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攪和也是萬萬不能夠的。
不用上火。
這些年,他都是這樣寬慰自己,消減火氣。
手下阿七走進來,捧著一副畫像,展開來,“這人就是付雲橋,打點官差拿到的畫像。”
沈居墨認真地端詳片刻,確定自己從沒見過。畫像中人的樣貌跟他爹有得一拚,委實不凡。但即便是用來緝拿的畫像,眉宇間也透著清逸淡泊,真人的氣度一定勝過他爹數倍。
可樣貌再不俗又有什麼用?空長了一副好皮囊罷了。
人不可貌相的例子還真不少。
行昭由著官府滿世界張貼畫像告示,意味的反而是難以抓獲,不然,錦衣衛或她的暗衛就能辦了。
那這人便很是棘手了。
如此,他不妨從彆處下手。
思忖了一陣子,沈居墨吩咐道:“傳閱這畫像,不在京城的,便去細瞧附近官府張貼出的。有見過此人的,立刻來我麵前回話,務必言之有物。懸賞最高一萬兩,五千、三千、一千次之,全在於說的事情有多大的用處。”
阿七立即稱是,隨後,下意識地端詳著那副畫像。
沈居墨一樂,“想賺錢,大可也想門路,能帶人到我跟前兒說點兒有用的,我也照賞不誤。”
阿七也笑,“屬下試試,也招呼弟兄們都這麼辦,人多了好辦事,胡說八道騙錢的,立馬攆走。”
寧太妃在宮裡二十多年,屬於那種始終安分守己的,育有皇子之後,也不曾有過半分妄念,做派反倒更加謹慎。
到了近些年,愈發明白自己的處境:兒子娶妻,她沒有挑選的資格;兒子能否建功立業,她什麼都幫不上。由此,索性在深宮裡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習字作畫,侍弄花草,做做針線,用這些打發漫漫晨光。
之前楚王府鬨出那樣大的動靜,她嚇得不輕,擔心兒子就此淪為笑柄,再難抬起頭來做人。越是貴為王爺的人落魄,那下場便越是淒慘。
好在沒過多久便知道,太後和帝後都沒借機責難他,而且他還與燕王走動起來,大殿上更是毫不掩飾地輔助太後。
寧太妃的心這才落了地。再久了她不敢說,十年八年之內,彆說皇室,便是這天下,也要由太後做主,兒子既然有了追隨之意,便會踏踏實實地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有那麼長的年景,不愁留下後路,足以保障這一生的安穩。
聽得宮裡舉辦宴請,與自己有關,寧太妃起先想謝恩之後婉拒,再一想,這又不是給自己臉麵,是給兒子體麵,那麼不論如何,都該聽從皇後的安排才是。因此,也便爽快應下了,儘心籌備宴會上的一應穿戴,力求不張揚也不寒酸,不出任何差錯。
再者,她也聽說了晉陽要和太後比試棋藝的消息,實在是想親眼目睹那般盛況。
這期間,皇帝與一些官員也相繼聽說了,一個個的喜上眉梢,更有官員為這事情進宮麵聖,懇請太後與皇帝隆恩,允許五品及以上官員攜家眷進宮赴宴,不為彆的,隻是想開開眼界,哪怕隻是站著都可以。
隻為今時今日的晉陽,怎麼樣的官員都不敢說這種話。皇帝想著這也是給小母後錦上添花的事兒,大手一揮,準了。準奏之後,卻到晚間才想起派人知會皇後。
把皇後氣得不輕,求太後揍他一頓的心都有了。
她這邊是循例安排的飲宴之處,最多能容納四品以上的官員和家眷齊聚一堂。他同意五品官來沒什麼,但官員自來是這樣,身居高位的鳳毛麟角,品級越往下,人數就越多,就跟官場裡隨手能抓一大把七品八品未入流,找半天也不見得能抓住個二品三品大員似的。
一下子多了那麼多人,他還不及時知會她,宴請的時間又近在眼前,這要是她以前沒站穩腳跟的時候,便隻有讓人看笑話的份兒了。
生了會兒悶氣,她自我開解道:“罷了,幸好他沒更離譜。要是一高興,讓在京七品以上的都來,本宮就隻能脫簪請罪去了。”
素馨聽得啼笑皆非。
“日後得找個機會,提醒他一聲,彆太不把坤寧宮當回事。不然,本宮可就要向太後娘娘告他的黑狀了。”皇後說著,展開禦花園的堪輿圖,挑選起適合的宴請之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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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那邊,這次進宮赴宴的女眷,二夫人自是當仁不讓。
她斟酌之後,決定把宜家也帶上,親自跟她說了聽到的原委,“你又有很久沒見過太後娘娘了吧?恰好這次有機會,便隨我一起去。”
等到三夫人死後,這孩子就要守孝三年,沒個像樣的理由,是不能出門走動的。
裴宜家聽了,道:“上次見太後娘娘,還是她進宮前,一次出門經過郡主府,遙遙地望見她策馬出府。”
裴行昭進宮前,待嫁之處是自己的郡主府,不理不見裴家及一眾親戚。封後大典、先帝駕崩哭喪、冊立皇太後的大典,如裴宜家這般的尋常閨秀不能進宮。
“這一算,日子又不短了。”二夫人笑道,“衣服來不及現做,我讓人去成衣鋪子買回了兩套顏色相同的,尺寸稍微有些大,已經改好了。專門問了掌櫃的,這兩套衣服都是獨一份兒,不會害得你跟人穿重樣的。”
京城的成衣鋪子,多數是售賣男子衣物鞋襪,為女子開設的,隻針對各家貴女,絞儘腦汁地用新樣式新料子,手藝一流,成色甚至勝於一般門第裡女眷的穿戴。價格不消說,自然是貴得很。
裴宜家曉得這些,歉然道:“又讓二伯母破費了。那我跟您去,哪怕隻是遠遠地給太後娘娘請個安呢。”
二夫人攜了她的手,“你像是打心底敬重太後娘娘?”
“嗯。”裴宜家眼瞼垂了垂,“爹爹的靈柩,是太後娘娘送回來的。她本就受了那麼重的傷,還長途跋涉趕去爹爹陣亡之地,親自送爹爹回來……”
“好孩子。”二夫人心裡酸酸的,摟了摟她,“太後娘娘也記掛著你。”
裴宜家努力綻出笑容,“我倒是不求太後娘娘記掛,隻求她身子康泰。聽說行伍之人,大多會落下很多病根兒,她比起彆人怕是更嚴重。”
二夫人又何嘗沒想過這些,此刻卻隻能安慰侄女:“太醫院裡不乏聖手,有他們儘心調理著,太後娘娘總會養好的,隻是時間長短而已。”
“也是呢。”裴宜家笑著點頭,又道,“那我去跟我娘說一聲,她雖不見我,怕過了病氣,我也該隔著屏風知會她一聲,她會高興的吧?”說完,有些不安,“其實,她病著,外祖父家裡又落難了……我還出去……”
“彆想那麼多,凡事有輕重緩急。”二夫人緊握了握她的手,“二伯母陪你一起去。”
三夫人隔著屏風聽了,語氣裡難得有了幾分歡喜,叮囑女兒:“我這病不是一時半刻能好的,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二伯母帶你進宮,是為了你好,要你開開眼界,長長見識,要是能得太後娘娘一兩句提點,就再好不過了。旁的事不要管,見了太後娘娘也不要提。你隻是個小孩子,不要自以為是地亂說話,知道麼?”
裴宜家乖順地道:“知道。”
“那就好,去準備吧。”三夫人又向二夫人道謝,“凡事都指望二嫂費心了。”
“不用跟我客氣,你好生將養著。”二夫人道辭,攜裴宜家離開。
路上又想著,進宮是大事,她倒是清楚那些禮儀規矩,卻不是教人的料,起碼一半日裡不能讓宜家全然領會又記在心裡。
她腦中忽然靈光一現,記起行昭很賞識一個叫芳菲的宮女,將人安置在了郡主府,她去求芳菲相助的話,應該能成。
遂一刻也不耽擱,命管家備了車馬、十二色禮品,帶著宜家出了門。後來果然不出她所料,而且事情出乎她意料的順利。
轉過天來,依照宮裡派發的帖子指定的時間,估算著提早出了門。未正時分,二夫人和裴宜家相形來到宮裡,隨引路的宮人去往禦花園裡的集福堂。
一路雕梁畫棟、亭台樓閣、湖水如鏡,是花色不多的時節,宮裡卻是姹紫嫣紅之景,又有漢白玉的路、橋玉帶般縈繞其中,將各處縱橫貫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滿目皆是引人駐足流連的美景,也不能叫人忽略天家的底蘊與威嚴。這等感觸,隻有在宮裡才能領略。
裴宜家景致沒少看,卻不曾駐足片刻,更不曾形於色。
二夫人瞧著,心裡老大寬慰。這孩子真就是天生的資質好,要是換個人,被三夫人關了那麼多年,彆說芳菲隻教了半日,便是教導一半年,進宮來怕是都要露怯。
還好,還好,這孩子一準兒是隨了裴洛。二夫人在心裡感歎著。
集福堂裡,很多官員及家眷已經來了。二夫人按照品級帶著宜家就座,便有私下裡相熟的命婦前來打招呼。二夫人笑%e5%90%9f%e5%90%9f地應承著,將宜家引薦給命婦。
命婦一聽這是小太後三叔的女兒,不免高看一眼,彆說孩子本就樣貌不俗,便是資質平平,也會好生誇讚幾句。
裴宜家被素不相識的人一通誇讚,低眉斂目地聽著,再略顯不好意思地說聲“夫人謬讚了”,全然是合乎年紀又合禮數的應對。
歡聲笑語織就的喧嘩中,皇帝、皇後來了。
眾人噤聲,齊齊行禮參拜。
剛平身,宗室中人、幾位先帝的嬪妃和皇帝的一眾嬪妃循序到來。
再之後,是太皇太後與太後相形而至。
裴行昭見太皇太後徹底消停了,也便願意把她當成先帝的生身母親敬著,特地去慈寧宮相邀,與她一同前來。
太皇太後哪裡有不領情的,徹底明白,裴行昭真是那種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往後隻要她維持現狀,便可安心頤養天年。是以,出現在人前笑眯眯的麵容,是由心而生。
裴行昭親自扶著太皇太後落座,才到自己的位置就座。
一番見禮參拜之後,隻剩晉陽長公主還沒到,皇帝命人上果饌美酒,著樂師奏樂助興,也是由著眾人隨意說說話,一起等著重頭戲。
裴行昭視線在女眷席間一掃,留意到了二夫人和裴宜家,微微一笑,招一招手,“二嬸、宜家,來哀家這邊,敘敘家常。”
二夫人和裴宜家心裡都難掩驚訝,沒想到,裴行昭會這樣直接的行事——以前老夫人、大夫人進宮來,她可是從頭到尾懶得搭理,命婦就沒有不知道的。
心裡千回百轉,兩人卻沒有片刻遲疑,當即上前去,給太後行禮問安,自然也少不得一一向太皇太後和帝後行禮問安。
太皇太後與帝後知曉是太後的娘家嬸嬸、侄女,都命人給了賞賜。
這一番下來,兩人才到了裴行昭跟前說話。
裴行昭一直觀望著,二嬸也罷了,娘家是富養女兒的做派,一應規矩禮儀全不在話下,小小的宜家竟也是禮數周全,從容而又落落大方,不由人瞧著不歡喜。
她柔聲問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