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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13 字 6個月前

。不為此,也不會每年都有凍死的人,一鬨雪災,殞命者的數目總是觸目驚心。

而棉花若能在北方推廣開來,百姓種植之餘,怎麼都能給家裡留下足夠禦寒的那一份,冬日便不再是漫長無際的煎熬。

而且,采摘下來的棉花要織布,做成棉絮,先由官府設織造局,隨後便能帶動大大小小的作坊,人手富裕的百姓之家就多了一個受雇賺錢的門路,在推廣到更多地方、棉花價格轉低之前,主要種植的地帶便能有幾年類似江南織造業的好光景。

棉布在大周變得價廉物美花樣百出之際,便早已通過商路海運高價遠銷彆國,棉布織造會如以前的綾羅綢緞織造一樣長存於世。

經了這一番飛快的思量,裴行昭星眸愈發熠熠生輝,“我的前輩,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功德。咱爺兒倆邊喝邊談。”說著起身去取酒,又喚阿嫵備幾樣下酒菜。

二人商議出細致的章程之後,便一同去見皇帝。

皇帝自是不敢讓小母後吃閉門羹,聽完原委,便知是百姓朝廷皆受益,哪裡有不應的理,當即命宮人傳旨百官,午後上朝議事,又請二人在養心殿一同用午膳。

用膳期間,裴行昭建議道:“哀家想著,除了北直隸,彆的省份不論南北,也可以嘗試推植棉花,實在不適合的地方也罷了,隻要適合,哪怕產量差一些,隻百姓用來禦寒也好。”

皇帝欣然笑道:“母後一向心慈,朕同意。彆的省份也與北直隸一樣,百姓撥出田地的一兩成種棉花,棉花地前三年不收稅,毫無收益的話,應交的糧稅減三成;而收成不錯的話,棉花可以上交抵糧稅。如此推行,百姓總不會還抵觸。”

裴行昭頷首。

皇帝端杯向馬伯遠敬酒,“彆的且不說,老將軍這份為國為民的心,太後與朕永不相忘。”

“皇上言重了,這是臣的本分。”馬伯遠雙手碰杯,一飲而儘。聽到這樣的話,他心裡特彆敞亮,不光是為著皇帝對這事情的支持認可,也是為著皇帝對小太後由衷的尊敬。

皇帝又向裴行昭敬酒,“有母後,有母後這般的袍澤,是蒼生之福,亦是朕之福。有母後在,朕足以萬事不愁。”

“皇上當真言重了。”

用過膳,朝臣陸陸續續趕到宮裡。

這一次,皇帝、太後一同臨朝。

皇帝說了因由,喚馬伯遠說詳情。

馬伯遠詳略地得當地將在北直隸推植棉花的事講述一遍。

皇帝全程含著笑容,認定這事情沒有人會反對。

裴行昭也差不多,翻來覆去地想,也想不出誰能拿出反對的理由。然而,偏偏就有人當即出列,給她潑冷水。

出言駁斥的是英國公:“臣以為,此事過於草率,又涉及整個北直隸,斷不可倉促行事。”

他是真的不認可這件事麼?不是。

但他必須要竭力反對,因為提出這件事的是馬伯遠,他與馬伯遠做對,不需要理由。

十年前,他平青海之亂,因此平步青雲,戰捷後獲封五軍大都督。

四年前,朝廷又對青海用兵,先帝掛帥,他任副帥,禦敵之策多半由他做主。

戰事不利,先帝光火,馬伯遠就在那時上了一道自薦折子的同時,曆數他應敵的錯漏,先帝臨陣換將,著馬伯遠帶著還是小毛孩兒的裴行昭將他取而代之。

他並未得到任何苛責,回京後仍然任職五軍大都督,甚至依然深得先帝信任,是托孤重臣之一,看起來沒什麼可抱怨的。

可是,對於一個武將,戎馬生涯以那樣的形式告一段落,如何能夠甘心?仍有出頭之日也罷了,可如今新一代名將輩出,裴行昭這個女魔頭又成了攝政皇太後,敢激得她率兵剿殺的人怕已不存在,便是存在,她也不絕不會委派他到軍中,哪怕隻是做個參將。

而造成他餘生不甘不平的始作俑者,正是馬伯遠,他情願被那老匹夫捅一刀,也不想經曆那一番铩羽而歸的失魂落魄。

被潑冷水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對方有無理取鬨的嫌疑。裴行昭將話接過:“草率、倉促怎麼講?煩請英國公言明。”

英國公向她拱一拱手,“世間本就有諸多近乎離奇的巧合,馬伯遠是不是恰好遇上了,誰又說得準?而且這還在其次,臣打心底不能相信的,是行伍之人參與興國利民之事,文臣武將分內職責不同,古來已久,足可說明這一點。北直隸的眾文官也全部認同的話,再議此事也不遲。”

“英國公可真敢說話。”裴行昭微微揚眉,“依你之見,文武兼備的人是不存在的?你也是武官,都這樣排斥同僚,北直隸的文官便是全都昧著良心不認同,也沒什麼稀奇的。”

“太後委實曲解了臣的意思,臣不過是希望太後、馬伯遠從緩從穩行事,充實國庫、造福百姓是首要大事,便更需慎之又慎。如用兵一般雷厲風行,便有如沙場上的貪功冒進,卻又因著是出於一片好心,不可如在軍中一般軍法處置,最終虧空的還是國庫。”

裴行昭也不反對,隻問:“那麼哀家便要請教英國公了,有無充實國庫的妙計?”

英國公略一思忖,道:“官商勾結,在何等年月都是司空見慣,要從速充實國庫,大可詳查各個富甲一方的商賈,清白者如原東家一般予以褒獎,有過者抄沒家財。”

裴行昭語聲不疾不徐:“商道是貨通天下,這天下自然也包括百姓、官員及至皇室,真正不曾受惠於商人的,一萬人裡找出一個便不錯了。

“商人,經商之人。酒樓茶樓戲園子鋪子的東家算不算?染指海運漕運算不算?英國公,你家裡有多少鋪子、幾間茶樓、幾個馬場?你入股過海運漕運多少次?

“晉陽公主不在了,卻並不意味著她生前沒提過你什麼事,更不意味著她的親信沒對哀家報過你的家產。

“好了,英國公,如你這般為官經商兩不耽擱的人,要怎麼算?你敢不敢說經商從沒借用過官職的名頭?官、商勾結,起碼人家還得苦心孤詣地牽線搭橋呢,你倒是好,自己與自己勾結。”

她生平最恨一邊吃一邊罵廚子的人,不抬杠奚落便是見鬼了。

張閣老、宋閣老、裴顯和馬伯遠都忍不住彎了彎唇,彆的官員也都低了低頭,借此掩飾笑意。

英國公早就見識過裴行昭說話愛走調兒的德行——正常人遇到什麼情形會說怎樣的話,幾已成俗例,而她就偏擰著來,你最想不到什麼,她就跟你扯什麼,偏還能扯著扯著就扯出一通道理,今日他便遇上了。

“我朝為了避免官員貪墨,從不曾阻止官員經商,太後娘娘,說話容易,惹得數眾官員人人自危,便難辦了吧?”

“不是你說的要從商賈下手麼?既然數眾官員都經商,真要按你說的辦,如何服眾?不怕人指著你的鼻子說賊喊捉賊麼?”裴行昭閒閒地望著他,純然閒聊天兒的語氣,“既然經商,便要與商賈打交道,雙方賺到錢,到底該怎麼算?是官商勾結,還是相輔相成互惠互利?你也不要把高帽子往哀家頭上扣,這話頭是你引出來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哀家沒有阻止官員經商的意思,日後也絕不會有,隻要官員賺的錢都是乾淨的。哀家現在要針對的是你,因為是你放著造福百姓的事不議,一味東拉西扯。

“這事兒你是引火燒身了,想來你也不願意哀家接茬抖落你的家底。來,扯彆的吧,哀家奉陪到底。”

這下子,連皇帝都借著假裝喝茶的由頭掩飾笑意了,清喉嚨掩飾咳嗽聲的臣子不在少數——小太後都說了,隻要錢是乾淨的,就不會阻止官員經商,可不就無事一身輕了,對險些連累自身的英國公,當然樂於見到他吃癟的。

從沒有過的前例出現了,朝堂的氛圍非常輕鬆。朝臣們也是到今日才發現,原來身居九重之巔的上位者也可以這麼接地氣兒。

看熱鬨的人有多愉快,英國公就有多氣憤,仗著修煉了多年的涵養,才不至於形於色,“臣的言辭不夠嚴謹,被太後抓到紕漏,是臣之過。隻是,太後有多不認可臣的主張,臣便有多不認可馬伯遠的主張。事農之事,絕非馬伯遠所擅長,他所說的曾經嘗試,到底是不是確有其事,需得查實之後,再做籌謀。”

馬伯遠不急不惱,對裴行昭、皇帝拱手行禮,“臣有些急切,先於隨從來到京城陳奏,隨從帶著各處種植棉花的相關賬目,最遲傍晚便能趕至,將賬目呈交戶部。”

皇帝表態:“這種事,任誰也不會開玩笑。朕相信馬老將軍。英國公便是心存疑慮,也總等得起半日光景。你要是再說賬目是偽造的,那就沒意思了。”

“那就正事也辦著,核實也著手,”裴行昭道,“隻要英國公擔得起誣告直隸總督的罪名。”

英國公還不至於為了做對就不顧一切,忙道:“既然馬老將軍有備而來,臣自然也是相信的。但這事情畢竟關乎整個北直隸的百姓,萬一事敗,豈不是既無糧食糊口又無想得的益處?到那時,還不是要從彆處調糧賑災?一番好心也便成了一場災難。”

朝堂上半數的人忍不住蹙了眉,另有一些與英國公交好的目露擔憂,這回他可不是失言那麼輕描淡寫的事兒——

“合著馬老將軍說了這麼多,英國公根本就沒聽,莫不是隻忙著打反對到底的腹稿了?”白玉珠串從裴行昭袖中滑出,她握在手裡把玩著,“有田地的百姓,一畝地撥出一分來種棉花,十畝地撥出一畝,以此類推,坐擁幾百畝幾千畝地的事農大戶,也隻是種幾十畝幾百畝。這筆賬,英國公是否算得清?”

英國公當真有些尷尬了。他的確是沒認真聽,的確是忙著打腹稿、推測裴行昭會怎麼說而自己又要怎麼應對了,到這會兒,已非露怯可言。

裴行昭仍舊沒著惱,而是娓娓道:“英國公說的也對,萬一不成呢?萬一不成,百姓是少了十分之一的收成,但朝廷會給予相應的貼補,不會餓到苦到他們。而朝廷為此受的損失,哀家把話放這兒,無論如何都會想法子彌補回來。

“而反過來說,萬一成了呢?萬一能推廣到北方各個冬日漫長酷寒的省份呢?百姓有了棉衣禦寒,不會再如以前那樣沿路可見凍死骨,不好麼?”

英國公沒有說不好的餘地。

“英國公和一些朝臣大抵不知道,江南如今五十萬畝棉田,每年隻能出十萬匹棉布,雲南次之,種植範圍小,每年出五萬匹左右。這十五萬匹棉布,除去給宮裡的兩萬匹貢品,餘下的以五到七兩之價售與彆國,不是彆的國家不想買更多,而是大周如今隻有這些,大家還以為棉布隻是稍遜於綾羅綢緞獸皮的金貴物什。

“倘若成事,北直隸能給國庫增加多少收益?

“小賬大帳都給你算了,馬老將軍所求的,你或許不明白不相信,但你要記住一點,沒有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