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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316 字 6個月前

裴行昭引用先帝說過的話,讚道:“張道成心懷大仁大善。”

張閣老卻道:“淳風若可知足瞑目,也是為著生涯之末,得遇一小友、摯友。”

裴行昭的笑容有點兒苦澀。崔家案發時,她惱火,有一種被熟人欺騙而生的失望不屑,從而漠視,卻真的沒想到,從那時起,崔淳風便已走到了絕路、死路。

次日,晉陽來壽康宮求見,全不在裴行昭意料之中,卻也沒做耽擱,當即命人請到書房。

晉陽看起來隻是清減了些,容色經過巧妙的修飾,比起往昔,竟顯得容光煥發。

“你這是回光返照,還是成竹在%e8%83%b8了?”裴行昭調侃道。

晉陽笑著歎息,“你說是怎樣,便是怎樣吧。”

“有事找我?”

晉陽頷首,“反正我已到了債多了不愁的地步,索性就擱下一兩日,想與你比試棋藝,賭一場輸贏。”

“不是比,是賭。”裴行昭抓住重點,問,“賭什麼?”

“料想也沒有你不敢賭的,到時候再下注怎樣?”

“行啊。”裴行昭爽快地應了,“橫豎你要是說出有礙觀瞻的事由,我正好當即幫皇室清理門戶,大家都清淨了。”

晉陽笑出來,“總是這樣,一麵把人氣得要死,一麵又叫人笑。”

“哪天?在哪兒?”

“後天是楚王生母寧太妃的壽辰,料想著你也願意再抬舉母子兩個一次,便借著這因由,在禦花園設宴吧?”

“可行。”

“遲一些我去請皇後費心安排。”

“嗯。”

晉陽啜了一口茶,“再有一事,我不明白,要問問你:因何張貼告示緝拿付雲橋?不覺著多餘麼?”

裴行昭扯一扯嘴角,“本就是不人不鬼的東西,很難找到,我本意也不過是打草驚蛇。”

自己非常尊敬的人,被裴行昭那樣說,晉陽一陣氣悶,麵色發生了很細微的變化,“照這樣說來,你篤定他曾為我效力?”

裴行昭笑笑地望著他,“有幾次我很納悶兒,先帝召我入宮,以你的做派,一定會唱幾出攔路的戲,可你卻隻會跑到先帝麵前張牙舞爪地反對,彆無他法。現在看過羅家人的供詞,我明白了,敢情是付雲橋沒在你身邊出謀劃策啊。”

晉陽麵無表情地回視著她。

“怪不得你剛攝政就鋌而走險,敢情是早就開始禍害裴氏,謀害忠良了。想來汗顏,我居然那麼瞧得起你。”裴行昭看著她的目光,一如看著一個死人。

“將我說的罪無可赦,何不殺了我?”

“那要等你親口承認做過那些事。”裴行昭唇角彎了彎,星眸眯了眯,語聲溫柔和緩,“我不急,我得好好兒想想,給你安排個最有趣的死法。”

晉陽就笑,“我等著。”

“可與付雲橋談起過我?”

晉陽不接話。

“我對他倒是有的說。”裴行昭取過一張箋紙,提筆寫下一句話,待墨跡乾透,示意阿蠻交給晉陽。

箋紙上,行雲流水般寫著:

付氏雲橋,衣冠楚楚,然下作卑鄙,不足道成、淳風遠矣。

晉陽捏著紙張的手指關節漸漸發白,忽地起身向外走去,“棋場上見!”

第40章

晉陽出了壽康宮, 去坤寧宮見皇後。

皇後正在聽幾個領事的太監宮女回事,聽得長公主過來, 暫且擱下手邊的事, 到偏殿相見。

晉陽生母走得早,她自己十六七就在宮外開府,回宮裡小住多是為著給長輩侍疾。

皇後自嫁入東宮至今, 遭難的光景也算得長遠,晉陽在太皇太後、貴太妃、先帝麵前都說得上話, 卻從沒幫襯過。

由此,姑嫂兩個就沒情分可言, 不過是熟悉的陌生人。

見禮落座後,晉陽開門見山, 說了後天舉辦宮宴的事,用誰做由頭、意在與太後比試棋藝, 一一道來。

皇後隻問:“太後娘娘可同意?”

“已同意。”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皇後道, “在何處比試棋藝,要如何布置,還請你撥個人過來, 仔細說說。”

“這是自然。”

皇後又淡淡地道:“既然有給寧太妃慶賀壽辰之意,便需要服侍過先帝的老人兒湊湊趣, 也該問問太皇太後願不願意給楚王添一份體麵。你先去慈寧宮一趟,問問她老人家的話音兒。本宮還有事,料理完了才能過去。”

晉陽聽著那全然是吩咐的語氣,心裡自然不舒坦。可又有什麼法子?時移世易,她一堆理不清的官司, 自是被人怠慢。當下笑著說好, 起身去了慈寧宮。

太皇太後之前發作了貴太妃一通, 歪打正著,將%e8%83%b8中積壓的鬱氣疏散了出來,這兩日已經大好,如常念經抄經。聽得晉陽過來,她第一反應就是不見。

晉陽不肯走,讓宮人遞話,說了來意。

太皇太後想了想,還是不見人,道:“等哀家問過太後、皇後再說。讓她快些走。”

晉陽聽了答複,無所謂地笑了笑,出宮回了彆院。

壽康宮那邊,宋閣老來見裴行昭,徑自跪倒在地:“臣是前來請罪的。”

裴行昭瞥他一眼,想了想,“你先前捐出來的綢緞,崔閣老幫了你多少?”

“有六千匹。”崔家沒人提及此事,卻不意味著裴行昭想不到查不出,宋閣老主動請罪勢在必行,卻要選個恰當的時機。最近這一段,他自認表現還過得去,沒少為她和皇帝出力。

“哀家猜著,是崔閣老私下裡給你張羅的。放心,他沒提過,誰也不會追究這事兒。”裴行昭道,“終歸是化成銀錢,到了百姓手裡。”

“太後娘娘聖明。”

“以前,有的人手伸得太長,有弊無利,閣老可知?”

“臣知道,隻是……臣不敢多想,想了也沒用。”

裴行昭輕輕一笑,“難得,閣老也有說大實話的時候。”

“臣自知圓滑得過分了些,若非太後、皇上海納百川,臣早已死無葬身之處。”

裴行昭淡然道:“閣老以前固然有些過錯,但要尋根究底,終歸是宮裡的錯。”

宋閣老心念數轉,“臣懇請太後娘娘,容臣繼續儘力將功補過!”

“閣老如此,卻不知令堂、尊夫人是何意。”裴行昭道,“她們苛待過誰,你心裡清楚,你要擔幾分乾係,哀家就不深究了。”

宋閣老的腦筋照舊飛快地轉著,聽出言下之意,“臣的三弟的確被平白耽擱了十數年,無關他人,是臣之過。臣想儘快寫道為朝廷舉薦人才的折子,雖說是亡羊補牢,卻總好過無作為。”

“人才要舉薦,家事也要理清楚。實在有心無力,就讓人家分出去單過。宋老夫人非把人綁在跟前磋磨,到底存的什麼心?你又到底存的什麼心?”

“臣再不敢了,往後再不會由著高堂把持家中。”

宋老夫人是宋閣老的繼母,其實他平時也不少受窩囊氣,裴行昭既然了解這些,便隻是敲打而不責怪,“罷了,你心裡有數就成了,往後遇到屬實為難的事兒,便來跟哀家念叨念叨。”停了停,有所指地道,“哀家不愛理會彆的,就愛理會這種不把繼子庶子當人的事兒。”

宋閣老聽到提及繼子那一句話,猶如暴風雪中喝了薑湯,周身都舒暢起來,忙不迭謝恩。有心想說說自己那個繼母還乾過什麼令人齒冷至極的事兒,但轉念一想,太後一定比自己還清楚,否則也不會著意提到繼母了,便歇了這心思,適時地告退。

阿蠻笑道:“這倒好了,也不用皇上敲打宋閣老了。”@思@兔@網@

裴行昭也笑,“隻怪這人太識相,根本不用宮裡先找他。”

皇親國戚不好當,隻要自家門裡的女子在宮裡式微,門第就會被有心人盯上,大事小情凡有差錯,都能說成是給皇室抹黑。相反,如以前太皇太後、貴太妃得勢時,日子便過得很是愜意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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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刹海。

沈老爺走進一所景致甚是優美的宅邸,顧不上風塵仆仆,徑自去書房找自己的兒子。

沈居墨站在棋桌前,一手握著白子,一手握著黑子,自己與自己博弈。

沈老爺大跨步進門來,剛站定,便質問道:“居安都那個樣子了,為何還不給他個痛快的了結?”

沈居墨看也不看父親,從容的落下一枚黑子,“您以前不是不讓我殺他麼?”

“那你們就把他鼓搗的比死了更難受?!”

“他自找的。”

沈老爺走到棋桌前,一把拂亂了棋局,“你給我好好兒說話!”

沈居墨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說什麼?沒您縱容無度,他也不見得變得那般下作。”

“你不在我身邊儘孝,是他從小到大在我跟前彩衣娛親,我對他嬌慣些不是情理之中麼?”

“這說話怎麼一點兒道理都不講了?是我自個兒跑去找老爺子的?那不是您當年求著老爺子把我帶走,讓他留在跟前悉心教導的?”

“我怎麼知道他最終把我兒子教成了漕幫幫主?”

沈居墨斜睨著自己的父親,“漕幫幫主上不得台麵,我知道,那您乾嘛讓沈居安進漕幫?那時候是誰一再好話歹話的讓我把人收下的?”

“……”沈老爺沒詞兒了,撲通一下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乾的混賬事兒,要是抖落到明麵上,沈家連一個活口都不能留。”沈居墨目光沉沉,“我麼,到底執掌著數萬人之眾的漕幫,倒是能置身事外。”

沈老爺一驚,端著茶杯的手有點兒抖,“他到底做了什麼?難不成,真去找太後娘娘尋仇了?”

“知道的不少啊。”沈居墨從他手裡拿過茶杯,倏然摔碎在地上,“以前跟我一個字都沒提過,您到底安的什麼心?那畜生到底給您灌了什麼迷魂湯?您要是活膩了,就陪那畜生做伴兒去,我娘我弟弟妹妹還得活呢!”

沈老爺被驚得站起身來,“你你你……你是要造反啊你,還知不知道我是你爹啊,啊?!”

“你要不是我爹,我早把你水葬了!”沈居墨一拂袖,滿臉清寒,“往後凡事聽我娘的,少來我麵前犯渾。回家去!”

有兩名宅邸中的管事走進來,賠著笑把沈老爺請了出去,總歸沒讓自家幫主的爹麵子上太難看。

沈居墨收拾好棋子,重新擺好剛剛被阻斷的那局棋。

他自己是經常納悶兒:娘親表裡通達,聰慧流轉,自己也敢說一句天資不錯,弟弟妹妹一個個也都是曉得事理明白輕重的,挺好的一家人,怎麼就有個那麼不識數的爹?

他甚至問過娘親,說您當初到底看上我爹什麼了?娘親想了想,就歎了口氣,說隻能是看上那張臉了唄。

除了一張少見的好看的臉,父親一無是處。

也罷,橫豎家裡是祖父祖母和母親當家,沒父親什麼事兒,想在他的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