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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72 字 6個月前

的請安都免了,終日關在房裡。三夫人置辦的那些藥材,也不知道有沒有煎來服用。二夫人主要是疑心那些藥不是好東西,擔心人要是不聲不響地怎麼著了,對三小姐不好。”

“不管是什麼,三夫人想用就用。”裴行昭神色轉為冷漠,“要是臨死之前還不知道安排自己的女兒,我隻能惱她活得太久了。至於我那個妹妹,她是攤上了這麼個娘,可她也是裴洛的女兒,性子到底隨誰,往後看才知道。”

許徹緩緩頷首,“明白了。微臣告退。”語畢行禮,轉身大步流星而去。

貴太妃連忙快步趕過來,行禮問安。

裴行昭早就看到她了,抬手示意免禮,“什麼事?”

貴太妃已清楚眼前人的性子,便不敢繞彎子,“嬪妾就是想問問,安平的家當被清查的事,會不會使得她受到更重的責罰?”

“不會。她隻是陪著晉陽做靶子。”

“那就好。”貴太妃再次行禮,“多謝太後娘娘。沒彆的事了,臣妾告退。”心裡的事還有一堆,卻是不敢提的。如今這形勢,在兒子回來之前,她一點兒底氣都沒有。

裴行昭回宮換了家常的穿戴,到書房查閱信函。

在京城的、京城附近的幾衤糀名武官的回信到了,他們的表述方式和措辭大有不同,意思卻一致:若朝廷收回賜田,他們絕無二話,一定能安撫好自己麾下的將士,隻希望她不要動怒,慎重行事,若情勢棘手,務必不要為將士強出頭,順勢而為。

裴行昭看完,沉默了好半晌。

她的袍澤、摯友,是這樣的。

這世間哪裡有誰該為誰做到什麼地步,而在戰場上交付過生死榮辱的兄弟姐妹,為彼此做什麼都心甘情願,義無返顧。

試問她怎麼可能拋得下他們,怎麼受得了他們受委屈。

這種情義,晉陽不懂,很多文官不懂,她亦不會跟任何人解釋。他們不配。

隨後幾日,皇帝親自送來壽康宮的公文卷宗奏折逐日增加。

李江海看著太後案頭漸漸堆積如小山,沒好氣地問馮琛:“皇上案上還有東西麼?”

馮琛與李江海共事多年,算是一路人,老實巴交地回道:“所有的請安折子、瑣碎事宜的折子,皇上都留下了,也不少。算總數,太後這兒也就有三四成吧。”

折子能按份數論麼?李江海要無語死了,轉頭跑去太醫院,找到老小二鄭,請他們斟酌著太後的脈案,開了幾道安神名目的藥膳。

裴行昭不喜歡用藥膳,但李江海一根兒筋,不領情的話,他不定多難過,而且藥膳也不是每天都要用,便什麼都沒說。

也在這幾日間,朝堂上的局麵逐日發生著變化。

先是有官員彈劾鎮國公德不配位,德行有虧:梁家祖上的從龍之功是戰功,鎮國公享受著老祖宗的戰功換來的親王待遇,卻坐視於閣老等人圖謀武官的賜田,擺明了是隻因自己做文官,便連自家老祖宗都忘了。此等品行,實在不配得到皇室的恩賞。

有人開了頭,就有人從彆處做文章,包括但不限於細細估算鎮國公的產業。世代勳貴之家的產業,彆家隻能望塵莫及。

落差太大,便讓人生怨生妒,便開始算賬了,譬如太後娘娘不是說了麼,親王賜田不過五六千畝,梁家名下的田地卻有不止百頃,怎麼來的?就算是花錢買下的,也不合常理,要那麼多地到底是想乾什麼?如果隻是指望著田地的進項也算情有可原,那麼梁家難以數清的鋪子宅子又怎麼說?

再說了,鎮國公做吏部尚書到底有過什麼顯著的功績?內憂外患的年月,名將都是先帝一力提攜出來的,調撥押運糧草的官員不止一次出錯,哪一個都是鎮國公為朝廷選拔的,到最終都要張閣老以雷霆手段收拾爛攤子。

再說眼前,那幾個存心跟全部武官過不去的,也是鎮國公為朝廷選拔的“人才”。

這樣的吏部尚書,他憑什麼享受親王待遇?

這些話,都說到皇帝心坎兒上了,卻也不動聲色,說兩句和稀泥的話,就問彈劾鎮國公的官員有什麼主意。

官員彈劾人,從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當即說鎮國公怎麼也要將賞賜之外的田產交出,每年所得的恩賞減半。

皇帝壓著喜悅繼續和稀泥,然後說押後再議,退朝。等到第二天,繼續高高興興地讓彈劾鎮國公的人各抒己見高談闊論。

鎮國公上朝隻是站在那兒聽人數落自己,趕在有人在折子裡刨梁家祖墳之前,稱病告假,並上了一道請罪兼請辭的折子。

他祖上行伍,自己是文官,便站到了文官武官都反感忌憚的最尷尬的地位。

已是惹了一身腥,辯駁是最蠢的招數,他說什麼都是招罵,親朋黨羽也一樣。那麼最明智的應對方式,就是彆人說有五分罪,自己攬下十分的罪。

他自然是憋屈到了極點。幾日之前,是門前車水馬龍無數人曲意逢迎的托孤重臣,現在呢,人嫌狗不待見。

活靶子不上朝了,官員的重點就轉移到了落實削減鎮國公府恩賞的事情上,同時進行的還有晉陽、安平鋪張奢靡的具體事項。

燕王那邊的兩個給事中有理有據的折子送到龍書案上之後,楚王也找到了合適的官員上奏,細數兩位公主以往甚為不妥的行徑,之後是宋閣老、裴顯上奏。

武官這邊,包括英國公在內,都是隻看熱鬨不說話。而文官那邊,晉陽的黨羽是不少,可始終保持中立的也不少,這情形下,中立一派的人看到已有那麼多人引路,便也沒了顧忌,憑借耳聞目睹及查實的事情上奏直指兩位公主的品行問題。

晉陽、安平被彈劾的情形,發展趨勢與鎮國公大同小異:治罪與否先擱一邊兒,主要先落實削減用度,收回她們手裡來路不明的產業。

到了這階段,削減皇室宗親用度一事便正式定下來。

然而落定是一回事,落實是另外一回事。要知道,皇室宗親,隻在京城的便人員繁多,還有幾位遠在封地的老王爺、郡王,和數位遠嫁的公主、郡主。此外,究竟削減多少,也要因人而異,還需細細地琢磨章程。

幸好裴行昭和皇帝在這之前就達成了共識:把刺兒頭收拾了,就慢悠悠地行事,隔三差五提一提,等官員忽略了收回武官賜田的事,再落力行事。

同樣的幾天,皇室宗親真的如皇帝先前所言,又是上折子又是進宮求見皇上或太後。

這種折子,皇帝自己都留下了,掃兩眼就扔一邊兒去,至於這些人,他也沒往壽康宮推——太後見他們的時間,能幫他批閱很多折子,這筆賬太容易算了,便隻在請安的時候問了問,跟宗親怎麼說才妥當。

裴行昭就說,晉陽不是避嫌留在彆院麼,橫豎也是閒著,不妨繼續禍水東引,給她找點兒事情。

皇帝立刻明白了,轉過頭跟宗親說,削減你們的用度,真不是太後和朕的意思,這其實是晉陽的主張,她提出時,太後和朕一口否決,可她轉頭就拿收回武官賜田的事兒逼迫我們,比起武官抱團兒造反,太後和朕隻好忍痛委屈你們,晉陽要不生事,誰會想得到這一節?

宗親裡的明白人,一聽就知道皇上是在整治晉陽,可不明白的是大多數,轉頭就拉幫結夥地找晉陽算賬去了。

晉陽沒被裴行昭和皇帝氣著,卻被這幫宗親氣著也煩著了:不見都不行,不見他們就在她彆院門前坐著小馬紮哭天搶地,說晉陽斷他們的活路,那他們隻能來她這兒討飯吃,而且馬車上備著乾糧,一鬨就是一半日。

怎一個焦頭爛額了得。

而這明明是晉陽想讓裴行昭經曆的。

自食其果,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滋味,晉陽還是頭一回品嘗。

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她素來最有涵養,喜怒不形於色,這些天也壓不住火氣,摔碎了不少茶盞和擺件兒。

最窩火的時候,許徹又來火上澆油,笑笑地交給她一份產業名錄,說是有人匿名分彆投放到順天府、刑部和錦衣衛所的。

晉陽看過,手腳都發涼了。

這份明細單子,簡直比她自己所知道的還詳儘。

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裴行昭那個殺千刀的乾的好事!一定是上回燒她的長公主府之際,順走了她書房賬房裡的賬目,再結合暗中查到的她另外置辦的產業,整合之後公之於眾的。

攝政的長公主,奢靡無度,坐擁財產數目驚人,用先帝賞賜的理由是絕對搪塞不過去的,那就隻剩下受賄斂財的嫌疑。

掛著這個名頭,她日後還怎麼在朝堂上挺直腰板?\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正氣得眼前冒金星的時候,許徹又遞上明黃色卷軸,“皇上親筆寫就的聖旨,除去您應得的產業,其餘一概抄沒,著戶部另行安置,惠及百姓。”

晉陽竭力維持著麵上的平靜,接過聖旨。

許徹行禮道辭,走出去幾步,又轉身笑道:“剛剛複述的不全,忘了一句,這是秉承皇太後愛民之心。”

晉陽鐵青著臉,恨不得把那道聖旨當做他,撕個粉碎。

要冷靜,要冷靜……晉陽在心裡默念著這句話,回到書房,獨自靜坐。

一定還有辦法,還有轉機。

她是想不出辦法了,幕僚也已指望不上,但是還有良師益友。

是了,還有那個人。有他在身邊出謀劃策的那些年,她都過得順風順水,如今裴行昭的確難以應付,但他應該可以。

心境就這樣沉靜下來。她親手備好筆墨紙硯,親自磨墨,格外鄭重地斟字酌句,寫信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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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裴行昭花了臉的第七天,姚太傅發現自己生病了。

不,預感告訴他是中毒了。

他的手腳開始鈍重或銳痛,知覺是那麼明晰,舉動卻身不由心,隻一整個白日的光景,手腳就變得僵硬遲緩。

如果預感沒有錯,那麼他很快會變成一個渾身作痛得幾欲發瘋、行動不便的人,底子最好的人,能熬一年,而他……多說能熬半年。

這種毒,他曾詳細了解過,因為他曾用在兩個人身上。那時,他花了一萬兩銀子,從一個江湖客手裡獲得。

當時怎麼就不問一問,這種毒有沒有解藥?

眼下,是不是裴行昭查到了他曾經做過的手腳,以牙還牙?

念及此,他隻想否認,然而卻是越想越是那麼回事。

當日裴行昭出手,情形就有些不對:她要出手,何必給他明傷?又何必在她自己的壽康宮?

她故意的。故意讓他受傷,又名正言順地派錦衣衛、暗衛日夜監視他,然後,暗衛很容易就能找到下毒的機會。

她到底是人還是修羅轉世?怎麼能在盛怒之際還不忘給他布下陷阱?

想這些沒用,有用的是這毒到底有沒有解藥,如果有,要付出怎麼樣的代價,她才肯讓他拿到。

姚太傅在床上眼睜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