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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84 字 6個月前

“瞧著你跟皇上的情形,跟君臣似的。”

“本就如此。”皇後笑道,“先帝賜婚時,兒臣並不想嫁入皇室,皇上也不想早早成婚,興許壓根兒就無意姻緣,但又不能抗旨。有了大皇子之後,彼此對誰都有個交代了,便各過各的。”

搭夥過日子的典型。裴行昭一笑。

皇後見她心情不錯,又道:“修道之後,他的講究多了,本就很少與兒臣碰麵,三年前有一日說,踩了一卦,兒臣要克他兩年,想了化解的法子,但私下裡也要儘量不相見。兒臣少有順心之事,還不知道被誰克的呢,就說日後有事全讓宮人傳話,他定下每日見大皇子的時辰,省得撞見。”

裴行昭忍俊不禁。

皇後也笑。

那邊的太皇太後回到慈寧宮,待得失去的力氣回來了,大發雷霆,把正殿能摔的東西全摔了。

正盯著一地狼藉呼哧呼哧喘氣的時候,貴太妃哭著奔進門來,“太皇太後,安平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被囚禁起來了?您得救救她啊。”

“救她?怎麼救?”太皇太後神色陰鷙,“她與人廝混懷了孽種,到末了被發落,卻連累了哀家,說什麼頂撞辱罵太皇太後。她是哀家帶大的,日後讓哀家的臉麵往哪兒擱?”

“……”貴太妃悲傷的神色中融入了困惑:連累你?你也知道安平是你帶大的?安平出事,全怪你隻知寵溺卻不悉心教導,不拿你說事,又要拿誰說事?

想歸想,是如何也不敢說出口的,她隻能往彆處找轍,“聽說事情是在壽康宮鬨出來的?是不是太後挑出這事情又挑唆著皇上處置安平的?她分明是居心叵測,明打明地打您的臉啊。”

是啊,離開慈寧宮的時候說要送她一份意外之喜,轉頭就送到了。在外麵刁難宋家賠上十萬餘兩銀錢,在宮裡又處處拆她的台,所圖謀的,不外乎是要這後宮姓裴。

太皇太後深吸一口氣,厲聲喚道:“李福!”

“奴才在!”李福臉色驟變,生怕自己成為出氣筒。

“你說的那檔子事兒,何時能成?要是需要個三五年便早說,哀家也不需指望你了。”

“在辦著了,”李福鬆了一口氣,保證道,“這一兩日定然成事。可是這樣一來,這一兩日,奴才就不能在您跟前兒服侍了。”

“正事要緊,你去吧。”

“謝太皇太後隆恩!”李福行禮退下,轉身後便已滿臉喜色。

太皇太後對貴太妃道:“你且安心,不論為了誰,哀家都要整治裴行昭,等到拿到她的把柄,就得她去求皇上收回成命,放安平出來。”

貴太妃卻沒這麼大的信心,心說但願如此,麵上則道:“如此,嬪妾便先替安平謝您的大恩大德了。”

太皇太後舉步去往內殿。

貴太妃亦步亦趨,建議道:“您的安排,嬪妾不曉得,也不敢問,隻是覺著,您大可以召裴家的命婦進宮,給下馬威,敲打幾句,怎麼都行,她們吃了苦頭,少不得規勸太後,太後也會曉得,她也有軟肋在您手裡拿捏著,您說呢?”

太皇太後目光微閃,“說的是,哀家竟把這一茬給忘了。”

於是,當日午後,裴老夫人、裴夫人奉太皇太後懿旨進宮,先在宮門前苦等了一個時辰,到了慈寧宮,又等了一個時辰才得以覲見。

太皇太後見了她們,待她們行禮請安時也不叫平身,自顧自品茶享用糕點,耗了整整半個時辰,才出聲免禮,隱晦地提了提裴行昭下她麵子的事,再說了些事,便打發她們去壽康宮。

這時候,已近傍晚。要說裴家婆媳兩個沒脾氣,那是騙鬼。她們實在不明白,裴行昭乾嘛跟太皇太後作對,這不是太傻了?

在她們看來,先帝的遺詔是一回事,新帝和內閣的心思是另一回事,裴行昭攝政的事,若無裴家鼎力支持斡旋,絕對成不了,如此,她怎麼能不跟家裡打招呼就惹事?隻要太皇太後將一頂忤逆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她裴行昭便會失去所有被先帝允諾的權利。

出於這些考慮,婆媳兩個來到壽康宮的時候,臉色委實難看,仿佛誰欠了她們八百兩銀子。

內侍態度淡然地請她們稍候,去裡麵通稟。

她們開始打腹稿,想了好幾種勸說裴行昭不要鋒芒畢露的章程,然而——

“太後娘娘正在習字,沒空見二位。”內侍如是說。

裴老夫人、裴夫人愕然,前者更是道:“怎麼會?公公可曾告知太後娘娘,我們是裴家命婦?”

內侍的笑容不冷不熱,“瞧您這話說的,沒名沒姓的,怎能來到壽康宮門前?奴才稟明太後娘娘的時候,又怎麼能不說來曆?”頓了頓,欠一欠身,“二位請回,不送。”

婆媳兩個在原地僵立了半晌,灰頭土臉地離開。

此時的裴行昭在書房,卻沒習字,而是邊看書邊與阿蠻說話。

阿蠻道:“今日奴婢到壽康宮外辦差的時候,有人在暗處跟蹤,手法較拙劣,很容易識破。”

“有沒有反過頭來跟蹤?”裴行昭問。

“有。”阿蠻一笑,“先帝留給您的那些暗衛,倒是堪用的,很快就告訴奴婢,那些人是李福的爪牙。”

裴行昭若有所思,“他為什麼要派人跟著你?”

“……那個人,下作得緊,暗衛告知了奴婢一些事,不止他,還有吳尚儀,奴婢真被驚住了,隻怕臟了您的耳朵。”

“隻管說。”裴行昭睨她一眼,“鬼丫頭,何時也學會了那些沒用的場麵話?”

阿蠻笑出來,“不是場麵話,他們的事兒,真的很臟。”頓了頓,湊到裴行昭跟前,耳語一陣。

裴行昭挑了挑眉,“這樣說來,現在那畜生盯上了你?”說話間,明眸閃爍著寒芒。

“您彆急著生氣。”阿蠻連忙安撫,“奴婢先跟阿嫵說了,商量了一下,都覺著要是那畜生真存了那份兒心,不妨將計就計,去探個究竟。奴婢的身手,您還信不過麼?也隻是比不了您。”

裴行昭斂目沉思了一陣子,“不行,那是什麼東西?不值得你以身涉險。”

“誒呀,不是還有暗衛麼?”阿蠻攜了她手臂央求,“您給他們傳道命令,派些人手策應奴婢,還有不能成的事兒?太後娘娘,護短兒行,護短兒到讓心腹束手束腳,怎麼也有些不可取。”

裴行昭又思忖了一陣,仍是否決,“不準你做誘餌,隻準你反過來收拾李福,找出人指證他和吳尚儀令人發指的那些行徑。我會吩咐暗衛,詳細調查李福和慈寧宮,側麵幫襯你。滾吧。”

阿蠻聽了,有的隻是滿心的暖意,笑著行禮稱是,腳步輕快地出門去。

裴行昭喚來暗衛統領,傳令之後,又派李江海去傳話給皇後,要她留意與李福、吳尚儀相關的賬目,如果調閱受阻,隻管用太後的名頭壓人,不管用便將人帶到壽康宮。

翌日上午,皇後掛著黑眼圈來請安,禮畢後開門見山:“兒臣昨日得了吩咐,連夜與得力人手一同調閱一些賬目,發現了諸多問題。巧的是,有太監到坤寧宮狀告李福貪婪無度,訴諸李福諸多令人發指的行徑。”

第09章

裴行昭撚著手裡的白玉珠,“仔細說說。”

“之前幾年,內務府由李福掌管,賬目上,支出的宮人例銀與以往一樣,尋常宮人實際到手的銀錢,都減少了一到兩成。”

皇城中當差的宮人,曆朝曆代多的時候達幾萬,先帝在位期間到如今,有兩萬左右。

裴行昭有些惱火,“說下去。”

“這就還要提到李福了。”皇後道,“狀告他的宮人稟明,在京城,他有十餘所私宅,十七個生意興隆的鋪子,並介入海運吃乾股。但那宮人又說,興許那些產業是李福與吳尚儀共有。”

吃海運的乾股,膽兒可真肥,手也真長。裴行昭擰了眉,“李福、吳尚儀何許人?因何膽敢如此?背後之人是誰?”

皇後見她眼神暴躁,忙站起身來,如實回話:“是崔家。”

“次輔崔閣老?”裴行昭目光森寒。

“是。”

“太皇太後呢?”

皇後道:“太皇太後倒是不知道這些事,最近才起了介入海運的心思,賞的那些綢緞,本打算讓宋家用來入乾股。”?思?兔?在?線?閱?讀?

“宮裡有位敬妃,是崔閣老的女兒?”

“是。”

裴行昭捎帶著記起另外一事:“賢妃是宋閣老三弟的女兒?”

“是。不過她一向不肯為宋家辦什麼事,太皇太後、貴太妃很是不喜。”

裴行昭這才意識到皇後誠惶誠恐的,緩和了語氣,“你坐。有火氣也不是衝你,不要怕。”

“不怕才怪。”皇後神色赧然,小聲嘀咕。

裴行昭遞給她一盞茶,“我想想法子,你也彆閒著。後宮是你的地盤兒,收拾人、用人,都要學會。”

皇後欣然點頭,又道:“事情牽扯到次輔,該稟明皇上吧?”

“自然。”裴行昭心念一轉,笑了笑,“保不齊,宋閣老能撈個次輔做做。”

皇後一臉抗拒,“那樣的話,那二位還不得見天兒跟您找茬?”

“臉都要沒了,有什麼底氣找茬?”裴行昭喚阿嫵,“把李福那些醃臢事兒跟皇後說說。”

阿嫵悄聲告知皇後。

皇後睜大眼睛,氣憤不已,“那個死奴才,該用最嚴酷的手段懲戒!”

裴行昭道:“不急。”

皇後起身,“兒臣這就去告知皇上,他也好提早想想怎麼發落。”

裴行昭頷首,“捎帶著告訴他,我要做些文章,把這些事鬨到台麵上。皇室的臉早丟到民間、海上了,再想遮醜的話,委實可笑。”

皇後稱是,行禮告退,很快又折回來,汗顏道:“還有一事,竟忘了說。嬪妃一直都想給您請安,今早又一起跟兒臣提了,您看——”

“明日帶她們來。”

皇後這才離開,去了乾清宮,把所知一切告知皇帝。

皇帝聽完直轉磨,對李福恨得牙根兒直癢癢,“死奴才,就該把他點天燈,不,剮了!”

皇後又把裴行昭末了的話複述給他。

皇帝歎了口氣,感慨良多:“遮掩的確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悄悄處理了,萬一來日有人告狀,鬨出大的動靜,說已經把人處置了誰會信?隻會說朕包庇宮人,保不齊得追著朕罵個三五年。安平那個丟人現眼的都是到現在才消停,還怕什麼?越是口口聲聲要臉的人,往往在世人眼裡越是沒皮沒臉——母後說的果然不假啊。”

皇後關注的點跑到了彆處:“母後什麼時候說過?”

“早了,說的時候還帶兵打仗呢。燕王那廝提過好幾次。”皇帝說。

皇後點了點頭,“確實有道理。”

這時候,馮琛來稟:“賢妃派領事太監過來通稟,宋三夫人患了急病,賢妃想回家看望,下午就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