將功補過,做些惠及朝廷百姓的事,世人便是不能全然認可你,也會將你與胞兄分開來對待,不愁一份安然光景。

“可你明顯不是那種人,你不論跟生父生母還是胞兄學,都學不到一點兒好品行,以在人前故作高深裝腔作勢欺騙他人為榮,認定那也是一種成就。

“倩蕪已經身死,要不然,她也會成為你的幫凶吧?”

因著提及生身母親,付笙目光微閃,垂了垂眼瞼。

裴行昭道:“所謂你的前世,是怎樣的情形?博得意中人的青睞,可意中人死在我手裡了?亦或做了妖僧妖道、山中海上的匪盜,最終被我下令五馬分屍?又或者遇人不淑,被你想利用的權臣反過來用你的性命向我邀功?不管哪條路,的確都夠淒慘的,也是該恨我入骨。”

許徹和兩位郡主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付笙還有彆的路可走,還有彆的比這些更憎恨裴行昭的理由。

付笙不可能給裴行昭確切的答案,她也不需要。

裴行昭喚“瑟瑟”。

楊攸走到她身側。

“冤案的事,我想到此為止,你有無異議?”

“沒有。”楊攸目光誠摯,“我明白,理應如此。”

裴行昭唇角揚了揚,視線又轉回到付笙麵上,語氣從剛才的和風細雨霎時轉為陰寒森冷,“不管你做了什麼打算,都用不著了,倒是不妨賭一賭,我是否會再次食言:離了這水榭,出聲說一個字,割舌;給我的姐妹手足臣子一個不善的眼神,剜眼;喂給你劇毒後你敢掙紮一下,剁一根手指。我想把你拆了,隻看你是否成全。”

付笙眉心一動,之後睫毛一顫。

許徹心頭滿是笑意。

這世間有裴行昭嚇不住的人麼?還真有。先帝算一個,因為在先帝心裡,裴行昭就是他帶大的一個毛孩子、一位最值得他付出心血管教提點的袍澤、一名最讓他頭疼而他寧可自己死也得留著她的臣子——這種複雜的君臣袍澤情分,遠勝於尋常的人與人之間的情分,他們或賭或怒或隱忍或發狂時,無不關乎很多人的生死,乃至天下蒼生。

這種人心裡是沒有自身的,隨時能為了自己想要的天下朝堂大局付出性命——譬如裴行昭明裡暗裡收拾人的時候,她從來不知道為自己計較,就如剛剛,她提到了不少人,獨獨沒有她自己。

而除了先帝,有誰在裴行昭麵前沒有軟肋?有誰不對她必然履行的要挾不膽寒?

那種人,不存在的。

裴行昭喝完杯中酒,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給許徹,“姚太傅臨死前享用的,遲一些給付雲橋、付笙服下。這種毒發作起來,人生不如死,和經受抽筋扒皮的痛苦無甚差彆,你早在冤案發生之前便清楚。”

付笙看著許徹拿在手裡的瓷瓶,凝了一眼上麵的罌粟圖案,麵容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我著手翻案期間,有一名捕快將所知的事情告訴我。他親眼所見,有一名樣貌出眾的少年郎夜訪姚太傅,翌日帶著一名江湖中的製毒高手再度登門。從那之後,陸麒與楊楚成便中了毒,身體每況愈下。姚太傅死之前也提到了此事,但他不知道你的真名實姓。”

“還有這種事?”林策望了望裴行昭,又看了看楊攸,“也就是說,這廝從那時就已是付雲橋的幫凶?”顯然之前並沒想到。

楊攸認同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哥哥在獄中中毒的事,也知道是姚太傅下的手,卻還沒弄清楚毒是從何而來。而裴行昭也無疑是剛剛將線索串聯了起來,有了定論。

裴行昭直接鋒利的視線似能穿透付笙的心魂,“陸麒、楊楚成如果沒中毒,我安排的親信便能將他們從監牢中劫走,最多韜光養晦幾年,便能重回官場。

“可他們告訴我的親信,用不著了,出去也活不成了。這樣的話,大可順其自然,用他們的死警醒所有袍澤,要時時刻刻防範聖心與佞臣對武官的忌憚。”

用不著了,出去也活不成了,兩位異姓兄長其實還說了一句,不如讓我們早些解脫。

知曉他們是這樣的取舍,裴行昭是什麼心情,隻有她自己知道。

好死不如賴活著,她曾和他們就這句話聊了不少,選擇的路是一致的,不介意賴活著。但是,原因不同。

如果有朝一日蒙冤受辱,她不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熬到報仇雪恨之日,哪怕惡名昭彰,哪怕大開殺戮。

陸麒與楊楚成的心思則是,如果蒙冤受辱,也會熬下去,但如果報仇雪恨的後果是換來更深的誤解更惡劣的罵名,情願不做反抗,生死有命。

所謂賴活著,他們還有一種看法:如果身軀上有了生不如死的痛苦,不論如何也要支撐下去,但若支撐全無益處,隻是平白多受一段折磨,也就隻能尋求解脫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當時裴行昭很理解,也讚同,卻是如何也想不到,討論的話題成為現實,自己根本不能麵對兩位兄長的選擇。

到那關頭才明白,在乎的親人,哪怕他多活一天、一個時辰,也是彌足珍貴,也願意用任何代價去換取。可那樣做的後果又是什麼?是眼睜睜看著他在痛苦的煉獄掙紮。

她恨死了姚太傅,也恨死了研製出那種劇毒的人——是個江湖中出了名的製毒高手,韓楊韓琳早已幫她擒獲,她把他挫骨揚灰了,並不解恨。

楊攸紅了眼眶。

林策想過去抱一抱她們。

許徹神色黯然,無聲地歎息。

“付雲橋、姚太傅和你要報複我,說實在的,做到了。我這幾年,說是魔怔了也不為過。”裴行昭的笑容裡有淡淡的諷刺,深深的蒼涼,“我早就想到了,歸根結底,兩位袍澤因我殞命。有姚太傅擺著,還有什麼想不到的?”

付笙始終與她對視著,到了此時,有了幾分心虛,也終於開口說話了:“以往聽聞,裴映惜無所畏懼,我其實並不相信,直到此刻才發現,傳言非虛。”

“人犯錯,很多時候就是因懼怕而起,怕窮,怕失去,怕人瞧不起。我不怕,我沒有重獲新生的運氣,也不想再重來,我隻是個明明要死掉卻獲救的人。”

付笙頷首,“受教了。昔年救你的人,就是陸麒和楊楚成?”

“對。”

付笙歎了口氣,“明白了。”繼而笑了笑,“我也就不得不更承認,我們的報複成功了。令你魔怔這麼久,已足夠影響你這一生。你能釋懷,卻不能放下,到死也不能。”

“為何要放下?我又不想做六根清淨的方外之人。”

“你的一生,隻有八年了。”

裴行昭想一想,“足夠了。”

付笙流露出欽佩之色。

裴行昭和聲道:“如果你真是重活一世,有沒有想過,蒼天給你這份眷顧,為的是要你脫離那個不堪的家,活出個人樣兒?”

付笙微微一笑,“我也想過,興許就是如此。可是裴太後,你該比誰都清楚,活得堂堂正正為人擁戴是怎樣艱辛的一條路,太難了。而這世間最容易的事,就是學壞,走上歧路。”

“沒錯。但我從不是堂堂正正的人,我隻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圖的是心願得償,心裡安生。”

“你的手段總是過於殘酷狡詐陰狠,直接把人處死還算好的,最可怕的就是用隻有你才想得出的軟刀子磨人。話說回來,假若先帝不曾答允翻案,你早已興兵造反了吧?”

裴行昭笑了,“對。冤案這回事,必須由當時經手的帝王承認過錯,留給他的後人來做,總歸差了點兒意思,被世人懷疑不過是新帝要找由頭做點兒功績。”

付笙無疑是讚同的,頷首後道:“那我倒是很好奇,你造反的打算。我相信,這世間沒有你願意廝守的男子,不會為了留下骨血與誰成婚;家族於你亦是可有可無,你可以善待在你手裡活下來的人,卻絕不會認為他們有執掌軍國大事的本事。那麼,你隻能擁立新帝,那個人是誰?”

“那種人可不難找。”裴行昭笑笑的,“皇上心中有軍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