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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38 字 6個月前

第08章

楊攸道:“還不就是隱晦地說些壓人的話, 比如我誠心誠意請廖家來京城,宮裡宮外不少人都曉得, 他們要是不來, 外人不見得不起疑。本來麼,京城名醫多,對廖雲奇隻有好處。”

阿蠻釋然一笑, “你在那邊的時候就應該這麼說。”

“麵對麵的,又是被我連累的, 怎麼好意思?”

“也是。”阿蠻喝完茶,“沒彆的事兒了, 我回去複命。”

楊攸送她出門,下午照著章程訓練屬下騎射, 一個個大小夥子被她收拾得恨不得哭一鼻子,卻又無法忽略她好得出奇的騎射功夫, 也隻能往好處想:隻要累不死, 就能有被她訓練出樣子的一日,就可以在彆的親衛軍麵前耀武揚威。總之,這日子還是有奔頭的。

大統領顏學開過來轉了轉, 高興得哈哈大笑,說彆的親衛軍也要添像楊郡主這樣的好手。

得到的是驍騎衛七嘴八舌地抗議, 說好歹等到他們成氣候了再說。

顏學開更高興了,說那就看你們的表現,然後溜溜達達地走了。

楊攸瞧著,心裡發笑,麵上卻是不動聲色。暮光四合時分, 整隊訓話之後, 便讓屬下解散, 明日繼續,自己到值房看了些公文,這才回了府中。

楊夫人把礙眼的下人都打發了,楊攸慣用的親衛、下人陸續來到府裡,各司其職,幫她打理內外,眼下她回到家裡,便不會看哪兒都不順眼了,心情就很不錯。

到了書房院,更衣洗漱之後,她站在飯桌前,奇怪丫鬟怎麼還不擺飯,楊夫人親自拎著食盒進門來,有點兒意外:“您怎麼來了?”

楊夫人顧自打開食盒,親手給她擺飯,“做了幾道菜,本想讓灶上熱著,不想剛做好你就回來了。”

“辛苦您了。”楊攸坐下,瞧見有自己很久沒吃過的獅子頭,夾了一個到碟子裡,嘗了嘗,笑,“這個您做的特彆好吃,以前經常跟太後娘娘說呢。”

楊夫人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怎麼?”

“人家又沒親娘照顧這些,你說這種話合適麼?”楊夫人有些小心翼翼地道。

“不是一回事。”楊攸笑了,“她的管家廚藝特彆好,跟著到軍中做了夥頭軍,當然會給她開小灶,她就總顯擺管家做的飯菜,我們可不就得說說自己的親友做的比管家好的,她聽了就讓管家學,一我們能一塊兒飽一飽口福。放心,她沒那些小心思。”

楊夫人釋然,逸出愉悅的笑容,“既然喜歡吃獅子頭,以後隔三差五地給你做。”

“好啊。”說實話,楊攸還不能完全適應母親轉變得這麼賢惠——以前被磨著的日子,實在是度日如年的那種痛苦,情形一下轉好,她不免擔心長久不了。

有兩名丫鬟輕手輕腳走進來,放下一疊衣物。

“我和你弟弟吃過了,你慢慢吃。”楊夫人叮囑著,轉去整理衣服,“這幾天跟房裡的丫鬟給你做了幾件衣服,在家的時候就換著穿。對了,官服要不要做一兩套備用的?”知道女兒的差事不乏摔摔打打磕磕碰碰的時候,筋骨是早練出來了,衣物的損壞卻是不經意間就發生的事兒。

“也行,做兩套備用的吧。”楊攸道,“經常騎馬,一個不注意,衣服就被樹枝什麼的勾破了。京城有這種鋪子吧?就是做官服繡樣、補子的鋪子。”官服不是鬨著玩兒的,絕不能出差錯。

“有,問過了,做得又快又好,找不出丁點兒差錯。”

“那就好。”楊攸頓了頓,“您這一陣,在家裡忙什麼呢?”

“就是迎來送往的。送來家裡的帖子,你挑出來讓我有空可以見的,我已經和幾位夫人走動著了。坐在一起說說話,聊聊京城最近出的一些事。”

楊攸有點兒意外,“好事啊。”之前的兩年,母親不論在不在她任上,都不與人走動,隻和家裡那些三姑六婆湊在一起。

“說起來,近日那些言官,不打他們一頓,真有些不解氣呢。”楊夫人道,“大夥兒都這麼說,我也這麼覺得。這次是英國公,要是你或是相熟的人家裡做官的呢?那個姓方的也太過分了。”

“可彆這麼想。”楊攸笑道,“打他們就是真給他們臉了,他們就又有個能安慰自個兒的由頭了:就算是錯了,最該被尊重的言官這不也挨打了麼?不欠誰的了。還是這樣好,讓士林的人鈍刀子磨著。放心吧,這事兒不鬨個一兩年不算完,就算姓方的病死了,也隻會被認為是和手足、族人掐架掐不過,把自個兒氣死了。”

楊夫人輕笑出聲,“真是這樣?太後娘娘也是這麼想?”

“真是這樣,言官能不打就彆打。”楊攸想了想,耐心地道,“當然,他們不識相的話,那就要往死裡打了,太後娘娘原本是真要發落他們。但是英國公要說原委,錦衣衛也說了,那這事情就得緩和著辦,不然英國公就不是完全占理的一方了——是受委屈受氣了,但太後娘娘給他出了氣,彆人會這樣看待。有時候,打了人不見得占便宜,不動手反而有好處。要不然,打仗怎麼都喜歡兵不血刃呢?”

楊夫人認真地品味了一番,“總算明白幾分了。”

“自己明白就得了。”楊攸叮囑。

“我曉得,關乎太後娘娘的心思,怎麼能跟彆人提呢。”

楊攸滿意地笑了笑,就著可口的菜肴,連扒了小半碗白米飯。

楊夫人整理好衣服,整整齊齊地碼放起來,望了女兒片刻,噙著微笑往外走,“我該回房了。”

“那什麼,”楊攸實在忍不住了,轉頭問道,“太後娘娘到底跟您說什麼了?”

“說什麼?”楊夫人在腦子挑揀著最重要的一句,結論是挑不出,就隨口甩了一句,“說彆人是用腦子跟她玩兒心眼兒,我是用命跟她玩兒。”

這還真是小太後的做派,說正經事不用正經詞兒。楊攸想笑,又實在不好意思笑出來,用按眉心的動作掩飾。

楊夫人卻走到她身邊,取出帕子,給她擦去唇角的飯粒,“想笑就笑,也不怕憋壞了。不過,太後娘娘說的對,先前照著她說的辦,想著權當是個差事吧,不成想,真有些用處,時日久了,益處應該會更明顯。”

“她是為了我們好,是我們的福氣。”楊攸綻出了笑靨,卻是分外柔和的笑,透著點兒親昵,“給弟弟請的先生,過幾日就到了,您到時候見見。”幼弟習武是不可能的事兒了,母親已經失去了兩個習武的至親,再不能允許幼子步上長子後塵的任何可能。

“好,束脩仆從什麼的,你看著安排好,免得我不明就裡,委屈了先生。”楊夫人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吃飯吧。儘量早點兒歇下,彆又看公文看到半夜三更的。”

“嗯!”楊攸有心再跟母親說說話,轉念作罷。

她一見母親有所轉變,就變回先前的孝順樣子是應該的,但母親要是又變成不可理喻的做派,她就又要暴躁至極,跟著變回冷臉冷眼的樣子。在家是過日子,又不是帶著行頭變臉唱戲,還是慢慢來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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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皇後循例前來請安。

裴行昭昨晚耗到後半夜才睡,早間就起得有些晚,正在用早膳。

她指了指對麵的座位,“再吃幾口?”

皇後從善如流。

宮人給皇後擺好碗筷杯碟,又奉太後之命奉上小半碗燕窩。

皇後默默地享用著燕窩,看起來心事重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裴行昭仔細回想了一番。

近來她抽空去看過大皇子兩回。那小子如今在學的是幼學中庸那些,翰林院隨意拎出一個都能講解得十分透徹,她需要回答的,是他私下裡看一些史書、習字作畫遇到的疑問;

習武方麵,還需要每日蹲馬步,他自己最感興趣的是騎射,但隻能騎馬歸騎馬、射箭歸射箭地分開習練,不然容易摔下馬,等到蹲馬步的時間昭示著體質過關了,才能讓他嘗試著能不能內外兼修,打坐運功,再有了些成效,騎射才能撒開手由著他的性子習練——就算摔下地,他也能護住自己不傷到筋骨。

要她看,習武方麵的資質,跟小時候的自己、韓楊韓琳比較的話,差了一大截,但要是跟他爹比的話,就是強了百倍。總之是值得用心點撥的苗子,年月久了,可能就會發現他真正有天賦的武學,譬如刀法劍法槍法甚至暗器。

皇後對她前去看過、指點過還是非常高興的,明顯就是孩子的事大過天的主兒,今兒這是怎麼了?心疼兒子習武太辛苦,不想讓他學了?那也不至於這樣,她的態度是孩子喜歡就學著,半途而廢也沒事,隻要有個好身板兒不做病秧子就行。

裴行昭邊用早膳邊琢磨,吃飽了就不再做無用功,遣了宮人,問皇後:“有心事?”

“您看出來了。”皇後當即承認,“有件事,我實在是氣不過,定要管一管。”

“說來聽聽。”

“是我母族黎家的事兒。”皇後道,“這一陣,言官的事鬨得滿城風雨,黎家的事才沒人顧得上,要不然,也早就成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黎家是去年冬日奉召進京,接受先帝給予的一應封賞,住進禦賜的宅子,定居京城。

說起來,黎家固然有個貌美傾城的閨秀,在這個皇室女子講究門第越高越好的朝代,能成為皇後母族實屬意外。

那年趕巧了,禮部送到先帝手裡的名單,硬是沒有一個他一看就合心意的門第,而且多為結親後他就要擔心兒子被外戚拿捏的。按理說,把單子打回禮部就結了,他偏不,選了人們都認為是湊數的黎家。

“樣貌出挑,門第低一些也無妨,起碼瞧著順眼,過日子也省心。那不孝子萬一開竅了長了出息,說不定能拿捏住他嶽家。”先帝提及那檔子事兒,是這樣對裴行昭說的。

裴行昭就問他,拿捏住個不起眼的門第,欺負媳婦兒,就是有出息?

先帝瞪了她一會兒,讓她滾去看折子。

黎家地位水漲船高,等同於窮人暴富,有沉不住氣的生點兒事也正常。裴行昭示意皇後說下去。

皇後打開了話匣子:“是我那個哥哥。以前看他也說得過去,哪成想,一成婚就原形畢露了……”

她哥哥黎元鑫,因家裡對長媳的要求多多,婚事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一拖再拖。

去年秋日,黎元鑫娶了長安當地的喬氏女,二人是先帝賜婚。

喬氏之父喬景和曾任江浙布政使、兩廣按察使,三年前觸怒先帝被革職,實際是先帝有意磨一磨他的鋒芒,這次被推薦進京替補重臣空缺的,喬景和便在其列。

喬氏嫁進黎家的時候,剛滿十四,是因賜婚旨下來就得在百日內成婚。先帝想的也簡單,等到喬氏及笄後再同房就是了。他的目的是給喬家一個提醒:皇室還會用喬家的人,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