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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70 字 6個月前

。”裴行昭一笑,“到底才十五,七歲才開始正經習武,沒到由著性子喝酒的年月。”

“也對。”

“得跟你說一聲,我把你娘訓了一通。”

楊攸逸出愉悅的笑聲,“進了城門後,親信跟著我們走了一段,告訴我了,說我娘現在有個過日子的樣兒了。我真得謝謝您,不然早晚被她氣死。”頓了頓,又納悶兒,“她到底是怎麼了?出事之後,好幾個月每天哭一場,後來就跟中了邪似的,順著她就得拆家,不順著她就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語畢搖了搖頭,不想再回顧。

裴行昭還是那種猜測,“被壓垮了吧?快四十的人了,一連失去兩個頂梁柱,她絮叨犯渾也算給自己找了個事兒。不像我們打過仗的,遇事再傷心也能消化掉,也不像心性堅韌經得起事兒的,她能怎樣?”

“也隻能這麼想。”楊攸歎了口氣,“真該早請您對付她。”

裴行昭笑道:“太後能收拾她,裴郡主就夠嗆了,保不齊她比我還有理。”

楊攸也笑,“才怪。”

裴行昭問道:“雁臨已經到金吾衛當差了,你呢?想到哪裡?”

“我聽您的。”

“上回你提暗衛親衛的事兒,我是沒好氣才那樣說,但也真不會讓你當那種差。和這回一樣有凶險的情形很多,韓琳樂此不疲,但你不同,有家有業的。”

“那您打算把我放哪兒?”

“自己就沒有想去的地方?雁臨就滿心滿意地想到錦衣衛,被否了才退而求其次。”

楊攸看著裴行昭,欲言又止,隨後笑了笑,“一時真想不出。”

裴行昭留意到了她神色間閃過猶豫掙紮,但是暫且擱下,“到驍騎衛如何?上回跟顏大統領一起吃飯,他說驍騎衛那幫小子缺個會操練的人,近來瞧著少了銳氣,多了懶散。”

“那我就過去當差。練兵的法子,我自認跟您學到了很多,還算有些心得。”

“成啊,十二衛裡,有一支像模像樣的,彆的就會跟著較勁,慢慢的就都生龍活虎的了。”裴行昭道,“明日傳旨到你府裡。”

“嗯!”

裴行昭和她碰了碰杯,再喝儘一杯酒,“瞧著你似乎還有什麼為難的事,不方便跟我說,還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楊攸為彼此倒上酒,沉了沉,道:“其實,我還想查清楚一些事。”

“嗯,慢慢說。”

楊攸輕聲道:“不瞞您說,有很久了,我就像是個防賊的,瞧著身邊哪個人都不對,懷疑哪一個都可能是賊。也隻是心裡像個防賊的,實際上根本兼顧不到,不乏心思恍惚的時候,能把公務應付得不出大錯便已是勉為其難。”

“這又怎麼說?”裴行昭端著酒杯,身形倚著雕花座椅靠椅,顯得舒適而悠閒,是不介意長談的意態。

“您近來所作的種種,都是因我哥哥和陸將軍的冤案而起,但您的用意,的確是為了警示世人,再不可輕易起謀害忠良之心,可是,僅止於此麼?”

裴行昭眼眸微眯,“說說你的猜測。”

“在世人看來,您為那樁案子已經做得太多,已經將參與構陷的人全部殺儘,可以放下這塊心病,專心於政務了。但我不這麼認為。”

裴行昭似笑非笑,喝了一口酒。

楊攸又道:“那些被您處決的人,就是罪魁禍首麼?不見得。”她視線筆直地望著裴行昭,目光清明,神色真摯,“您始終在找的,應該是引發案子發生的人,包括那些背叛我哥哥和陸將軍的人,但一定還有彆人參與,不然,那案子發生不了;不然,在我這兒是無法說得通的。”

裴行昭唇角揚了揚,笑意中有著幾分傷感,卻隻是問:“你想怎樣?”

楊攸的語聲輕的似這時節的風,“之前,那個畜生害得我幾乎成為刀俎下的魚肉,被欺辱了去。擱在平時,我應該也不至於介懷到這地步,當被臭蟲咬了一下便是了,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可發生的時候,哥哥身陷囹圄,父親病重,您在軍中禦敵,沒可能騰出手,我走投無路,又經了那件事,有時真的是憤懣得快瘋了,心裡常這樣罵自己:沒出息,沒腦子,睜眼瞎。”

裴行昭很是心疼。韓琳沒在信中提及楊攸到底受了什麼委屈,但一定是令人聽了便怒火中燒,不然,那孩子也不可能用弓箭懲處猶不解氣,還要在那之後用極刑。

十三歲就跟在她身邊的女孩子,一點點成長,一步步變得沉穩內斂,不要說是楊楚成的妹妹,便是不是,她也會視為不可失的手足。

楊攸垂了眼瞼,言語隨著思緒流淌而出:“我大抵也是失去了家中的頂梁柱所至,應該做正經事,不論是在公務上更加乾練,還是著手始終橫亙於心的疑影兒,可我偏就不能有個正經的樣子。

“我總是嫌惡那兩個色中厲鬼:徐興南、他那個上峰,更是時時刻刻厭惡自己。

“現在想想,我應該也是經不起事兒的,用那些做理由,不能麵對父兄的先後故去,不能為他們做那些該做的事:昭雪,緝拿處決涉案人員。

“我對自己失望到了什麼份兒上,沒法兒說清。每回聽到您這邊又有什麼動向,又為哥哥做了什麼,都會又哭又笑又恨自己。我連給您一點點幫襯都做不到,好像那是您一個人的事兒似的。

“這樣的日子久了,就更沒出息了。這回的事情,起先我想的是,您看我這麼沒出息,大抵會放任自流,至多成全我殺了徐興南這一事,隨後就讓我自生自滅。

“那麼,我倒是可以專心做我早就該做的事情了,最起碼,我得知道,那個案子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哥哥和陸將軍怎麼會去所謂的幕僚的彆院,還破例有心情看女子獻藝?

“這些您還沒查到,若是查到,怎麼都會知會我和陸家的。”

裴行昭把玩著酒杯,“的確還沒查到,要是查到了,你怎麼都會知情。”如果楊攸是那個誘因,已經落到她手裡,要不是那個誘因而她已經得手,便要如實相告。楊攸既然已想到了那些,便不需遮遮掩掩地應對。

楊攸眼中有了愧意,“在這之前,我是怎麼都得除了心病才能如常做人。

“我想過,但凡出點兒岔子,便要與那畜生同歸於儘,倒也沒什麼放不下的:哥哥和陸將軍的事,您會查到原委,現今的楊家於我來說,也早已不是家,沒什麼好留戀,也沒什麼放不下的。

“可您指派韓琳幫我殺了那畜生,幫我料理家事,要我如雁臨一般繼續為官。

“那麼,我本該做的,都會竭儘全力,尤其哥哥與陸將軍的案子誘因。

“在何處當差,我真的不在乎,隻要是您安排的。我隻希望,為了案子的事,要是求您成全什麼,還請您予以照拂,譬如我私下裡做什麼事,會稟明您,唯求您不要阻止。”

裴行昭用指尖刮一下眉骨,“怎麼說?”

楊攸仍舊對她開誠布公:“譬如眼下,我會想想法子,讓廖雲奇一家進京來。

“我可能是疑心病發作得太厲害了吧?瞧著以往情分深厚的人,也總會想到特彆多的可能,雖然沒必要,但也不能因為沒必要就不懷疑。

“我反複跟廖雲奇說了,要他進京也是您的意思,他還是說想安心將養,在痊愈之前,在進京候缺之前,沒必要進京。

“他爹娘也是這個意思。

“尋常遇到這類情形,可以認為他廖家有風骨,但現在,未免有些不正常了吧?

“太醫院自先帝到今上掌權,已有好幾位聖手進到太醫院。既然您隆恩照拂,對傷勢嚴重的廖雲奇來說,不是幸事麼?即便他廖家不重仕途,難道也不在意廖雲奇的安危麼?不想他儘快痊愈麼?

“這種我想不通的事,還有一些,將人弄到跟前觀望才是長久之計,日後都想做到。

“我……總是要您做主、幫扶,才能辦一些事。那些事,都會及時告知您,保不齊要您隆恩照拂。”

裴行昭認真地凝視楊攸多時,“這些話,你必然已在心裡斟酌許久。直到今日才說出來,也必然是什麼可能都想到了。”

“是,想到了。”楊攸殷切地望住她,“明知不應該、沒資格,我還是想問您,可以麼?”

裴行昭回望她片刻,綻出春風般的笑靨,“可以。”∮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楊攸主動提及她關注的廖雲奇,是她沒想到的。但這也不能成為她對楊攸全然信任的憑據,就如她如今不會決然地懷疑誰似的。

全然的信任,不是一番推心置腹地交談就能達成的。

當然,有勝於無百倍。

一生還長,她對自己保守的估算,是十年八年內死不了,那這類事便不用急,足夠她查清楚了。

“足夠了。”楊攸眼中唯有感激。

“但我是什麼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裴行昭托了她手臂,讓她起身,又示意她落座。“我隻希望,你是我可以相信的人。”停了停,又寂寥地一笑,“我早就希望聽到這樣的話,自我為兩位異姓兄長昭雪之後,該是一直隱隱地盼望著。

“我可以一個人做儘所有事,真的沒關係,可我也希望,他們的至親,和我有著一樣的心思,一樣的懷疑,一樣地想弄清楚全部真相。”

“我明白。”楊攸說。

她真的明白、懂得。

說出那些懷疑的人,要麼是哥哥與陸麒的至親摯友,要麼就是參與其中卻做戲混淆視聽。

她若早一些訴諸這些,裴行昭會毫不猶豫地繼續把她當做並肩作戰的人。

可她卻因為那些齷齪惡心的事掉入了情緒的深淵,到此刻才能訴諸原委。裴行昭要是能全然相信,也就不是她最尊敬愛戴的裴行昭了。

“但你也不要自責,有很多心思是沒必要的。”裴行昭婉言勸解楊攸,“我能為你兄長昭雪,是因為在其時我敢說東南不能沒有我,先帝也明白,他也不是真的架不住我多少道折子,隻是怕逆著我來,引得我煽動得軍中嘩變,那麼,他先前的全部心血都白費了。

“我的路走的算是太順了,先帝算計來算計去,最終卻等於是一步步掉進了自己挖下的坑,不得不成全我一些主張,哪怕是勉為其難。

“可你不同,和彆人一樣,沒有絕對的強權者的支持,辦什麼事情都舉步維艱。

“不要怪自己。

“誰都要走一步看一步,我亦如此,也是該忍時則忍,該狠時才狠。”

楊攸用力點頭,“我曉得的,我都知道。”

“來日方長。”裴行昭喝儘杯中酒,“早點兒回家,好生歇息。”

楊攸欣然稱是,喝完酒,放下酒杯道辭回了府中。

在宮裡逗留的時間委實不短,進到府邸裡的外書房,已近正午。

丫鬟、小廝各司其職,奉上酒水飯菜。

楊攸在宮裡確實喝了幾杯,而且是越喝酒食欲越好的性子,便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