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哪怕做個尋常的宮女也是好的。”
阿嫵、阿蠻相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的啼笑皆非。
裴行昭目光玩味,沒言語。
楊夫人緊張起來,補充道:“再者,楊攸已經十七歲了,張羅親事、嫁人生子,怎麼也得耽誤個三五年,之後才能再踏踏實實地為朝廷辦差。是以,臣婦和她以為,不妨用這段時間跟著太後娘娘學些放到哪裡都有用的東西。這些也是人之常情,求太後娘娘體諒。”
裴行昭細細地凝視著下方的人。
楊夫人隻覺那目光似是有形的,分量越來越重,讓她整個人不自主地緊繃,借此抵抗那份壓力,才不至於失態。也許隻有一刻,也許過了好一陣子,她終於聽到太後清越的語聲再次響起:
“哀家知道了。你告退吧。”
知道了?那是同意還是不同意?腦海中盤旋著這念頭,楊夫人卻不敢有片刻耽擱,稱是行禮告退。
阿嫵、阿蠻打量著裴行昭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裴行昭卻道:“馮琛來了,傳。”
阿嫵揚聲吩咐下去。
馮琛快步走進來,很高興的樣子,行禮後道:“稟太後娘娘,皇上近日重新修繕了清涼殿,又親自帶人重新布置一新,這事兒是為您著手的。”
“怎麼說?”
馮琛娓娓道:“皇上覺著您的書房不夠寬敞,日後應該少不得與朝臣議事,便起心為您修繕個專門用來處理朝政、召見大臣的所在。那邊也有專設的書房,您大致能用到的、有興趣過目的書籍,皇上都已經從藏書閣挑選出來,送到了那邊。太後娘娘得空的時候便過去瞧瞧,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也好及時更改。”
裴行昭頷首,“皇上有心了,哀家得空了便去看看。”
馮琛笑嗬嗬地告退。
裴行昭問兩個丫頭:“你們知不知道這事兒?”
阿蠻道:“清涼殿離養心殿很近,這一陣瞧著工匠進進出出的,我們隻當是皇上要用,卻沒想到是為您準備的。”
裴行昭有些費解,“這是唱哪出呢?”
宮裡的人都知道,皇帝這一陣心情好得不得了,沒事就喚戶部尚書到跟前,核算從上個月至今,國庫共添了多少進項。
抄沒崔家、李福、吳尚儀、長公主、安平公主的產業,收沒的鎮國公梁家的禦賜之外的產業,哪一筆數額都很喜人,完全補上了先帝駕崩後一筆筆龐大的開銷,還富裕很多。
皇帝高興,六部與內閣心裡應該比他更高興。先前六部早做好了這一年從頭哭窮哭到尾的準備,卻不想,小太後連番殺人之餘繳獲了大筆進項,他們便不用在一年之初就焦頭爛額。
裴行昭見皇帝每日高興得像在過年似的,心裡有點兒不踏實,擔心他有了進項就想花,要鬨著在宮裡建修道專用的宮殿,這自然是不可行的,她連腹稿都打好了,沒成想,他沒為自己花錢,倒是給她忙活了這檔子事兒。
對於六部的進項支出,裴行昭也了解的很詳細,情形比她想的要樂觀些許。
這要歸功於先帝。
邊界起戰事的那些年,居中地帶有六個省份的總督巡撫都是先帝倚重的,他們也沒辜負那份倚重,絞儘腦汁想法子開源節流,興民生拓商道,每年上繳的稅收都超出朝廷規定的三兩成之多。
沒有這些人,連年用兵便是天方夜譚。
而情形也隻是相對拮據的年月來說很樂觀,怎麼算,朝廷都還是很窮。
朝廷也是一份日子,如今是想法子賺錢的階段。隻有國庫充實起來,百姓安居樂業,坐在居於高位的椅子上才不心虛。
裴行昭的袍澤大多明白這一點,自去年年底就跟她說,今年開始就根據所在之處的情形想想辦法,最不濟還有屯田,即便隻是將屯田的收益增加,也是個長久經營的事由,但這類事沒一兩年的試煉是得不出結論的。
細想這些的時候,饒是裴行昭,也忍不住做一夜暴富的白日夢:忽然有個地方發現了一座驚人的寶藏,大周一下子由拮據變成富得流油。到那地步,就不用再擔心周邊小國尋釁滋事,而是他們要時時刻刻害怕大周閒得發慌去收拾他們,想安心度日,就得年年進貢歲歲稱臣。
散漫地想著這些,陸雁臨與楊攸見過皇帝之後,來到了壽康宮。裴行昭略一思忖,“先傳陸郡主。”
片刻後,陸雁臨進殿來,單膝跪地,拱手行禮:“雁臨拜見太後娘娘,恭請太後萬福金安。”
“快起來。”
阿嫵不等吩咐,給陸雁臨在太後近前搬了把椅子。
“喝杯茶,坐下說話。”裴行昭道。
“是。”陸雁臨起身,拱一拱手,優雅地落座。
裴行昭著意打量著她。是生得清麗柔美的女孩子,最早有些書卷氣,如今眉眼間透著清冷內斂,目光堅毅。
“太後娘娘這一向可好?”陸雁臨實在顧不上規矩,也凝眸打量著裴行昭。
“挺好的。”裴行昭微笑,“風塵仆仆的,瞧著很是疲憊,是不是日夜趕路過來的?”
“是。”陸雁臨忍不住蹙了蹙眉,“補缺的那廝著實氣人,交接軍務時,那些正在著手的公務,他都挑毛病,恨不得全給他辦妥了再離任,後來就要翻臉了,他才消停。”
“可能因為接任的是你的位子,才顧忌頗多。”裴行昭笑道,“再者,那人是五軍大都督英國公舉薦的,英國公跟晉陽走得近,他少不得想些沒用的。”
陸雁臨頷首,“也想到了,心裡清楚是一回事,瞧著那廝的嘴臉是另一回事,好幾年沒受過這種車輪氣了。”
裴行昭莞爾,“還車輪氣,你倒是會甩詞兒。”
陸雁臨也笑。
“家裡都安排妥當了沒有?”
陸雁臨答道:“啟程前收到了小老爺子的書信,說已經到了京城,問我還能不能進京,要是來不了了,他就進宮跟太後辭彆,回祖籍去了。”
滄州離京城不遠,加急趕路,不過一半日的時間。
裴行昭笑道:“擔心你而已。隻是,做父親的,大抵學都學不會溫情脈脈的言辭。”
“嗯,我瞧著也是那麼回事。”陸雁臨目光流轉,想到了什麼事,神色一黯,“先前那些事,都與哥哥、楊將軍有關,很想親眼看到那些人被處置的,可惜……”
“罷了,看了也是上火生氣。”裴行昭轉而道,“隻是要你進京,卻沒給你定官職,你怎麼打算的?”
陸雁臨目光灼灼地望著她,“您把我安排進錦衣衛行不行?我喜歡那差事,可不是一日兩日了。”
“就你這容易上火的性子,做錦衣衛不出三天,就得被氣得躺屍。”
“那不是還有查案的差事麼?我總不能一直就盯各個官員的稍看熱鬨吧?”
裴行昭笑道;“這事兒你得去問許徹,還得問問你家老爺子的心思,他要是不同意,跑去官府告你不孝,可就不是我喝一壺的事兒了。”
“也是。”陸雁臨笑起來,“不過,您的意思呢?想把我放哪兒?”
“想的不外乎是禁軍、五軍都督府。隻是,禁軍裡這錦衣衛,我倒是真沒想過。”裴行昭仍舊笑盈盈的,“京衛指揮使司、禦前的金吾衛是我覺著不錯的。”
陸雁臨點了點頭,“那我好好兒琢磨琢磨,許徹那邊要是不肯收,我就聽您的。”
“行啊。”裴行昭道,“瞧瞧這灰頭土臉的樣子,今兒就不留你了。回府歇息兩日,我再喚你進宮小聚。”
“好。”陸雁臨笑著起身道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隨後是楊攸覲見。
起先的情形與見陸雁臨一般無二,待得楊攸落座,裴行昭問她:“日後作何打算?”
楊攸抬起明豔的麵容,懇切地望著她,“太後娘娘,您把我留在身邊吧,哪怕做個灑掃的宮女也好。”
“有出息。”裴行昭似笑非笑,“先是縣主,做了一方總兵,進京前不久晉封為郡主,朝廷專門撥了府邸,今兒卻嚷著進宮做宮女。事兒要是真成了,便是哀家有生以來聽到的最大的笑話。”
楊攸慌忙離座,跪倒在地,仍是殷切地望著裴行昭,“太後娘娘,我……楊攸如今所求的,隻是留在您近前效犬馬之勞。”
裴行昭道:“宮裡近來的確打發了不少人,可壽康宮裡的人手卻是一個不缺。”
“那麼,楊攸自認身手還可以,能否做您的暗衛?”
“誰跟你說哀家有暗衛了?”
“楊攸失言,請太後娘娘恕罪。”楊攸低下了頭,“那麼,楊攸請求做您身邊一名親衛。”
“做哀家的親衛,你的身手也不過是可以,遇到事情,是你保護哀家,還是哀家保護你?”
楊攸答不出了。
“哀家說過,朝廷不會要任何人勉為其難。你實在厭倦了官場,便遞道折子,請皇上免了你郡主的封號,交回封地——朝廷不養閒人。”裴行昭頓了頓,繼續道,“自然,你是哀家故人胞妹,哀家總會予以照拂,你想經商,哀家給你銀錢;想務農,哀家給你良田;想嫁人,哀家給你備嫁妝。”
“太後娘娘……”
阿蠻瞧著實在起急,又因沒有旁的宮人在殿內,跨前一步,問道:“楊郡主,您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戲?先前在任上不是做的很好麼?怎的一讓您進京,就不想做官了?不想也成,可總得說出個一二三來,給人個明確的說法吧?”
楊攸沉%e5%90%9f片刻,低聲道:“楊家經了家兄的變故之後,便成了驚弓之鳥。如今京城裡崔家幾乎覆滅,姚家也出了那麼大的變故,又有晉陽公主病故、羅家等人問斬,家裡人心惶惶。
“楊家以為,這是朝廷要對一些門第下殺手,楊攸若是為官稍有不慎,興許便會卷入官場是非,令家族再度陷入風雨飄搖。歸根結底,他們不相信楊攸有長留官場的本事,又想到比楊攸出色百倍的兄長都遇到了那等事……
“楊攸一日日被這樣絮叨著磨煩著,不勝其擾,想著就算是繼續做官,他們總是這樣,也沒法兒儘心當差,便不如隻為太後儘忠,不涉及官場是非。是因此,才有了方才的請求。”
裴行昭不置可否,“給你兩日時間斟酌。你告退吧。”
楊攸行禮,離開的背影透著蕭索。
“楊家都是些什麼混帳?”阿蠻惱火不已,問阿嫵,“都有誰過來了?是哪些混帳住著禦賜的宅子想這想那的?”
阿嫵道:“半個月前,主枝四個房頭一起進京的。”
阿蠻籲出一口氣,臉色更差。知道有誰又有什麼用?她還能跑去人家裡數落不成?
阿嫵則又說起陸家:“陸郡主的父親進京後,沒住進陸郡主府,在一所小四合院兒裡住下了,估摸著要與女兒彙合後才著手安頓下來。陸家族人不少,主枝三個房頭,另外兩房沒來。”
裴行昭默默地喝茶。
“太後娘娘,”阿嫵瞧著她,“楊郡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