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1 / 1)

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56 字 6個月前

第33章

裴行昭認真地看著他, “皇上真的打心底反對於閣老的諫言?”

“當然反對了。”皇帝哭笑不得,“朕不是沒到過軍中, 所以很明白將士的軍功是怎麼得來的, 的確有人是彆無選擇從軍,可絕大多數將士和您一樣,是為著抱負為著家國才枉顧生死。

“退一萬步講, 您就算以為朕說這些是場麵話,那朕也還有實打實反對的原由:內憂外患這才結束多久?朕要是剛登基就收回賜田, 便會讓眾多武官心寒。

“到那地步,您可就彆想消停了, 不是整日收到向您抱怨的折子,便是命婦排著隊進宮來替她們的夫君鳴不平, 求著您做主。這麼多武官心懷怨憤,必然引得軍心不穩, 您挨個兒安撫的話, 需要多久?沒等安撫完,軍中恐怕就要出亂子。”

一番話入情入理,裴行昭頷首, “哀家不是不信皇上,隻是, 真要禍水東引的話,也很麻煩,同樣會引得一些人遞折子或進宮向皇上抱怨訴苦。”

“隻要不是逼著武官抱團兒與朝廷敵對,怎麼都好說。”皇帝沒心沒肺地笑了笑,“再說了, 不是還有您麼?折子多了, 進宮的人多了, 您好歹幫朕分擔些就行了。”

“行啊。”裴行昭笑出來,第一百零一次好奇,這皇上的腦子到底跟彆的帝王有何不同之處——懶得要死,滿腦子想的都是多個人幫他處理軍國大事,跟他的諸多前輩全擰著。

皇帝身形微微前傾,“那您快說說,到底想出了什麼妙招?”

太後對皇帝細說對策的時候,楚王、燕王走進長公主的彆院,寒著臉在外書房的正廳落座。

片刻後,晉陽施施然走進來,儀態萬方地落座。

兩個人起身行禮,回身落座後,楚王蹙眉道:“皇姐今日用的這一招,未免太不厚道了。怎麼出去轉了一圈兒,連顧大局的長處都不見了?”

晉陽淡然一笑,“消息真夠靈通的,沒等皇上退朝就來我這兒了?”

楚王雙眉鎖得更緊,“你有沒有想過,這事情的牽連有多廣?武官要是鬨起來,軍中嘩變,又當如何?”

“不是有沙場奇才的太後麼?”晉陽漫不經心的,“有她坐鎮朝廷,哪個敢反?真有嫌命長的,她也能輕而易舉收拾掉,那豈非更好,殺一儆百。”

楚王愈發著惱,“太後怎麼可能殺自己人?再者,用兵的陣仗再小,那也是內亂,不知又要死多少人,害得多少百姓居無定所。”

晉陽卻有自己的道理:“如今天下平定,到了重用文官的階段。那些武官效忠太後,而太後又攝政,行事不免與文官針鋒相對,久而久之,氣焰逐漸囂張,便會左右朝廷,乾涉國計民生。

“在他們驕狂造次之前,必須出手打壓,讓他們曉得,即便有太後在,也會隨時遇到憋屈的事兒。

“真對太後忠心耿耿,就陪她隱忍,如果心裡隻有自身利弊,那就把脖子洗乾淨了,讓太後親手砍了腦袋。”

“瞧瞧,你還有理了,這道理還一套一套的。”燕王是晉陽的堂弟,以前就沒對她尊敬到哪兒去,現在更沒那份兒鬨虛文的閒心,“太後難道不懂得馭人之道?難道她不懂得如何說服武官恪守本分?”

晉陽給了他一個不陰不陽的笑,“太後心慈,對將士素來看重,視為手足。你想的是挺好,卻不想想她能否做得到。”頓了頓,又道,“你不是一向跟太後不對路麼?剛剛這話裡話外的,可全是向著她。”

燕王笑容涼涼的,“曾經跟太後不對路,還不是拜姚太傅那個老白菜幫子所賜。

“他的小兒子、兩個外甥到軍中之前,與我私交很好。他們三個被軍法處置之後,姓姚的咬死了太後仗著皇恩無法無天,故意用他的兒子外甥立威,立威也罷了,還給三個人潑了一身臟水。

“也怪我,做夢都不想到,看起來人五人六的老頭子,撒起謊來連眼睛都不眨,便信了。既然信了,就總找太後要說法,她又懶得為這種事搭理我,一來二去的,差點兒真跟她結仇。”

楚王訝然,所聽聞的這些,他以前一無所知,隻知道燕王那一陣跟要瘋似的,一時上表彈劾裴行昭,一時又鬨著要娶她。“到眼下呢?你知道是誤會了太後?”他忍不住問。

燕王嗯了一聲,繼續罵姚太傅,“那個老不死的,可把我害得不淺。”

楚王沒撐住,笑出來。

燕王接茬跟晉陽找補:“那老不死的是你頭號爪牙吧?都到今時今日了,您長公主倒是跟我說說,他昧著良心不認兒子外甥的賬,有沒有你的功勞?”

“我犯得著管你的私事?”晉陽當真不悅了,但也犯不著為了棄子跟親王起爭執,婉言道,“你也不想想,近年來我也不在京城,什麼時候也不曾與太後同在一個地方,哪裡曉得她軍營中出過什麼事。”

說了跟沒說一樣。燕王沒了耐心,站起身來,對楚王偏一偏頭,“得了,她不打正板兒,咱哥兒倆還是去彆處溜達吧。”

楚王笑著說好,起身道辭。

晉陽也沒留他們。

燕王背著手,邊往外走邊道:“長公主年歲著實不小了,還不想找個婆家,過過相夫教子的癮?什麼時候想開了,跟我說一聲,我給你保媒,人選多的是。”

惹得晉陽笑罵:“混小子,給我滾快些!”

燕王和楚王分頭上了馬車,不緊不慢地去了宮裡,直奔壽康宮。和之前過來時一樣,略等了等,被請進書房。

書案上有不少卷宗,裴行昭正伏案書寫,不待二人行禮就道:“坐吧。什麼事?”

楚王見燕王沒接話的意思,委婉地表態:“聽說了朝堂上的事,委實氣憤,便來看看太後可有應對之策,想儘一份力。”

“楚王有心了。”裴行昭手裡的筆不停,喚內侍給二人上兩盞頂級雲霧,“於閣老進諫之事,燕王也反對?”

“自然。”燕王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不然他過來做什麼?

“哀家倒是沒想到。”

“一碼歸一碼,我是那種拎不清的人麼?”

能把她軍法處置三個人渣、起誤會爭執和婚事攪和在一起,可是太拎得清了。裴行昭忙裡偷閒,笑笑地瞥他一眼,不掩飾揶揄之意。

燕王下巴抽緊。

楚王瞧著,便知燕王隻是單方麵解除了誤會,卻沒告知太後,心裡暗暗失笑。

“不說那些有的沒的,”燕王道,“太後有什麼需要人跑腿遞話的事兒,吩咐一聲就成。”刻意放低了姿態。

她以前狂傲的德行是很氣人,但對百姓的體恤是尋常帝王名臣都未必能及的,晉陽和朝臣卻利用她最珍貴的品行算計她,定然心寒得緊。

作為冷眼旁觀的人,不免覺著她比倒黴孩子還倒黴,替她窩火,不幫她做點兒什麼,那日後也不敢說是心懷大仁大義的男人了。

裴行昭手裡的筆頓了頓,望著兩位王爺,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兩位可有化解的法子?”

燕王的方式是直來直去:“那姓於的肯定乾淨不到哪兒去,查他,弄死他!”

楚王汗顏,“治標不治本,就算今兒這幾個這會兒就死了,可他們煽動文官不滿的話已經說了一車,怕已有不少人蠢蠢欲動,他們要是出了什麼岔子,那些人反而更激憤。”

“那怎麼著?”燕王從聽到消息就開始頭疼,頭疼久了就來了火氣,“他們那些歪理,在文官聽來,都是合情合理,還把太後拉下水了,武官要是有不識數的,興許還以為太後要卸磨殺驢呢!”

“什麼卸磨殺驢?”裴行昭不悅,“好好兒說話,彆瞎打比方。”

燕王倒是笑了,“我注意。這不是氣著了麼?剛剛我們去找她說道了幾句,她一句人話都沒有。”

“你們二位有心了。”裴行昭和聲道。

楚王一麵沉思一麵道:“通常朝堂鬨出一件大事,想要壓下去,隻能出一件更大的事。可現在能從什麼地方著手呢?”總不能好端端地製造禍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裴行昭微笑道:“順著他們的心思往下想轍就成,這就是看誰膽兒更肥的事兒。”

楚王和燕王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喜,異口同聲:“太後已有對策。”不是詢問,是肯定。

“有大致的章程了,細說起來,也關乎你們。”裴行昭書寫的速度更快了,“你們等等,哀家要寫一些書信,傳話出去。”

兩人頷首,坐在一旁喝茶,不再打擾她。

寫完十來封書信,裴行昭親自烤漆封印,交給阿嫵從速送出,這才對兩位親王道:“哀家說實話,平日也沒閒著,查過晉陽和她那邊三位托孤重臣的家當。”

查彆人的家當,燕王相信,但是,她查晉陽的家當……是真查到的,還是放火時順來的?他笑望著裴行昭。

裴行昭直接忽略,婉言道:“文官以為勳貴武官守著大魚大肉,卻沒想過,有些人守著珍饈美味,便是想到了,估摸著他們也沒膽子提。這回哀家就膽大妄為一次。”

兩人已經不在氣頭上,本也都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太後剛剛提及晉陽,是不是要從皇室宗親下手?”楚王問道。

燕王則已壞笑起來,“這招好,這招有意思。”

楚王又思忖片刻,也笑,“這下好了,陣仗更大,籌謀好了,鬨上三五年也未可知。”

裴行昭見他們已經會意,便不再贅言,轉而笑道:“你們倒也不怕火燒到自己身上?”

“總好過讓他們得逞。”燕王道。

“沒錯,畢竟關乎整個官場。”楚王的話更實在,“況且,先帝以前的確賞過我們田產金銀,但那時不安定,我們都沒領賞,領了的也都又轉手分給百姓了。真有心積攢產業的宗親,誰也不會單指望著那些賞賜。”

“晉陽就不同,得什麼就撈什麼在手裡。”燕王已經在摩拳擦掌,“我手裡有兩個言官,對晉陽鋪張奢靡的事兒門兒清,等我回去就讓他們整理證據,到合適的時候上折子。”

裴行昭不免問:“是她在京城還是地方上的?地方上的我能安排。”同樣的事情,人手沒必要紮堆辦。

“自然是她在京城的破事兒,那倆言官都是給事中,也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燕王笑道,“到地方上我得夾著尾巴做人,能查誰啊?要不然——”要不然,也不會為個烏龍事件誤會她那麼久。不過,這種話他說不出口。

“那就好。”

楚王則在琢磨於閣老,“如今崔閣老的案子雖然懸而未決,但誰都知道,他是如何都不能回內閣了。

“次輔的位子,按之前排序的話,是宋閣老接任,宋閣老出了大的差錯,才能輪到於閣老。

“於閣老這次挑頭生事,想的就是此事若能施行,他的政績就會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