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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61 字 6個月前

什麼?”

“往外送的寫的是:危在旦夕,從速行事。回信寫的是:一兩日見分曉。”

崔敬妃要做什麼,是不是針對壽康宮,全不見端倪。“知道了,等著吧。”裴行昭說,“太皇太後有心幫扶崔家,在我這兒行不通,少不得打晉陽長公主的主意,留心慈寧宮裡的宮人。”

“是,阿嫵和李江海都安排下去了。”阿蠻擔心地瞧著裴行昭,“奴婢怎麼瞧著您有點兒打蔫兒呢?”

裴行昭的確是有些提不起勁,“是啊,怎麼打蔫兒了呢?”

阿蠻追問:“是傷病犯得厲害,還是心裡不舒坦?”

成了名的將領,即便是隻能運籌帷幄的文弱帥才,都會在烽火狼煙烈日風沙雨雪之中落下病痛,何況排兵布陣身先士卒兼具且視將士為手足的裴行昭。

她要護的人太多,發了狂的想將她碎屍萬段的敵人也太多,掛彩是家常便飯,重傷幾次也不能真正歇息將養哪怕一兩日。那張絕世的小臉兒,要不是有親衛碎嘴子似的督促著求著用祛疤的藥,早已留下好幾處瑕疵。

沒有任何一種絕學,能讓人的血肉之軀受傷後不傷元氣,隻是有傷病在身的人通常默默忍受,不屑或不好意思宣之於口,與嬌氣的書生貴女形成兩種極端。

裴行昭懶懶地坐起來,伸個懶腰,晃了晃頸子,“都沒有,有也好了。有你這個沒心沒肺的開心果在跟前兒,我想打蔫兒都不成。”

阿蠻心安許多,笑著取出一個白瓷瓶,備了溫水,要裴行昭服一粒丸藥,“老爺子特地求聖手給您研製的,傷病複發的時候服了見效,平時用著可以養身補元氣,您彆總說用過了蒙我們。”

“碎嘴糟糠的。”裴行昭抱怨一句,倒也爽快地服下了,洗漱的時候忽地想起來,“我做皇後、太後,老爺子都沒給賀禮?”

“他老人家本來就不同意您進宮。”阿蠻笑著,“沒寫信數落您已經不易,您怎麼還惦記賀禮?”

“這一鬨脾氣,不知道又得幾年才肯搭理我。”

說到那位老爺子的時候,裴行昭眉宇間盈著笑意,活潑潑的,星眸中有著外人絕想不到的單純明澈。

阿蠻瞧著她的笑靨,情緒不自覺地被感染,想法也就很樂觀,“說不定哪日就來京城看您呢。”

洗漱以畢,穿戴齊整,阿嫵來稟:“慈寧宮的女官芳菲求見。”

“傳。”裴行昭去了偏殿,在三圍羅漢床上落座。

阿嫵將人領進來。

芳菲二十多歲,生了一雙天生含笑的眼睛,樣貌就顯得很喜氣,舉止則很是端莊沉穩,行禮後開門見山:“奴婢以前在先帝的禦書房當差,先帝殯天後到了慈寧宮。眼下李總管、吳尚儀進了監牢,太皇太後跟前沒了堪用的人,指派奴婢找門路送一封密信出宮,務必加急送到晉陽長公主手裡。”語畢取出信件,請阿嫵轉交給太後。

晉陽以交接軍務耽擱不得為幌子,過了先帝的三七就離開京城,近來在地方上四處晃。

裴行昭接了信件,並不急著看,問芳菲:“可知信上寫了什麼?”

“奴婢隱約聽了幾句,也留心打聽過。”芳菲恭聲回道,“晉陽長公主眼下在滄州盤桓,因著聽說當地百姓為陸麒將軍建了忠烈祠,頗感興趣。”

陸麒是裴行昭的袍澤,她請先帝昭雪的將領之一。

芳菲又道:“太皇太後的意思是,請長公主查出忠烈祠的不妥之處。雖說法不責眾,可領頭的是陸家族人、商賈,他們罪責難逃,也必然與太後娘娘有些牽扯,以此為條件,能換得太後勸說皇上對崔家網開一麵。隻要長公主辦妥此事,太皇太後手裡那些官宦門庭,日後都為長公主所用。”

忠烈祠不管有無不妥,都要大做文章——太皇太後是這個意思。

裴行昭看了看信,果然與芳菲所言相符,且是太皇太後親筆,“為何來告密?”這種時候辦這種差事的人,在慈寧宮的地位必然不低。

芳菲深施一禮,“殉葬製得以廢除,全賴太後娘娘,但凡有些良心的嬪妃、宮人,及至官宦門庭的妾室奴仆,都該感念太後娘娘的恩德。

“眼前事,關乎陸將軍的身後事,奴婢沒臉說敬重忠臣良將那樣的虛話,隻是覺著這是太後娘娘的逆鱗。受您恩德在先,眼下既然知情,即便明知是背主的行徑,也該及時告知。”

“你有心了。”裴行昭和聲道,“下去跟阿嫵商量商量,想要個怎樣的前程。”

“奴婢曉得,宮裡是留不得了。謝太後娘娘隆恩。”芳菲跪地磕了個頭,隨阿嫵退出去。

裴行昭把信紙照原樣放回信封,遞給阿蠻,“著許徹安排人手,從速送到晉陽手裡。”

阿蠻訝然,等待下文。

裴行昭星眸中跳躍著酷寒的火焰,“傳話給晉陽,她若是打忠良親族、同鄉的主意,回京之路,便是黃泉路。”

第16章

辰正時分,皇後過來請安,說起善後的事:“那些被李福、吳尚儀磋磨的宮女、少年人實在可憐,共有二十七名,皇上有意給些像樣的撫恤,以免寒了在宮裡當差的人的心。”

也不是所有人都抵死不從,有一些逆來順受的,甚至有討得李福、吳尚儀歡心的,這些,就是不提也罷了,要另行安排。

裴行昭嗯了一聲。

“皇上的意思是,每人六千兩的規格,從查獲的贓銀裡扣,讓兒臣請示您夠不夠,不夠的話,他私下裡再撥出一筆銀子。”皇後停了停,很公允地評價,“修道也不是全無益處,皇上時時記著施恩修功德。”

六千兩放在尋常人手裡,的確不是小數目。可是,即便是事先許給這二十多人六萬兩,又有誰願意?裴行昭道:“銀錢不在多少,終究要看怎麼用,你怎麼打算的?”

“兒臣是這麼想的,”皇後娓娓道,“不論有無親人,都派專人幫他們購置一所小宅院、百畝良田,所剩銀錢由他們自己拿著,雇仆人、柴米油鹽、診金都是開銷,尤其診金。

“病痛嚴重的,酌情多貼補一些。如果有人要長期用價高的藥材,兒臣按時賞下去。

“說來說去,是因為宮裡治下不嚴,他們才經了那樣一段磨折。

“當然,他們的事,能瞞就瞞著外麵的人,過一陣子再陸續放出去,隻說是遇到了難服侍的主子,免得被人議論。”

裴行昭滿意地笑了笑,“想的很周到。”

皇後心裡踏實了,回宮去籌備。

皇帝今日上朝,下朝後來壽康宮請安,落座後道:“朝會上,提了崔閣老的案子,百官有一些義憤填膺,其餘的緘默不語。朕最擔心的是,言官用那些醃臢事做文章,往父皇和朕身上扯,扯來扯去扯成尷尬的局麵,保不齊弄得雷聲大雨點小。有些言官那張嘴……”

“前頭有個坑,把它填上或是繞開不就得了?”裴行昭不以為然,“何必隻想著怎麼跟它較勁?”

議事大多是說三分留七分餘地,她沒必要說出細致的章程。皇帝的確是帝王這行當裡的二把刀,但腦子並不遲鈍。

皇帝實在忍不住,哈哈地笑起來,又斂容沉思一陣,“案子告一段落,朕就曉瑜全部官員,再上折子,可以嘗試為崔閣老辯駁甚至翻案,卻不可有旁的說辭,譬如對宮裡捕風捉影、以訛傳訛。若誰不同意,當下就說,替朕料理此事也不是不可以。事過後如若違背這一條告誡,直接關進詔獄。母後看這樣妥當麼?”

裴行昭微一頷首,“皇上和內閣商議著擬旨即可。委屈皇上了。”

他爹確然是文治武功、不拘一格用人的帝王,但也做過些糊塗事,宮裡這爛攤子就是其中之一。

“母後折煞朕了。沒您時時提點,朕要想燒這把火,真燒不起來。”

裴行昭微笑。

皇帝又氣悶地道:“吳尚儀招認,數度監守自盜慈寧宮的寶物,常收受嬪妃宮人官員命婦的賄賂。”※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裴行昭想了想,“監守自盜要追究,旁的就罷了,皇後自會一步步肅清宮裡的風氣。”

皇帝望著裴行昭,目露不甘、困惑。

這方麵的問題,他應該從沒注意過,裴行昭隻好細細地跟他說:“數以萬計的宮人,和官員一樣,僅憑例銀活的舒坦的少,一般指望著額外的賞錢,有不少會用銀錢賄賂能提攜自己的人。官員命婦打點宮人也是常態,隻說進宮來,最怕的就是宮人刁難。

“若是發力查,宮裡宮外就會相互攀咬拉人下水,興許連誰賞誰個銀錁子都會說成行賄,要皇上治罪。到那種地步,起碼半數宮人半個朝堂都得卷進去,沒法兒收拾。

“而那種情形,正是有些人喜聞樂見的。”

皇帝沉了會兒,理清楚利害,緩緩點了點頭,仍是惱火不已,“症結是慈寧宮,慈寧宮縱著貴太妃,才把宮裡弄得烏煙瘴氣的。您說吧,怎麼才能把這禍根清理乾淨?朕來,這回也豁出去了!”

裴行昭莞爾,“皇上怎麼能管自己祖母宮裡的事?”

“朕都不行,那皇後不是更不能管?”皇帝要跳腳了,“就擺在那兒讓人咬牙上火?”

裴行昭笑得雲淡風輕,“慈寧宮出了這麼不堪的人與事,哀家理應秉承孝道,為太皇太後分憂,幫她調換堪用的人手。”這倒也有個好處,芳菲不論去往何處,都不突兀。

皇後默了會兒,很是內疚,“又害得母後勞心了。”

天地良心,他真不想讓小母後管這種爛糟事兒,養足精神等著攝政才是正經的。

“言重了,這是哀家的分內事。”

阿蠻走進來,交給裴行昭一封信,“有人送到宮門外,求一名侍衛交給太後娘娘。”這種反常的情形,倒更不宜有片刻的耽擱。

信封上寫著“太後親啟”,裴行昭檢查了一下,沒有被拆開的痕跡,拆開來,發現裡麵還有個信封,這個信封上寫的是“映惜親啟”。

她眉峰微不可見地一揚。映惜是她的小字,而那字跡,竟是出自漕幫幫主沈居墨之手。

作為信紙的是一張薛濤箋,上麵寫著:望江樓,小江南,今夜戌時,備薄酒一盞,與君共話映惜與漕幫淵源。

落款是沈居墨。

細看之下,字跡也是他的。

裴行昭神色自若地看完信,心裡已經有了主張,對皇帝道:“白雲觀薑道長邀哀家過去品茗下棋。”

“是麼?”皇帝麵露喜色,“薑道長是修為最高的女道長,尤其精通占星觀天象,朕原以為您二位是泛泛之交,眼下看來,竟是交情匪淺?”

裴行昭很有保留地道:“道長手裡有些不外傳的外傷方子,哀家討過幾次,先在書信中有了些交情。”

皇帝釋然,“那您快去吧。能不能向道長幫朕美言幾句?若能請她老人家得閒進宮盤桓一半日,點撥一二,可就是朕的福氣了。”乾道坤道堪比兩條並行的路,但也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