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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73 字 6個月前

邊,您真的要任她斟酌去向麼?”

“她能哪兒去?”裴行昭笑得有點兒冷,“楊家在打的盤算,不外是既要享受著她郡主的好處,又能置身官場之外。還真把自己當盤兒菜了。”

“就是嘛,要滾就滾得徹徹底底。真是膈應人!”阿蠻氣鼓鼓的。

裴行昭反而笑了,端著茶盞起身,“罷了,也該乾點兒正事了。”

主仆三個去了書房。

皇帝登基至今,不論是不是他自己的主張,陣仗已非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言,這開場已是非常漂亮,循例要做的要事也不能耽擱,例如設恩科。

恩科有兩種形式,一種是與以往科舉考試的模式一般無二,隻是將時間提前;另一種是從上屆落榜的人篩選出一批,設殿試後放榜。

不論哪種形式,對於萬千學子都是喜事一樁。這一次,朝廷采用的是第二種形式——在京受處置的人說起來沒多少,但地方上牽連其中的很多,或貶職或罷官,都需要人替補,這情形下,官場注入新血層層替補所耗費的時間便是越短越好。

張閣老、翰林院大學士一起擬出了名單,另附一份內閣與重臣舉薦的人才名單,再就是擬出來的殿試中口試時可用的不少題目。

兩份名單,裴行昭都沒意見,橫豎這些人還要經過考試和吏部變相的考核,資質不行的就要再等機會。

看那些題目時,她發現還附有答案,撐不住笑了笑,想著張閣老和翰林院大學士是擔心皇帝這出題的都不曉得答案吧?真背不住。

先帝生前說起皇帝,總是說他也不是笨,隻是那腦子根本沒放到課業上,要是問道教經書裡的箴言,他能滔滔不絕地說大半晌,反過來問起該涉獵的課業、史書中一些言辭典故隱含的寓意,他就一頭霧水,所以生平最怕臣子跟他掉書袋,搬古人的話跟他說事。

其次就是怕打仗,先帝曾讓皇帝到軍中待了一陣子——也是那期間,他這太子被敵兵惦記上,屢次設埋伏意圖生擒,被裴行昭救的那次,就發生在那一段。

平日裡,皇帝在中軍帳中,聽什麼都是一臉懵,問什麼都是答不出。對於先帝那等好戰的馬上皇帝來說,有這麼個活寶兒子,心裡那份兒惱火任誰都可想而知。

可先帝終究還是不改初衷,護著早已立下的太子到駕崩之日。

皇帝的可取之處是性情仁善,到地方上見過民生疾苦之後,處理任何政務,都會先想一想對百姓的利弊。而他登基後的主要職責便是興國,始終保有這性情,便是朝廷與蒼生之福。

再有,皇帝反對天下即是帝王家的說法,第一次被先帝問起,睜著眼睛問:憑什麼?又說國之根本是百姓軍兵,先人不都說軍心民心是水,朝廷是舟麼?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此以來,在舟船上的皇室憑什麼說天下是自己的?真是自己的,何以有朝代更迭?

先帝跟裴行昭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少見地眼含欣慰,說也真是挺邪的,好多帝王要用很多年才能認頭的事兒,他年歲不大就看透了,雖然隻是可能盤算著無為而治才想通的一番道理,但畢竟是打心底認可想通的這些,也真有益處。

裴行昭又何嘗不為此欣慰、慶幸。如果攤上的是個何不食肉糜、不把人當人的大兒子,那麼先前太皇太後大手大腳打賞的事兒,他就先做了。

所以綜合起來看,皇帝不是太沒法兒要,如今讓人總犯嘀咕的是他修道這一茬,輕則不務正業,把時間都用來修道,這還好些,以後要是走火入魔了,那就少不了出幺蛾子,疑心這疑心那,芝麻大的事都要占卜,且美其名曰順天意行事。

皇帝至今隻與朝天觀的人打交道,先帝駕崩前的一段日子,攜她一起敲打過那邊的人,警告他們不要起亂政的妄念,短期內出不了什麼事,之後卻得防著接近皇帝的道士是否心懷叵測。

但是,經了這一番是非下來,裴行昭覺得皇帝懶歸懶,倒也不是對政務全不上心,所以,對他修道的擔憂或許多餘,往壞處想,人家可能想做大權獨攬的皇帝,已經嫌她礙眼了呢。

這人心哪裡真有猜得準看得透的時候。

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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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攸到了宮門外,楊夫人正在等她,吩咐她上馬車一起回府。

楊攸沒應聲,自顧自上馬離開。

楊夫人沉了臉,卻也不敢發作,命車夫快馬加鞭,回到府裡,徑自去外書房找女兒。

楊攸已換了家常的穿戴,倚著美人榻養神。

楊夫人坐到她近前,問道:“怎樣?太後娘娘怎麼說?”

“不做官也行,把郡主的封號也交還給朝廷。”

“這樣啊……”楊夫人目光黯淡下來,很是失望,“你沒照我的意思說麼?”

“我怎麼敢不照辦?”楊攸諷刺地笑了笑,“太後說不缺宮女,我也沒本事做她的親衛。”

楊夫人追問:“那暗衛呢?以她這地位,手裡不可能沒有暗衛,你沒提麼?”

楊攸給了她一個“這是廢話”的眼神。

“也是啊,暗衛不論有沒有,也是親衛。”楊夫人強笑了一下。

“您巴巴兒地進宮去,又是什麼情形?”

“太後娘娘隻說知道了。”

“那您就看著辦吧,我總得秉承孝道,聽您的意思行事。”

“那……你就由著太後娘娘安排差事吧,要是沒了郡主的封號,又不做官,楊家不就徹底被打回原形了?”

楊攸眼中閃過不屑,“不想叫馬兒跑,還想要馬兒吃到的草——以前您可真是敢想啊,楊家又憑什麼撿這種便宜?”

“憑什麼?憑你哥哥慘死!”楊夫人眼圈兒立時發紅了。

“該給哥哥的追封、撫恤,朝廷一樣沒落下,怎麼著?他人都不在了,您還要他供養您一輩子?”

“追封撫恤是應當的,照拂你也是應當的。”

楊攸反詰:“太後為哥哥與陸將軍殺人不也是應當的?怎麼你們就被嚇破了膽?”

“她又不隻是為那些殺了那麼多人。”

“您倒是什麼都清楚,果真是出自宋家的人,隻做個深宅貴婦實在屈才了,不如想想門道,興許能謀個一官半職的。”

“這都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楊夫人很是惱火,“既然太後不肯給你實惠,那明日就進宮,請她做主安排個差事。”

“說了兩日便是兩日,您當太後是誰?以為都跟您似的,拿自打耳光當家常便飯?”

“你這個死丫頭!”楊夫人伸出手,要戳楊攸的臉,卻因她冰冷的表情頓住了手。

楊攸道:“有跟我耍威風的本事,不如回趟娘家,給我那位外祖母請個安,把她吞沒的我們家的財產交出來。”

“……宋閣老要不了多久就能坐上次輔那把交椅,提產業的事,他總會維護你外祖母的。”

楊攸眼中的不屑已經沒法子掩飾,“侵吞女兒女婿產業的又不是他,那些財產也一準兒全在我外祖母的小金庫裡。您要是不去,我明日就去順天府告狀。我對那些財產沒興趣,隻想爭這口氣。”

“告什麼狀?!”楊夫人被氣得不輕,也真被女兒的神情傷到了,“等安頓好,我去討回來便是了!”

“外院亂七八糟的下人,哪兒來的給我滾回哪兒去,楊家的事不論內外,我說了算。”楊攸道,“跟您來的那些人,您把我的話帶到,都給我安生些,要不然,我可不認識他是誰,一概攆出去!”

“你還真是要反天了!什麼叫閒雜人等,那都是……”

“這是郡主府,是我的府邸。你們要是想過楊家的日子,自個兒另找個宅院紮堆兒一塊兒過去,我把我自己從楊家分出來成不成?”

楊夫人結舌,半晌才憋出一句話:“既然這麼瞧不上我的做派,那你見太後的時候,做什麼照我的意思行事?陽奉陰違不就得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楊攸如實道:“我不照辦,不出三天就得露餡兒,您不定埋怨我到什麼時候。有您這麼個顛三倒四的娘,我做不做官的,真是沒什麼意思,這一陣沒當差倒心累得快死了。”

“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晦氣死了!”楊夫人起身,一甩帕子,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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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到養心殿議事之後,裴行昭去清涼殿看了看。

主殿的殿堂分外寬敞,南麵臨窗與北麵槅扇前,垂著顏色素淨的簾帳;東麵是個六棱形寬台,四麵各有六級漢白玉石階,寬台上設有一張格外寬大的酸枝木八仙桌,桌上有文房四寶,下麵有蒲團。

北麵槅扇之後,是宴息室、書房、寢殿。

裴行昭轉了一圈,說不出什麼好,也挑不出什麼不好。

正要回宮去,聞訊的皇帝趕了過來,行禮後殷切地問道:“母後瞧著如何?能將就著用麼?”

“不錯。”裴行昭道,“隻是,皇上怎麼會起心布置這裡?多個處理政務的地兒自然是好,但沒有也無妨。”

“您覺著不錯就太好了。”皇帝笑道,“壽康宮畢竟是供您休息、見皇室人等的宮室,朝臣要總是來來往往的,想想就鬨騰,您那邊的宮人也跟著添了不少差事。是以,公私還是分開來的好,您調幾個得力的人過來,餘下的由這邊的人照常打理,臣子有事求見,直接來這邊就成了。”

說的是沒錯,但是——“‘朝臣要總是來來往往的’,皇上何出此言?”裴行昭問,“沒意外的話,哀家見朝臣,不都是在下午議事的時候麼?”

皇帝咳了一聲,現出了裴行昭一度常看到的期期艾艾的德行。

她也不追問,猜著他究竟在玩兒什麼貓膩。

沉了會兒,皇帝底氣不足地道:“等恩科的事情落定,朕想離宮兩三個月。”

“何故?出巡?”

“也算是出巡,說朕微服出巡也成。”

裴行昭實在是聽不懂,“這又怎麼說?”

皇帝又咳了一聲,攥了攥拳,“母後,朕修道的事兒,您早就知道,沒錯吧?”

裴行昭抿了抿唇,就快不耐煩了。

“您彆急,彆急,朕得慢慢兒說。”皇帝其實有些打怵了,但是為著大好前景,也就豁出去了,“修道這事兒啊,其實真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朕算起來卻有大半年沒潛心修行了。眼下晉陽也死了,擁護她的托孤重臣也都老實了,說正事的折子都是您在處理,那朕在不在宮裡都是一樣,就是個擺設兒,對吧?”

裴行昭心生笑意,“所以呢?”

“所以啊,”見她神色並無不悅,皇帝如同得了鼓勵,“朕就想去朝天觀住一陣,閉關修煉。但這種事對外不能明說,畢竟還沒乾成過什麼事兒,是您幫著坐穩龍椅的,那就大可以說朕微服出巡。承天門那兒有望君出,就是要帝王時時去民間體察民情,官員絕無異議。”

“但這是扯謊,待得回來,豈不是一問三不知?”

皇帝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