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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301 字 6個月前

進宮來怕不怕?怕不怕姐姐?”

因著那姐姐二字,裴宜家一下子紅了眼眶。她本以為,裴行昭這個姐姐,是她這一生隻能遙望而不能論姐妹的。卻原來,不是的。

她輕輕抿一抿唇,恭聲道:“臣女不怕。”

裴行昭輕輕地笑,撫了撫女孩的麵頰,“姐姐找你說話,便不用見外。”

裴宜家這才抬了眼瞼,端詳她片刻,唇角徐徐上揚,輕輕喚了聲:“姐姐。”

裴行昭笑著頷首,也在打量她,見她穿著粉色褙子、白色挑線裙子,襯得膚光如雪,眉目如畫,“回頭帶些衣料首飾回去,讓二嬸好生打扮你,對了,還有糖,不高興了吃一顆糖,便會好過一點兒。”

“真的嗎?”裴宜家終於現出了這年歲該有的單純。

“我也不知道呢,不過很多人都這麼說。”裴行昭笑道,“多給你一些,但你不要貪吃,不然牙會壞掉。”

“嗯!”裴宜家明眸微眯,用力點頭。

裴行昭轉向二夫人,“是您指點的宜家,還是另外請了誰?”

二夫人就悄聲說了芳菲那一節,末了道:“為這種事去求彆家命婦也不好,我索性就沾你的光,去求了芳菲姑姑。她待人很是寬和,也很懂得點撥人的訣竅,隻半日光景,你瞧瞧,宜家便知道見了什麼人行什麼禮,更曉得收斂心緒。”

“可不就是。”

二夫人又輕聲道:“我瞧這樣,就得寸進尺了,求芳菲姑姑到裴府,往後教導宜室、宜家。算是日常起居方麵的女先生,每年出六百兩束脩,撥一個單獨的小院兒,配四名小丫鬟、四名婆子,太後娘娘看可行?”

尋常門第裡的大管事甚至管家,一年下來的例銀,也不過五六百兩。

裴行昭笑意更濃,“這樣說來,芳菲已經被您說動了,隻看我怎麼說?”

“是呢。”

“也好啊。”裴行昭看一眼宜家,“二妹、三妹,有個人時時提點著,再加上您,往後也便什麼都不愁了。”

二夫人喜形於色,“明日就去請芳菲姑姑。”

“好。”裴行昭握了握宜家的手,“等我跟人下完棋,和你二伯母一起到我宮裡坐坐,到時我們再說話,好不好?”

裴宜家用力點頭,“好。”

二夫人聞音知雅,攜宜家行禮,回了座位。

這一幕,裴顯從頭看到尾,心裡洋溢著欣喜和一份濃得化不開的感傷之情。

行昭終究是顧念著家中的手足,曾幾何時,他自問也曾為了手足去做去承擔一些事,而他的手足,都已不在了,不在之後還恩及於他。

他也隻是沒有對不起過他們,卻不曾儘心照顧過他們的妻兒。回顧過往,真是一言難儘。

而彆的官員瞧著,想法一致:小太後倒還是以前那樣子,一碼歸一碼:她就算前腳把你爹哢嚓了,你沒惹著她,她便不會拿你撒氣。這上下,很明顯,羅家是羅家,她三叔的女兒與那些是不相乾的,隻要不出幺蛾子,她就會著意抬舉。

命婦們想的,卻是太後不待見祖母和母親,對她的二嬸卻是禮遇有加,日後要與裴家二夫人多走動。

晉陽沒讓人們等多久,進到門來,行禮之後,歉然笑道:“委實沒料到,路上遇到些事,被耽擱了一陣,這才來遲了。”

遇到的事情為什麼不是把你刺殺了呢?皇帝腹誹著。

太皇太後輩分最高,擺一擺手,“坐下歇歇,等會兒不是還有的忙麼?”說著望向裴行昭,“哀家聽說,你們兩個要比試棋藝,與大家說說吧。”

裴行昭稱是,對在場眾人道:“哀家要與晉陽長公主比試棋藝,是晉陽提出的,說正好借著寧太妃生辰的機會,較量出個輸贏。哀家覺著也好,既然有輸贏,便有彩頭,寧太妃這壽星,大可以跟哀家、晉陽要兩份說得過去的壽禮,不然豈不是平白被人說事?”

在場眾人都發出善意的笑聲。

寧太妃忙離座行禮,“太後給嬪妾體麵,嬪妾已經感激不儘,怎麼還敢討要禮物。”

“話可不能這麼說。”裴行昭目光流轉,“下棋間隙,哀家與晉陽也不能閒著,便分彆做一幅百福圖、百壽圖,送給寧太妃。”

寧太妃千恩萬謝之後,方噙著笑回座。

楚王見生母難得這樣開心,逸出了很是柔和的笑容。

裴行昭望著晉陽,“你做哪一幅?你挑。”

晉陽也不猶豫,“那我做百壽圖吧。”這沒什麼吃虧占便宜的,都是一個大字、九十九個形態寫法各異的小字。

“行啊。”裴行昭無所謂,“紙張的尺寸,照著落地屏風的尺寸來。”

晉陽道:“至於我們之間的賭注,不妨寫在紙張上,等分出輸贏之後,再告知諸位也不遲。”

“可以。其餘的也沒什麼好說的,還是老規矩,下盲棋。”

晉陽含笑點頭。

皇帝已經暗暗摩拳擦掌了,吩咐皇後:“比試之處安排在哪兒?煩勞皇後引路。”

皇後稱是。

一刻鐘之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一麵大湖前。

這裡是先帝在位時,特地建造的供他與群臣一起看戲的所在。

湖中心是一個偌大的戲台,戲台後方是水榭,原先供戲班的人裝扮候場;戲台左右,各有一棟三層小樓,供看戲的人落座,一麵享用茶點一麵看戲。

自從內憂外患開始,這地方便閒置至今。

此刻,戲台上正對著兩棟小樓的那一麵,各設了兩個大的出奇的棋盤,近前的陶罐裡放著比一般棋子不知大了多少倍的棋子。

居中臨水的那一麵,靠近邊緣設有兩張大畫案、座椅。這樣一來,人們既能在小樓上看到棋局上的進展,也能看到比試的二人做百福百壽圖的情形。

已有宮人侍立在場中。

晉陽望了一眼,對裴行昭笑道:“既然兩邊各設了兩個棋盤,那麼,最先的兩局棋,一起進行如何?”

聞者暗暗倒吸一口冷氣。下盲棋的話,一局不出錯已是難得,怎麼能同時兼顧兩局?

皇後瞧著晉陽,心中暗暗冷笑。晉陽命親信讓宮裡的人這樣安排,不外乎是要給太後一個出其不意。

她聞訊後,去壽康宮跟阿嫵說了說,阿嫵就說隨長公主折騰就是了,有本事她就一起弄三個五個的。她也就放下心來。

裴行昭沉%e5%90%9f了片刻,“哀家也不想下棋耗費的時間太久,如此再好不過。”頓了頓,又道,“隻是,這一次不用前人留下的棋譜。再者,下棋的時間終究是誰也說不準,為免等待時無所事事,不如讓宮人備齊作畫的顏料,保不齊用得著。”

因為那一刻的沉%e5%90%9f,晉陽料定她是打腫臉充胖子,對於彆的自然沒有異議。

隨後,皇帝與眾人按等級分成兩撥,到小樓上入座。

裴行昭與晉陽去了水榭之中更衣——大袖衫寫字作畫,一時半刻倒無妨,時間久了,衣袖便會成為累贅。

裴行昭換了一襲玄色箭袖長袍,晉陽換了一襲月白窄袖錦袍。

兩人相繼出了水榭,到了戲台前。

天氣不錯,和風習習,吹皺了湖水。.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晉陽問裴行昭:“作何感想?”

裴行昭臨風而立,眸光清明,笑意飛揚,“今日我要你明白,何為雲泥之彆。張道成、崔淳風比之付雲橋如此,我與你,亦如是。”

晉陽眉梢一挑,繼而嘴角微微一撇,“終於是狂到我跟前兒了。”

裴行昭凝了她一眼,“你此刻的嘴臉委實難看。不過,這才是你的真麵目。”

晉陽籲出一口氣,回以一記冷眼,先一步上台。

裴行昭笑眉笑眼的,步調如常地走到大畫案前。

兩女子先寫了賭注,交給宮人封存起來。

隨後,有太監高聲講明下盲棋的規矩,再宣布比試開始。

規矩說來也簡單:雙方不可以也無法看到棋局,隻能在心裡牢記彼此走的每一步,待對方落子之後,告訴身邊宮人自己要在何處落子,宮人如實報出,由專人將棋子放到指定的位置。同時進行兩局,也是同樣的規矩,雙方都不可悔棋。

下圍棋這回事,最初的幾步,便是活神仙也玩兒不了花樣,兩女子開局,自然都是乾脆利落得很。

漸漸地,晉陽便有些吃不住勁了。

裴行昭落子始終保持同樣的節奏:晉陽那邊落子之後,她便當即做出應對,她身側的宮人也就當即報出落子的位置。每一次,她都不讓晉陽等待,每一次,晉陽都要她等待長短不同的時間。這情形隻要維持十來步,便會對人形成莫大的壓力。

除非晉陽能贏得特彆漂亮,否則,即便如上次在江南對弈時打個平手,不少人私下裡也還是會說真正的贏家是裴行昭。

晉陽沒來由的覺得,落在身上的陽光令人氣悶燥熱,委實討厭。但她連生氣煩悶都不敢,心思一旦亂了,記憶便會將兩局棋混淆。

她神色凝重,一直雙眉緊蹙,在做的百壽圖總是出錯,已作廢了好幾張。在她一旁服侍的三名宮人受了影響,不免心驚膽戰,生怕她一個不高興,讓自己變成出氣筒。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裴行昭那邊,她氣定神閒地做著百福圖,居中的大字遒勁有力,小字包括楷書、行書、行楷、草書、隸書……書法不同,筆法便也不同,字或是清逸有力,或是龍飛鳳舞,不是一般的有看頭。

三名宮人一個侍奉筆墨,一個傳唱落子的位置,一個侍奉果饌酒水,都不忙,都有大把的時間細細觀看。

裴行昭書寫的速度很快,完成了三分之一,晉陽那邊卻還沒開始——又重新鋪開了一張宣紙。

她牽了牽唇,也不心急,擱下筆,取過金杯,喝了一杯九釀春。這是貢酒,皇室宴席必備的酒品之一,她喝著也就那麼回事。

兩麵的看台上,人們都識趣地儘量保持靜默,即便說話,也將聲音壓到最低。

太皇太後與皇帝因著以前和晉陽的過節,皇後因著與裴行昭的情分,都是打心底希望晉陽輸得一塌糊塗,自開局到此刻,笑容都是止也止不住地蔓延到眼角眉梢。

不懂棋的,也沒關係,遠遠地可以望見太後與長公主寫的鬥大的福、壽字。兩女子書法了得幾乎是必然的事情,布局運筆都很值得反複推敲。

棋藝書法都不開竅的貴婦閨秀,也沒事:小太後是大周第一美人,便是隻因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望著她到半夜,也不見得看得夠。真正的美人正如流動的畫卷,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賞心悅目,勝過萬千美景。

二夫人和裴宜家挨著坐在一起,宜家從會寫字就每日習字,多少有些心得,下棋就真的是一知半解了。難得的是二夫人懂得些下棋的門道,便將宜家拉到身邊,對著一局棋給她細細地講解。

兩局棋終於是到了殺得難解難分的地步。兩人落子的情形一如初時。晉陽一落子,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