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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35 字 6個月前

怎一個無恥了得。

腐朽荒唐野蠻的製度必須廢除。

裴行昭又吩咐阿嫵、阿蠻:“去查,看看有哪些官員女眷不辨黑白地詆毀雙月兒,選出幾個地位高的、嘴最臟的傳懿旨:結案之前,誰再胡說八道,拉到菜市口,當眾掌嘴八十。另外,讓她們想想,雙月兒是何出身,她們又是不是敢擔保沒有落魄之時。”

兩個丫頭脆生生稱是而去,這差事,她們可是求之不得,不出半日便回來複命。

京城官場的消息傳得最快,轉過天來,不要說女眷,便是除去刑部錦衣衛這等正在查案的官員,都不敢再談論倚紅樓一案。

被傳了懿旨的那幾名女眷,先被太後的警告嚇得心懸到了嗓子眼兒,又受了夫君氣急敗壞地訓斥,更有兩名被打得臉上現出了五指山。

官員大多感覺風雨欲來,卻猜不出小太後這次要唱哪一出。而得了宋閣老提醒的人,已經心裡有數,開始反反複複斟酌,廢除官方妓院的旨意下來之後,反對的人會有怎樣的說辭,自己要是有機會替小太後辯駁,該怎麼說。

這也隻是有備無患,其實並不相信誰能辯得過小太後,誰又有膽子違逆她。

自從小太後攝政到如今,折她手裡的門第、官員太多了,而且她又沒理虧的時候,這樣一來,誰敢跟她玩兒命?

要是沒出方誠濡的事,言官還能做一做死諫的夢,現在哪個還敢?死在宮裡是沒機會的,走出宮門,大抵就要走進小太後挖好的坑,被士林往死裡數落,若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也不過是形似小醜。那樣的風險之於言官,真不如一脖子吊死。

所以,知情在先的好處,興許隻是在大殿上第一時間表示擁護,但也足夠了。比先帝還讓人瘮的慌的主兒,有個在她麵前露臉博得一點兒好印象的機會,已經難得。

官場對案子三緘其口,賈府老太爺卻急了,這日到了宮門外,求見太後。

裴行昭懶得見他。

阿嫵把賈老太爺往皇後那邊推。本來麼,皇後處理後宮已是得心應手,一日裡能騰出半日陪伴大皇子,或是喝茶繡花,閒著也是閒著,見見官場裡的人權當解悶兒了。

賈老太爺哪裡肯聽,徑自跪在宮門外,痛哭不止。

要是換個人,裴行昭也就讓侍衛打走了,但一個年邁的老頭子,又能怎麼著?隻好讓他到清涼殿說話。

賈老太爺已年近七旬,滿頭白發,許是被喪子之痛磨的,更顯老態。他腳步蹣跚地走到裴行昭十步之外,顫巍巍地行禮問安。

裴行昭吩咐免禮,喚人賜座。

賈老太爺不肯平身,反倒跪倒在地,磕了個頭,“臣懇求太後娘娘為犬子做主,如何都要還他一個公道!”

公道?裴行昭心頭冷笑,是想讓她因著賈樂誌的死恩及賈府,還是像賈太嬪說的,連坐雙月兒的族人?

那麼,雙月兒呢?她就不需要一份公道麼?

她輕輕籲出一口氣,克製著情緒,避免人一來就被自己罵出去,斂目看手邊的折子。

賈老太爺隻好接著往下說:“太後娘娘或許有所不知,臣這個兒子,得來的實在是不容易。臣膝下七女一子,是發妻生了六個女兒之後才得了他,他的妹妹,便是服侍過先帝、至今留在宮裡的賈太嬪。”

裴行昭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讓發妻玩兒了命地生孩子,很長臉麼?”

賈老太爺被噎得不輕。他是頭一回跟小太後打交道,從不知道她說話就可以氣死人。

裴行昭隻留了李江海和阿嫵、阿蠻,遣了旁的宮人,“你要是連得三四個兒子,會不會還讓發妻繼續生?”

賈老太爺緩過勁兒來了,因著沒了命根子一般的兒子,也豁出去了,“為夫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不是妻室的本分麼?臣不懂,您為何要問這些?”

“哀家隻是感佩,你的發妻太能生了。都說生孩子形同在鬼門關前晃一圈兒,她晃了八回。生八個,一個拿得出手的兒女也無,少見啊。”

“臣的發妻隻是儘本分!”

“既然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來了個兒子,怎麼就不知道督促著他務正業?他就沒有要儘的本分?”

賈老太爺幾乎是在瞪著裴行昭了,“太後娘娘莫不是在說犬子該死?犬子隻是被下賤的青樓女子害得英年早逝,怎麼就沒儘本分了?”

“下賤?”裴行昭冷笑,“哀家前兩日才這樣罵過你的女兒。你女兒在宮裡與男人鬼混,哀家忍著沒發作,她卻還想求哀家給她哥哥做主。當時哀家就納悶兒了,得是怎麼樣的混帳東西,才養得出個頂個兒混帳的兒女,今兒總算明白了。”

賈老太爺震驚,“不、不可能!”

裴行昭語氣陰惻惻的:“案子還沒查實,你兒子到底怎樣逼迫雙月兒的,尚無定論。你老老實實給哀家等著,閉緊嘴巴。不然,雙月兒的公道擱一邊兒,哀家會先給先帝討一份公道。”

第27章

傍晚, 楊攸回到郡主府,在外書房換了衣服, 楊夫人便親自拎著食盒進了門, 她不由笑了,“您又親自下廚了?”

“曉得你今日會趕早回來,便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楊夫人笑著, 親自擺飯。

“一塊兒吃吧?”

“好啊。”楊夫人道,“你弟弟蹴鞠正在興頭上, 剛剛扒了幾口飯就又去玩兒了,說不能耽誤做功課的時間, 吃飯卻可以快些。”

楊攸失笑,“這小子。瞧著倒不是玩物喪誌的胚子, 他這也算勞逸結合。”

“我曉得。”楊夫人遞給女兒筷子,在她對麵坐下, 吃了兩口菜, 又道,“你給他請的先生也是這麼說,你們一個個兒的, 都認定我是那隻認死道理的,我難道還會讓小兒子變成書呆子?”

“我們是瞧著您對弟弟的功課看得重, 他要是貪玩兒,您興許會擔心,可不就要多嘴囉嗦了。”

“孩子就是孩子,失了天性便不好了,我清楚著呢, 你們隻管把心放下。”楊夫人笑道, “今日兩位夫人過來串門, 話趕話的,說起了教子之道,我獲益匪淺。”

楊攸展顏一笑,“是這個理。今兒是誰來串門了?”

“首輔張夫人和喬夫人。”楊夫人道,“耳根子終於清淨了,她們二位心情都不錯,過兩日,張府設宴,我們這些聽不慣刻薄話的人,都過去聚聚。”

“好事啊。”楊攸取過長長的布菜筷子,給母親夾了幾筷子菜到碗裡,“太後娘娘也算是給我們出了口惡氣,不然真是憋悶,跟那等人理論,她們比我還有理,叫個什麼事兒啊?”

“還說呢,”楊夫人笑起來,“你是與人理論,弄得人下不來台,林郡主比你脾氣還大,前日有人到她府裡串門,說了些月兒姑娘的壞話,她直接把人攆走了。”

“是嗎?”楊攸哈哈地笑,“那個活寶,跟我倒沒提這一茬。”

“瞧著柔柔弱弱一女孩子,脾氣那麼大。”

“掌管內務府,可是二品大員。”楊攸笑道,“要是善茬,怎麼能擔得起那樣的重任?”

楊夫人卻道:“我閨女品級雖然沒她高,卻是守衛皇城保護太後、皇上的人。官員不能按品級相較的,又跟她是同品級的郡主,不用比那些,太後讓你在哪兒,你就在哪兒。”

楊攸大笑,知道母親的心境是真的恢複如常了,心裡又是歡喜又是慶幸。=思=兔=在=線=閱=讀=

“跟林郡主私交不錯?”楊夫人問道。

“是啊,性子招人喜歡,能喝幾杯,又特彆愛吃水果,莊子上送來的瓜果要是有品相好的,您記得分她點兒。”

“我知道了。說起來,你和林郡主總歇在宮裡,太後娘娘也沒忘了我們,總派宮人送水果食材補品過來。”楊夫人由衷地感激,“以前覺著,太後娘娘麵冷心熱,刀子嘴豆腐心,現在瞧著,倒也是性子特彆體貼的,要是裴夫人……唉——”

“是啊,但凡裴夫人有點兒樣子,現在過得必然是最舒心的一個。”楊攸也有些感慨。

楊夫人岔開話題,“今兒喬夫人倒是跟我們說了點兒倚紅樓案背後的事。喬閣老是刑部尚書,正緊鑼密鼓地查案,她不會問什麼,但對一些傳聞很是留心,聽到了便會讓仆人查探真假。”

楊攸問:“喬夫人知道了一些隱情?”

“嗯。”楊夫人點了點頭,“月兒姑娘身邊有兩個小丫鬟,也是官妓,十二三的年紀,樣貌很是出挑。月兒姑娘對她們很照顧,名為丫鬟,實則如姐妹一般,教她們詩書禮儀,算術繡藝——都是大家閨秀嫁人後一生受用不儘的。

“一琢磨便想得到,月兒姑娘要為兩個女孩子另謀出路。在她們兩個之前,便有被善心人贖身離開倚紅樓的女子,不止一兩個,那些善心人,要麼是年老孀居無兒無女的,要麼是仗義疏財的女商賈,總歸都是再踏實可靠不過的人家。

“可就在案發前,那兩個女孩子裡的一個不見了,月兒姑娘又是報官又是派倚紅樓的手下去尋——人明顯是被人擄走了。順天府倒沒敷衍,在查了,卻是剛著手便發生了那件大案。

“喬夫人說了,千真萬確,她已經知會了喬閣老。”

楊攸著實沒想到,和母親閒話家常而已,卻得知了這樣緊要的消息。雖然知曉,卻不會及時告知裴行昭,那是喬景和、許徹的差事,又是案件的一角而已,她沒必要瞎摻和。

同一時刻的裴行昭和林策,在宮裡琢磨充實國庫的路子。

這是裴行昭起碼三五年內要一直上心的頭等大事。

有馬伯遠提出興國利民的珠玉在前,其他封疆大吏必然想效法為之,在新帝執政之初,力求做出一番政績,若能得到皇帝、太後或首輔次輔的嘉許,起碼能保三五年的好運道。

這是人之常情,但有些人會腳踏實地,能力不濟,沒有相應的天時地利,便會死心,從彆處下手;而有些人無計可施之後則會劍走偏鋒,譬如欺上瞞下,加重轄區百姓的賦稅,把多上繳的稅銀另立名目,變成一己的功勞。

凡事的解決之道,無非解決根本,釜底抽薪。國庫迅速充實起來,朝廷不差錢了,戶部腰板兒直、底氣足了,官員能感覺得到,也就不會一門心思地在錢這個字兒上打主意了。

要知道,官員一打歪主意,便會害得很多百姓忙碌整年卻無所獲,要麼就是鄉紳商賈遭殃。

因著可能有人盜皇陵、倚紅樓命案都與太宗皇帝相關,裴行昭琢磨什麼事情的時候,都會往他頭上聯想。

今日她琢磨的是,皇室宗親平白享受的令人咋舌的賞賜用度,正是太宗立下的規矩。

他的宗旨不過是想證明,他即便已成為天子,也不是忘本的人,隻要是他老蕭家的人,隻要在五服之內,就由天下人供養。

實打實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情形,隻是,那人是不是人要兩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