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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93 字 6個月前

行昭就仿佛早已算到,當即跟上下一步,而之後,晉陽就跟不上她了,要思忖良久。

錯一步就輸全局的地步,裴行昭怎麼還能如此?晉陽額頭漸漸沁出了汗,又怕汗落到宣紙上,害得她再一次前功儘棄,隻得頻頻擦拭。

狼狽。她知道,很多觀望的人一定在心裡笑她。

裴行昭完成了百福圖,退後兩步瞧著,還有閒心問一旁的宮人,“還成?”

宮人忙道:“再沒有更好的了。”

裴行昭笑了笑,這才蓋上自己的印章,命宮人放到一旁,隨後取過一張備用的紙張,唰唰唰地列出了一張顏料明細單子,吩咐宮人取出來,另備一張四尺對開的畫紙。

宮人奉命行事,樂滋滋地忙碌起來。

侍奉酒水的很有眼色,給小太後搬來椅子,又端給她一杯酒。

晉陽想摒除雜念,不將任何動靜放在心裡,可裴行昭那邊那麼個忙碌折騰的法子,即便沒人高聲,也會引得她不自主地側目,一看之下,便是氣得眼前直冒金星。

上次在江南比試,裴行昭明明是與她的棋藝不相上下。她在那之後,又先後得了幾位個中高人的指點,一直潛心研習到現在。而同樣的時間裡,裴行昭在忙著用兵,忙著做好一方總督,彆說下棋了,每日能有時間睡足兩三個時辰已是難得。

既然是這樣,那她裴行昭的棋藝怎麼會突飛猛進到這地步?——這兩局棋,懂得的人都看得出,裴行昭簡直是步步殺招,要多狠有多狠,要不是晉陽深諳其道,早已被殺得落花流水。

可也隻是深諳其道,並不能與之勢均力敵,起碼到此刻,她已見頹勢。

怎麼辦?

怎麼辦?!

原本想借著這機會,好歹掃一掃裴行昭的顏麵,自己沒了賢名,卻能保有才名。

結果,竟是又一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晉陽用儘畢生的定力,讓自己穩住心神,冷靜應對。輸就輸吧,彆輸的太難看。

她加快了書寫的速度。總不能到見了輸贏的時候,連字畫都沒做成。

為此,她索性將落子的時間拖延得更長一些。心裡已經想好,卻不言語,從速書寫十個八個小字,這才道出。

裴行昭已經給自己找了作工筆畫的事由,自然更加等得起,站在大畫案前,認認真真地作畫,間或接過伶俐的宮人遞來的酒,喝上一杯。

漸漸的,畫作成形、完成,竟是太皇太後的肖像。

畫中的太皇太後,是幾年前的樣子,要比如今顯得年輕,眉眼淺含笑意。

裴行昭放下畫筆,蓋上印章,轉頭凝了晉陽一眼,笑笑的,目光涼涼的。

沒過一刻鐘,晉陽的字畫完成了,待裴行昭對兩局棋再次落子時,她身形微微一晃。

兩邊觀棋又懂棋的人,立時抑製不住興奮之情,七嘴八舌地議論道:

“太後娘娘贏了!”

“天啊,兩局棋同時獲勝,是巧合還是怎麼回事?”

“故意的唄,其實早就能下殺招了。”

……

語聲紛遝入耳,晉陽閉了閉眼,手撐在畫案上,失聲道:“我輸了……”

裴行昭已到了她麵前,微笑道:“以往人們說晉陽德才兼備,到今時今日,倒是很擔得起無才無德。好了,看看我們的賭注。”

第41章

晉陽盯著裴行昭, 隻關心一個問題:“怎麼會?你的棋藝怎麼會精進到這地步?”

裴行昭淡然道:“裴郡主要下裴郡主的棋,太後要下太後的棋而已。”

內侍取來封存的賭注, 展開來, 高聲宣讀給眾人聽。

裴行昭的賭注,是楊楚成家中的傳世寶物,翡翠白菜。限時三日, 請長公主找到,送到宮裡。

晉陽的賭注是付雲橋, 待得人找到後,請太後免去他一切罪責, 將人交給長公主處置。

裴行昭環顧兩側看台,見到的是一張張帶著不解、狐疑的麵容, 淺笑道:“楊將軍含冤身死之後,官府抄沒家財時不曾見到楊家的傳家寶。哀家以此為賭注, 是請長公主幫忙找出來, 也好物歸原主。”聲音不高,但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眾人釋然,小太後對陸、楊一案的韌勁兒、拗勁兒, 誰不清楚?要尋回一件遺失的寶物,實在是小意思。

“至於晉陽的賭注付雲橋, 她已說得很清楚。”裴行昭又道:“這是比試,也是賭局,既然是賭,便不用講道理。”

這會兒,眾人心裡琢磨的可就多了。

“小賭而已, 諸位看個熱鬨便罷了。”裴行昭負手而立, 轉向帝後、太皇太後、寧太妃所在的小樓, “百福圖、百壽圖已然做成。此外,哀家另做了一幅工筆畫,畫的是太皇太後,若不嫌棄,還請笑納。”

她吩咐宮人將字畫和工筆畫送過去,又道,“諸位請便,哀家回宮稍事歇息。”

皇帝笑著站起來,揚聲道:“母後且去,開席前朕派人去請。”隨後,率眾回到集福堂。

晉陽灰白著一張臉,腳步虛浮地回到水榭,更換衣物。

裴行昭也換回了華服,遂吩咐阿蠻,打賞在這裡服侍的全部宮人。

阿蠻笑問:“賞多少好呢?太皇太後、皇上、皇後、寧太妃已相繼派人過來,前三位每人賞了十兩,寧太妃每人賞了五兩。”

裴行昭失笑,“我們也賞十兩吧,不能越過太皇太後去,也不能比寧太妃少。”

阿蠻稱是,笑盈盈地去了。

裴行昭步出水榭,帶著李江海、阿嫵向岸上走去。

晉陽趕上來,“三日時間,我怎麼可能找到那物件兒?”

李江海抬眼望天。

阿嫵瞧他一眼,笑。

裴行昭見水橋一路並無宮人,道:“誰又不知道誰?你跟我裝什麼大頭蒜?”

李江海和阿嫵同時低下頭去,掩去眼中的笑意。

“怎麼我手裡有什麼沒什麼,你比我還清楚似的?”晉陽已然氣急敗壞,“莫不是太後娘娘也做起了雞鳴狗盜的勾當?”

“是不是覺著天兒熱,想去水裡涼快涼快?”裴行昭斜睇著她,“要說雞鳴狗盜的事兒,你長公主認第一,誰敢認第二?”

晉陽冷笑,“顛倒黑白的本事,太後敢認第一,誰也不敢爭第二。我就在這兒,就說你是雞鳴狗盜之輩,你能奈我何?”

裴行昭竟笑了,“嘴臟,去漱漱口。”語畢廣袖輕輕一拂,與此同時,人已飄然向前。

既然有身手好的優勢,她乾嘛浪費時間跟人耍嘴皮子呢?又不是值當的人。

阿嫵手疾眼快地帶了李江海一把。李江海就覺得,須臾之間,自己已向前移了幾丈之遠,站穩邁步同時,恰好聽到長公主的落水聲和驚呼聲。

晉陽的兩名侍女一直隨侍在側,可是因著長公主和太後說話總有些大不敬的嫌疑,她們每每聽到都是心驚膽戰,隻低著頭屏住呼吸,生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是以,自家主子落水了,她們硬是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 思 兔 網 文 檔 共 享 與 在 線 閱 讀

反應過來,什麼都顧不上,扯開喉嚨呼救:“來人啊!救命啊!長公主落水了!”

已走出去一段的裴行昭、阿嫵、李江海一臉無辜,見有宮人聞聲向湖麵跑來,裴行昭招一招手,“快去救人,哀家的人不識水性。”

那邊的宮人忙道:“太後娘娘隻管放心,奴才們定會儘力!”

沒等裴行昭回到壽康宮,一個消息就傳開了:長公主輸了棋,心神紊亂,走路時竟然不看腳下,落入了水中。幸好宮人搭救及時,沒有大礙。

集福堂那邊,太皇太後細看著裴行昭給自己的工筆畫,貴太妃、寧太妃、皇後也湊過去看。

起先,眾人交口稱讚太後絕佳的畫藝:太皇太後的樣子躍然紙上,連眼角、麵頰上的兩顆小痣都一般無二,隻是看起來更年輕,是幾年前的樣子。

畫作如此細致,衣飾卻不同於今日,卻是太皇太後以前穿戴過的。眾人對著畫,絞儘腦汁地回想,想借此知曉裴行昭畫的到底是哪一年的太皇太後。

最先想起的,正是太皇太後,“四年前,是四年前開春兒啊。”她笑著對皇後道,“那時先帝還在外征戰,有兩道給皇上、首輔的密旨,派太後走那一趟。哀家等她在東宮傳完旨意,命人請她到了宮裡,說了會兒話,期間讓她幫忙選了一樣首飾給哀家戴上。太後走後沒多久,哀家又喚你,詢問旨意上說了什麼,想起來沒有?”

“誒呀,是啊!”皇後輕拍一下額頭,“孫媳就說,瞧著眼熟,可您要是不說,是如何都想不起來的。還是您記性好。”

太皇太後笑眯了眼睛,“沒想到,就那麼一會兒的工夫,太後便將哀家的樣子完全記下了。”

貴太妃那時候,每日必能見到太皇太後,這會兒想了想,恍然大悟,“真是呢。”

隨後,太皇太後、皇後和貴太妃就開始逐樣研究那些首飾、衣物,就算是衣服上的雲紋、繡樣,也都與當時一般無二。

命婦們聽說了,都請太皇太後讓她們一觀畫作。

太皇太後卻擔心畫經手的人多而被損壞,想一想,遣人尋了尺寸適合的酸枝木畫框來,簡單裝裱之後再展示給眾人。她對這份意外所得的禮物有多喜愛,已可見一斑。

皇帝那邊,也命人將兩幅字畫簡單地裝裱起來,與親王官員一同鑒賞。

這時候,晉陽落水的消息傳了過來。

太皇太後和皇後當沒聽到,繼續笑著看畫。

皇帝則問:“人怎麼樣了?”

有內侍答:“隻是嗆了幾口水,應該沒有大礙。”

太可惜了,怎麼不淹死她呢?皇帝悻悻的,擺一擺手,“找個太醫過去瞧瞧。”

官員們對這消息,一些人悄聲嘀咕:以往倒是沒看出,長公主竟是個經不起事氣量狹小的。輸給小太後有什麼好介意的?好多人可是以死在她手裡為榮呢。再說了,今日人家可是一點兒得意的樣子都沒有,一句奚落的話都沒說,還想怎麼著?自己看不開,受些罪也是活該。

另一些人則覺得是預料之外情理之中。晉陽從十五六就涉及政務,幫先帝辦一些差事,順風順水這麼多年,從沒像這一段一樣,接二連三地摔跟頭。換了任何一個心高氣傲的,也不會比她好到哪兒去。輸了棋,大抵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人們都自認為想通了,也便將這事情放下,認真研究起太後所作的百福圖,細究每一個字的運筆、力道,除了書法高手,人們大多不能將全部字體認全,便請來高手不恥下問。

至於晉陽的百壽圖,的確是受冷落了,倒不是人們故意厚此薄彼,而是因為她書寫時心浮氣躁,不少小字顯得力道虛浮,字跡也稍顯潦草。當然,單獨拿出來,也算中上品相,但此時珠玉在前,是誰也沒法子的事情。

這期間,二夫人和裴宜家已經被請到了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