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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84 字 6個月前

他不妨改日再來請安。

康郡王笑著應付兩句,轉身去見貴太妃。

貴太妃早已在眼巴巴地等,瞧見他,未語淚先流。

康郡王挺討厭她凡事都愛抹眼淚這毛病的,但是正如子不言父過,麵上隻能溫言軟語地勸慰。

“這次真是苦了你了。”貴太妃勉強止了淚,聲音還有些哽咽,“都怪我和你皇祖母,沒教好安平,她出事卻連累了你。”

“大勢所趨,也不是隻有我被削減了用度。”康郡王言不由衷,順勢問起安平,“安平到底做了什麼好事?您在信上總是不肯細說,可我聽說,她被彈劾之前就被軟禁了?”

女兒做的那些沒頭沒腦又不可理喻的事,貴太妃本沒臉說,可兒子問到跟前兒了,又能怎樣?用了好半晌的工夫,吞吞吐吐地告訴了他。

康郡王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險些把手邊的茶盞擲出去,“蠢貨!著實是蠢貨!”

“她確實是被你皇祖母慣壞了……”

康郡王實在按捺不住火氣了,喝問道:“她被那樣慣著,您是乾什麼吃的!?難道您不是她的生身母親麼?怎的就不時時約束著?她身邊怎麼會有把她往小倌樓帶的奴才!?”

“……”貴太妃嘴角翕翕,過了會兒,用帕子捂住嘴,再一次哭了起來。

康郡王愈發氣惱,在她的寢殿內團團轉。

“你皇祖母往我身上推責任,你竟也這樣說。”貴太妃的委屈不管對不對,卻是發自心底的,“我那些年忙什麼了?不都是為你忙了麼?宮裡但凡有嬪妃的母族能幫上你,我都拉攏收服,要不然,你怎麼會小小年紀就開始為朝廷辦差?你打小就跟太子楚王他們一起讀書,還有大學士專門為你講課,那不也是我求先帝求來的?你皇祖母怎麼說,我都隻有聽著的份兒,眼下你卻又往我心口捅刀子……”

那些怎麼還都成她的功勞了?他得到的這些,不說同樣流著先帝的血的手足,就算燕王那個堂兄,也是打小和太子等人一起讀書,十幾歲開始辦差。

還說什麼拉攏收服嬪妃,她也不想想,裴行昭進宮前,她是攝六宮事的貴妃,時間長達十年,在後宮說隻手遮天也不為過。那樣的地位,誰就算不上趕著巴結,明麵上也必然是恭敬順從的態度。

唉……他總算是明白,先帝為何給她榮寵卻終究不給她後位了。她是乾什麼什麼不行,遇到事情哭還是好的,不哭的時候大抵就是添亂。

那十年裡,要是沒太皇太後劃出道兒來讓她走——雖說太皇太後也不見得是明白人,但她一準兒早就犯蠢被先帝收拾了。

有這麼個生身母親,其實是挺要命的事兒。可惜他這才意識到,可笑的是她在做皇後夢的年月裡,他也跟著做了很久的太子夢。

他停下了焦躁的步子,整了整衣衫,望著貴太妃,“您忙著哭吧,我不耽誤您了,得回府了。”

兒子臉上那份兒嫌棄,深深刺傷了貴太妃。她一時間連哭都顧不上了,愣在了那裡,回過神來,見人已經往外去,尖聲喝住他:“你給我站住!信不信我去太後麵前告你的黑狀?”

康郡王停下腳步,躊躇片刻,轉回來坐下。

剛剛那一句,是貴太妃自己從沒想過會說出口的話,居然用裴行昭嚇唬親兒子。看起來,人家真不是浪得虛名啊,果然能幫人鎮宅。

康郡王按著眉心歎了口氣,“有什麼吩咐您隻管說,彆隻一味的哭,哭有什麼用?能解決什麼事兒?”

哭是沒用,貴太妃也承認,可她天生就是眼淚多,當她愛哭麼?她橫了兒子一眼,“眼下楚王、燕王明裡暗裡為太後做事,比起以前,真是過得風生水起的。可你要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被這樣針對吧?在外頭還好些,回京來,不定多少人等著給你穿小鞋呢。”

“話是這麼說,可我這不是剛回來麼?哪兒來得及想什麼法子。”康郡王又歎了口氣,這次便是為著如今的困境了。

產業平白少了那麼多,真不是鬨著玩兒的。親王郡王籌錢難道是為了享受麼?才怪,都是為了廣結人脈,養各路精良的人手。他現在真的非常非常缺錢,目前還能勉強維持以前的情形,再過一半年,便會捉襟見肘,鬨不好就是什麼人都留不住了,萬一倒黴栽在裴行昭手裡,連個出麵為他講情的都沒有。

鳳子龍孫一旦落魄,真就是生不如死。

貴太妃道:“我翻來覆去想了這麼久,眼下你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什麼?”康郡王漫聲問。

“娶妻,求太後賜婚,女子一定得是太後賞識的。”

“……”這條路,他倒不是沒想過,說白了,他連娶裴行昭的心思都有過,可想是一回事,成事卻是難上加難。

“比如陸雁臨、楊攸,甚至還有那個剛剛奉旨休夫的喬爾凡,這都是太後不遺餘力撐腰的。”

“喬爾凡?”康郡王驟然黑了臉,“您要我娶一個嫁過人的?”

“嫁過人的怎麼了?再醮進宮母儀天下的事兒都出過,你會不知道?”貴太妃瞪著他,“再說了,是顧忌名聲什麼的重要,還是活得安生重要?不喜歡再添新人就是了,圖的又不是那個女子。以前的楚王妃倒是沒嫁過人,可那是個東西?喬爾凡的父親這回起複,可是當即就被重用,入閣了,掌管刑部,實打實的權臣。”

“……”這一席話,康郡王還真沒法兒反駁。

“我也隻是提到了喬氏女而已,不還有陸、楊兩個麼?她們兩個和太後的情分深厚,又沒嫁過人,你趕緊想法子吧。”

康郡王啼笑皆非,“哪有那麼容易。物以類聚,那些女子,必然也是眼高於頂,恐怕是看不上我區區一個郡王。”

“所以才要你想法子啊,你年歲不小了,又不像燕王那個二愣子似的,出過鬨著娶當今太後的事,娶妻成家不是情理之中麼?”

康郡王卻道:“不隻這三個,還有邵陽郡主。”

“對,還有她。”貴太妃雙眼煥發出了神采,“她父親想的一定是進京成為權臣,為此應該會同意與皇室結親。他女兒終究要嫁到彆人家,最終不過是光耀彆人的門楣。我記得,你以前和兩廣總督有過人情往來?”

康郡王點了點頭。

邵陽郡主品行上是很有些瑕疵的,隻是治下有方,尋常人都不知道,她的郡主府裡,養著不少年紀輕輕樣貌俊俏的男子,多出自下九流。

養那種人能是為什麼?

說到底,邵陽郡主跟安平是一路貨,隻不過人家有腦子有手段,不會傳得街知巷聞,更不會鬨出稀裡糊塗懷孕那種驚掉人下巴的事兒。

尋常男子注重女子的貞潔,邵陽這種人,新婚當夜就得露餡兒,就算用手段蒙騙過關,時日久了,她和男寵的事兒能不被夫家知曉麼?他的手下能探聽到,意味的就是她並沒能築起不透風的牆。

她還不如喬爾凡。

但是,喬景和到了女兒奉旨休夫的地步,便知遇人不淑,皇親國戚不可靠,皇室子嗣在喬家眼裡隻能更不可靠。

仔細分析起來,到最後都輪不到他瞧不上喬爾凡,而是喬家看不上他。

邵陽就不一樣了。就像貴太妃說的,他娶妻又不是圖那個人什麼,圖的是更好的存活下去。他要是能縱容她的放蕩不羈,她應該會欣然同意成婚。

“我回去跟幕僚斟酌一番。”康郡王再次道辭,“您好生歇息,有準信兒了我再來請安。”

貴太妃自知幫不上忙,隻得說好。

三日後,被康郡王惦記上的邵陽郡主林策趕至京城,到內閣報備之後,進宮向太後請安。

裴行昭當即命內侍將人請進殿內,待得禮畢,十分自然地打量著林策。

身量不高不矮,顯得很是柔弱,膚色勝雪,長眉入鬢,明眸皓齒,也是個一等一的美人。

她命人賜座上茶,道:“你離的最遠,哀家沒想到這麼快就進京來,辛苦了。”

“太後娘娘體恤,臣女感激,倒真談不上辛苦。”林策微笑道,“春暖花開,即便是快馬加鞭,看看沿途的浮光掠影,也是莫大的享受。”

裴行昭頷首,“倒也是。”

“臣女前來請安,還有一事稟明。”林策看了看侍候在殿內的宮人。

裴行昭將人都遣了,“說來聽聽。”

林策低了低頭,“臣女有些上不得台麵的事,讓外人說,便是在府裡養了些男寵。”▲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裴行昭多看了她兩眼,“‘讓外人說’?你自己又怎麼說?”

“臣女自己也得這麼說。”

裴行昭猜不出她主動說這些的意圖是什麼,“所以——”

林策望著裴行昭,神色訝然,“您不生氣?”

“有什麼好生氣的?你要是懷著個來路不明的孩子進京來,卻要兩說了。”

“沒有沒有。”林策笑了,“臣女不至於那樣。”

“那你為什麼刻意說這事兒?”裴行昭不明白,總不能攛掇著她也及時行樂吧?她又不好那些。

“不知怎的,走漏了消息。”林策有點兒沮喪,“有些出身尊貴的人要是以此作為結親的條件,便不是臣女能妥善解決的了。”

“你是擔心人威脅不成就散播消息,還是想順勢嫁人?”

“其實怎麼都行。”林策說著不著調的話,偏是一本正經的模樣,“臣女嫁了那人,想法子早點兒守寡不就結了?隻是怕您不同意。”

裴行昭撐不住,笑了,“好想法,我們的邵陽郡主,跟燕王倒是一路人。說吧,想弄死誰?”

第10章

當初燕王鬨著娶裴行昭的陣仗實在不小,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妄想把裴行昭困在王府, 私下裡拚個你死我活。

彼時林策雖隻是遠遠地看戲, 卻很希望裴行昭成全燕王,送他去見閻王,那就再不用應承求娶保媒的人了, 守寡後仍舊享有親王妃的優渥待遇,怎麼算怎麼劃得來。

沒成想, 裴行昭壓根兒瞧不上燕王,連跟他逗悶子置氣的閒情也無, 這樣一來,嫁娶那種事, 她更不肯浪費時間精力了。

林策私下裡跟父親提了一嘴,說我真細算過這筆賬了, 裴郡主搭理燕王一下也不吃虧啊。

她爹就說, 當人家也跟你一樣二百五?要不然你毛遂自薦,讓燕王退而求其次得了。

她說行,您幫著牽牽線唄。

氣得她爹甩了好久的臉色。

後來, 裴行昭一步到位了,守了個把月的活寡, 之後就成了真守寡,榮升皇太後之尊。

她爹得意洋洋地跟她說,這才是有野心有手腕的女子該乾的事兒,漂亮,你且慢慢兒學著吧。

她沒法兒不認同。

這會兒, 林策聽得裴行昭的話, 也不由得笑了, “那您得先赦免臣女的死罪。”

裴行昭卻道:“不過是哪位王爺。他們又不是說不得,何來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