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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306 字 6個月前

能多擔待。往後朕就讓馮琛送折子吧?畢竟三五日就得上一次朝,有時候趕不及自己過來。”

“皇上自己掂量著辦吧。”裴行昭不怕繁忙,就怕無所事事,“等諸事理順了,大抵也就用不著哀家幫襯了。”他再半吊子,也是帝王,她說話何時都要留下餘地。

皇帝卻道:“軍國大事怎麼可能有理順的時候?饒是父皇那麼英明神武,也不乏有心無力的光景,母後還是多費心吧,沒個十年二十年的,朕都曆練不出來。”他這還是收著說的,修道大業可是一輩子的事兒。

裴行昭笑出來。

皇帝不給她婉拒的餘地,轉身跟李江海要茶喝,“給朕沏一盞明前龍井。”

李江海心裡笑著,應聲而去。

皇帝落座,嘴仍是不閒著,“鎮國公又上請辭請罪的折子了,請的罪,朕和內閣得追究一下,把他超過賞賜的產業抄沒充公,日後賞賜的用度減到以前的三成。

“這事兒發明旨之後,張閣老和宋閣老的意思是,走以前的路子。他們說給鎮國公個功過相抵的說法便罷了,到底是有從龍之功的門第,要是收拾他,有的官員背不住胡思亂想,猜測母後和朕要對功高的臣子動手。

“朕深以為然,母後怎麼看?”

“哀家也讚同。”

“還有個事兒,”皇帝蹙了蹙眉,“崔閣老說要見您,問緣由,隻說名字與門第:陸麒、裴行浩、羅家。”

小母後一出宮他就提心吊膽,可宮外的人這兩天卻總請她往外跑,他們又不是薑道長那樣的人物,出去冒險實在是不值當。

“皇上反對此事?”裴行昭望著他。

“不是反對,是您不能去刑部探監。”皇帝正色道,“朕的意思是,給崔閣老捯飭乾淨,押他進宮來見您。他一個貪官,怎麼值得您移步?萬一他跟人勾結,在路上生事怎麼辦?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裴行昭忽然發現,自己這個大兒子有做開心果的潛質,當即領情,捧著他說:“皇上思慮周全,就這樣辦吧。”

皇帝又眉飛色舞起來,喝了一盞茶,起身道辭,“朕回養心殿去,請安折子也著實不少呢。”

李江海無語望天。

裴行昭則端了茶,“如此就不留皇上了,有事下午再議。”

皇帝行禮,腳步輕快地離開。

下午,在養心殿議事後,崔閣老被帶進壽康宮。

裴行昭換下華服,喚宮人把他帶進書房。

戴罪的崔閣老一身淨藍長袍,儀容整潔,消瘦了幾分的麵容英俊如昔,緩步而來,風姿卓然。

人很多時候會不自主地以貌取人,這般人物,相識久了,很難不似太皇太後一樣,生出欣賞之情。

裴行昭命人賜座。

崔閣老卻婉拒,“罪臣理應站著回話。”

“隨你。”裴行昭把玩著白玉珠串,“你讓哀家等的日子,著實不短。”

崔閣老道:“太後與張閣老不心急,罪臣便不敢心急。”

裴行昭莞爾,“哀家已在查裴行浩和羅家,你要是晚幾天求見,便不需走這一趟。”

“如此說來,罪臣還有幾分運氣。”

“全看你怎麼用。”

“罪臣不想成為崔氏滅族的罪人,隻望所說的能對太後有所襄助,換得太後隻殺崔氏有罪之人,其餘按律處置。”

“那麼,便不能用裴行浩、羅家談條件了。”裴行昭也對他開誠布公,“哀家已經在著手的事,多等一段也無妨。你雖在獄中,也該曉得晉陽最近做了哪些好事,哀家要整治她,還請閣老出一份力。否則,請回。”

崔閣老斂目斟酌著,“太後是不是猜測到了什麼事?”

“崔家的人自來傲氣,沒個像樣的理由,做不出勾結宦官斂財的事兒。”裴行昭問道,“你到手的錢財,有多少為晉陽所用?”

第37章

崔閣老牽出的笑容透著些苦澀, “全部。”

裴行昭接道:“甚至於,還要往裡貼家底。”

“是。太後最是敏銳, 應該猜得出她將銀錢用到了何處。”

“她曾想廢太子, 另立儲君,這等事情最需要銀錢。”

“正是。”

裴行昭問:“誰的主意?你家老太爺?”

崔閣老抬眼望著她,眼中無悲無喜, 卻似含著千言萬語。

這問題,他是不會答了。裴行昭並不著惱, 溫聲道:“以前打過交道,哀家與你也算熟稔。不想說的便不說, 哀家不會勉強。”

“多謝太後。”崔閣老說道,“自案發到入獄當日, 罪臣以為,您並不認為陸、楊冤案與崔氏相關。”

“沒錯, 因為近十幾年來, 崔家當家做主的人是你。你的為人,哀家認可,甚至於, 認為你也認可哀家的為人。”

“的確如此,不論裴郡主、裴皇後還是裴太後, 罪臣都不曾有過半句微詞。”頓了頓,崔閣老問道,“那麼,是什麼令您起了疑心?是否與崔敬妃獲罪相關?”

“閣老亦是分外敏銳的人。”裴行昭微笑,“她為著家族, 為著自己的私怨, 鋌而走險, 勾結楚王妃、草莽,想置哀家於死地。”

崔閣老眼中閃過痛惜與悔意,“罪臣要她學的東西不少,偏偏忘了磨一磨她的性子,縱得她目下無塵,自恃過高。”

“真可惜。

“她過於激進的手段,讓哀家不得不想往彆處想。

“女子間的私怨,沒什麼等不起的,家族若是埋下了天大的隱患,她就失了所有寄望,因此才過於急切。

“次輔之女,是她引以為榮的,你若倒台,等於打折了她的脊梁骨。她做嬪妃一塌糊塗,但她是敬你愛你的好女兒。”

為著末尾幾句,崔閣老心裡百轉千回,深施一禮,“多謝太後。”轉而便是話鋒一轉,“崔家經手的銀錢,轉給長公主的賬目,罪臣手裡隻有十中之一的憑證,在一間名為福來客棧的密室裡存放。這間客棧是一名早已離府的仆人打理,官差應該還沒查到。”

“還沒有。”裴行昭已看過他案子的全部公文卷宗口供,查獲的產業裡沒有福來客棧。

到此刻,他敏捷而又守著底限,應對、選擇無不乾脆利落,是個令人愉悅的談話對手。

崔閣老語聲平緩:“亮出那些可稱為長公主受賄的證據,算不算為太後整治她添磚加瓦了?”

“當然,足夠了。”裴行昭微笑,“還想說什麼,你自己看著辦。”

“裴行浩、羅家雖然不足以再成為條件,罪臣還是說一說吧。”

“行啊。”裴行昭指一指座椅,“還是坐吧。難得遇到個說話投契的人,不想怠慢你。”

崔閣老拱手謝過,轉身落座,雙手自然地放到膝上,透著內斂睿智的眉眼低垂,語調不疾不徐:“太後當初在軍中出人頭地,是因張閣老故交賞識,隨後揚名,是因先帝親自提攜。

“先帝的性子難以捉摸,但惜才這一點從未變過。了解先帝這脾性的不在少數,不然也不會有諸多門第想儘法子與太後攀交情。崔家也不例外。

“是崔家先找到裴家、羅家交好,也在同時進一步知曉太後年幼時一些事,再看裴行浩的品行,崔家便歇了與裴府來往的心思。

“裴府不等於裴映惜,明裡過從甚密,不亞於惹禍上身。

“隨後,異想天開的羅家不知受誰點撥,著手一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找到崔家說項,將崔家人引薦給裴行浩。

“罪臣不讚同,但那時正逢戰亂,經常到地方上辦差,太後說與罪臣打過交道,便是罪臣曾幾次押運糧草到軍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在京城時,覺察到家裡人的異動,沒法子阻攔,便做出同流合汙之態,在庵堂寺廟見過裴行浩幾次,探聽出他上不得台麵的一些行徑。

“陸麒胞妹陸雁臨、已和親的邵陽公主,都是裴行浩想走捷徑的人選,也都未曾得手。

“明知無望,罪臣還是希望他迷途知返,走正路,當真說了幾回肺腑之言,卻是白費功夫。

“裴行浩其人,太後必定瞧不上,不會讓他入仕,但罪臣還想說一句,此人不能留,當斬草除根。”

“活不了多久了。”裴行昭一笑,“不過,謝了。”

崔閣老唇角揚了揚,仍是維持著之前的意態和語調:“關乎女子的這兩件事,是羅家與裴氏族人慫恿之故,長公主那邊也有參與。

“長公主其人,最擅長的是陰謀詭計,或許又因生於皇室,從不把人當人,不把人命當回事。

“人心迥異,對陰謀陽謀的理解不同。譬如美人計,有人津津樂道,樂於效法,有人則唯有鄙夷,斷不取用。長公主是前者,她最在意的是輸贏,為了贏,從來不在乎是何手段。

“陸麒、楊楚成,也包括太後,你們成名之後,長公主都想收為己用,不能如願,於她便是輸,便會惱羞成怒,將之鏟除。

“陸、楊冤案,便是因此而起,之所以成為冤案,是因官場從不乏嫉賢妒能之輩,先帝又不在朝堂,能看到的折子供詞,都是那些人想讓他看到的。那些人等於都是幕後黑手,即便誰能重來這一生,再回到三年前,怕也於事無補。

“替他們效力的爪牙之一,有羅家。

“那兩名女子起初誣告成功之後,雙雙自儘。審案的人沒細究二人的來曆,太後也是無從查起。

“那次軒然大波之中,崔家也淪為了爪牙,彈劾的官員、獄中的酷吏,有六名是崔家安排。

“冤案昭雪之後,那六人相繼伏法,但罪臣和族人想見的到,太後不把事情從頭到尾理清楚,不把所有疑點查出真相,畢生都不會罷手。自那之後,惶惶不可終日。

“忠良受辱,知情不報已是大罪,參與其中便是罪不可恕。”

書房陷入了片刻的靜默。

裴行昭最不願觸碰卻偏偏經常觸碰的記憶,便是陸、楊二位袍澤的冤案。

那一年,陸麒調入京衛指揮使司,拱衛京師,楊楚成任保定總兵。

案發前,兵部要在京城集結十萬精兵,支援戰火不斷的江浙、青海。楊楚成接到公文,翌日便趕至京城,彆的武官不似他離京這樣近,他便需要等候幾日。

等待期間,少不得與至交舊識團聚。

在背叛二人的幕僚慫恿之下,那日晚間,他們到一名幕僚在京的宅邸暢飲。

期間陸成等人安排了幾名獻藝的女子,展示琴書畫及舞技。

誣告二人的女子名為黛薇、紅柳,有幕僚說她們都因受到過裴行昭的救助才得以活命。

是活著,卻淪落到了下九流,陸麒與楊楚成因著裴行昭的緣故,少不得喚到席間細問一番。

兩女子一麵說著編的滴水不漏的謊言,一麵侍奉酒水。

酒水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兩人衣服上的熏香。

陸麒、楊楚成不知不覺便失去了意識。醒來時,已是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