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錢,豐年也就三四百萬兩吧?”
太皇太後怒目而視:“哀家在問你,是不是嫌哀家賞賜的手麵大!”
“臣妾不清楚。”裴行昭微笑,“宋閣老捐贈的事與臣妾無關,您大可以去查,去問宋閣老。”這可不是敢作敢當的事兒,瘋了才會承認。
太皇太後切齒道:“你敢不敢賭咒發誓?”
裴行昭眸色輕蔑,“臣妾已是皇室中人,拿什麼賭咒發誓?拿自己?就算臣妾死得起,皇室連續辦喪事,也有礙國運。”
太皇太後要氣迷糊了,“滿口胡言,明目張膽地忤逆哀家!你自己說,當受什麼責罰?”
裴行昭目光轉冷,“臣妾錯在何處?不肯賭咒發誓?臣妾是先帝親口冊封,行過封後大典的皇後。您便是不將臣妾放在眼裡,也該給先帝幾分體麵。身為太後而動輒發誓,臣妾聞所未聞。”扣帽子而已,難道她就不會麼?
這一回,太皇太後徹底啞了聲,因為被戳到了痛處。
先帝是她的親生兒子,她卻沒做過一日皇後,在先帝登基之後,才循例成了太後。先帝在位二十多年,不曾著意提攜宋家,甚至存著不屑。
他但凡拿她和宋家當回事,也不會把貴太妃當猴子似的耍了十年,生生叫人做了十年皇後夢。
想到這些憋屈傷心的過往,太皇太後懶得再搭理裴行昭,頹然擺一擺手,“退下。”
裴行昭稱是。
望著那道窈窕的背影,太皇太後終究按捺不住,冷聲道:“來日方長。你如今的榮耀,未必不是來日的禍。”
“誰又不是?”裴行昭回眸一笑,意味深長地道,“這一兩日,臣妾要送您一份禮,還望笑納。”
第06章
裴行昭出了正殿,李福、吳尚儀迎麵而來。二人笑著給太後行禮請安,上趕著與隨侍的阿嫵、阿蠻寒暄。
阿嫵笑臉迎人,阿蠻卻覺出李福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心裡反感,麵上便是不冷不熱。
殿內傳來摔碎茶盞的聲音,李福、吳尚儀慌忙趕去服侍。
路上,阿嫵道:“慈寧宮有三個紅人,剛才那兩個是,最得器重的是倪尚宮。去年秋末,太皇太後立了名目,派倪尚宮離宮辦差去了,是何差事還在查證。”
裴行昭嗯了一聲,轉頭問阿蠻:“那位公主殿下的事,怎麼這麼快就查出來了?”
阿蠻笑答:“找個通醫術的,趁她睡著了把脈有多難?她那些侍衛全是擺設。”
主仆兩個說的是安平公主,沒想到那是個不禁念叨的,今日從公主府回到了宮中。裴行昭聽說後,不由一笑。這倒好,原本還要找個由頭請那活寶回來呢。
皇後過來請安,氣色好了不少,眉宇間盈著笑意,“太後娘娘的懿旨,真是救了兒臣的命,凡事順遂,那些刺兒頭也消停了,相繼到兒臣跟前請罪。”
裴行昭一笑置之。貴太妃被太後掌摑的消息,少不得飛快地傳遍皇城,有這例子擺著,宮人再不把她的懿旨當回事,便是真的活夠了。
皇後心念一轉,眼含關切,“太皇太後沒為難您吧?”
“要為難也不是易事。”裴行昭道,“不知會不會遷怒你,日後若是傳你去慈寧宮,派人來知會一聲。”隻要皇後上道,她就幫人幫到底。
“兒臣記下了。”皇後感激地一笑,下一刻卻又蹙了眉,“兒臣怎麼都好說,左不過立規矩那些。怕隻怕,太皇太後用裴家的命婦閨秀撒氣。”
裴行昭笑了,卻透著冷淡、玩味,“無妨。日後你見到裴家的人,當尋常人應付即可。”
皇後聽出弦外之音,不敢探究,隻鄭重點頭。
裴行昭問起皇帝的嬪妃:“不少嬪妃是皇上修道之後添的,是不是先帝、太皇太後做的主?”
“太皇太後做的主,定的位分。”說起這些,皇後似是局外人,“全是先帝禦駕親征期間賞的。”
裴行昭頷首,“全出自有名有姓的官宦門庭?”
“是。”皇後歎了口氣,“皇上的後院兒,是個小官場。”
裴行昭一樂,“不為這個,人家乾嘛張羅?”
皇後想了想,笑容璀璨,“張羅也沒用。兒臣不信彆的,信您。”這是心裡話。
裴行昭笑了笑。
這時,隱隱傳來喧嘩聲,裴行昭吩咐內侍:“把人請進來。”又對皇後道,“安平公主。”
“您耳力真好。”皇後由衷讚歎,“習武就是好啊。”
“有沒有讓大皇子學?”裴行昭記得,那孩子今年六歲,資質很好。
“滿五歲便開始學了。”皇後道,“隻是兒臣一竅不通,也不知他學的怎樣,您得空的時候看看?”先帝可是當著她的麵兒叮囑過太後,有時間就教導皇嗣。先前自顧不暇,更沒膽子提,眼下總算逮住機會了。
“哪日趕他上課的時候,一起去瞧瞧。”
“嗯!”
安平公主快步走進來,麵色不善,行禮時透著敷衍。
“平身。”裴行昭問,“有事?”
安平公主自顧自落座,“有事情不明白,來請教太後娘娘。”
皇後蹙了蹙眉,她對這個小姑子,早就到了厭惡的地步。
裴行昭不以為意,“說。”
安平公主冷聲道:“太後娘娘好大的氣派,昨日掌摑貴太妃,今日又將太皇太後氣得傳太醫。是以,要問個清楚,她們因何開罪了您?”
“你問哀家?”裴行昭睨著她,“長輩之間的事,也是你能過問的?”
“長輩?”安平哈一聲冷笑,上上下下打量著裴行昭,“全天下的人都曉得,太後進宮後與先帝有名無實,頂著個頭銜的空殼子,也好意思擺長輩的譜?”
“安平,你好大的膽子!”皇後實在氣不過,抬手指著安平,聲音不高,卻很淩厲,“有本事你就隨本宮去乾清宮,將這些話跟皇上說!看他會不會把你趕去封地!”
安平哽了哽,很快便鎮定下來,“我固然失言了,可太後頂撞太皇太後又怎麼算?這什麼事情,也得有個先來後到吧?”頓了頓,轉向裴行昭,“您倒是給我個解釋啊。”
“給你解釋?”裴行昭牽了牽唇,目光充斥著輕蔑不屑,“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那目光似是一條鞭子,抽得安平惱羞成怒,“父皇要你進宮,不過是……”
“掌嘴。”裴行昭一拂袖。
立刻有三名內侍閃身上前,兩個挾製住安平,一個打耳光。
皇後籲出一口氣,當下隻覺快意,隨後醒過神來,輕聲對裴行昭道:“您罰的太輕了。”安平這架勢,眼瞧著就是滿口汙言穢語,賞一通板子打發去封地都是輕的。
裴行昭笑得像隻狐狸,“你不知道這裡頭的事兒,往下瞧。”
“好!”
瞧著安平的臉跟貴太妃情形差不多了,裴行昭喚內侍住手,“再頂撞哀家,一個字換十耳光。好了,想說什麼,你繼續說。”
安平下意識地想捂著臉,卻是碰一下就疼得厲害,隻得垂下手。想她這十八年來,在太皇太後跟前長大,受儘寵溺,何曾受過這般委屈?她氣得要發瘋,可是對上裴行昭的視線,便知對方是認真的,她總不能吃這種眼前虧,弄得自己被打成豬頭一般。
“不說話,便走回宮去。”裴行昭道,“去慈寧宮也行。退下。”
安平轉身便走。
皇後及時給身邊的宮女打個手勢。
宮女很是伶俐,當下趕到安平跟前,“殿下怎的忘了應有的禮數?”
安平咬了咬牙,轉身行禮,仍是敷衍了事。
裴行昭心念一轉,笑著全了皇後的心思,“你在太皇太後跟前長大,她斷不會這樣教你禮儀。頂撞哀家,又蓄意給太皇太後臉上抹黑麼?”
安平生生氣得掉了淚,可是彆無選擇,規規矩矩地向太後、皇後行禮告退。
裴行昭一拂袖,“走吧。”語氣分明是說的“滾吧”。
安平走了。
阿蠻早得了裴行昭示意,快步跟出去。
裴行昭喚宮人換了盞新茶,上了幾色點心,對皇後道:“還有好戲,橫豎你是趕上了,不妨看完。”不光趕上了,還摻和了,卻是為著她,她自然領情。
皇後笑靨如花,“兒臣巴不得呢。”
不過三兩日,皇後在裴行昭麵前,神奇地演繹了瀕臨凋零、逢春生姿、如常盛放的過程。到底是昔日的長安第一美人,一顰一笑皆動人。
裴行昭笑道:“瞧瞧你,破罐兒破摔的時候,渾似個二百五,處事分明像模像樣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皇後赧然,又歎氣,“自進宮到如今,一直被太皇太後、貴太妃拿捏,她們讓兒臣覺著,這深宮真就是死不起活不得的鬼地方。這一段,又覺著您是絕沒有閒心過問後宮事宜,全沒了盼頭……按常理,不該在意那些奴才的嘴臉,可就是他們,把兒臣氣得萬念俱灰。”
裴行昭設身處地想了想,頷首一笑,“幸好,敲打你幾句,就清醒了。”
“是呢,”皇後也笑,“日後再不會犯渾了。”她有太後撐腰,還怕誰?
“日後相互幫襯著過。”裴行昭道,“你是後宮之主,何時也要有底氣,就如剛才。”
皇後欣然道:“兒臣謹記。”
內侍進門來稟:“安平公主在宮外暈倒了。”
裴行昭吩咐:“送到偏殿,傳韓太醫過來診治。”韓太醫是太皇太後用了多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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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內,安平公主躺在軟榻上,看起來隻是睡著了。
裴行昭站在近前,饒有興致地端詳著。
皇後困惑:這是看什麼呢?
待得韓太醫趕來,裴行昭落座,“瞧瞧安平公主有何不妥。”
韓太醫稱是,趕緊把脈。這可是太皇太後最疼愛的孫女,他擔心患了急病。
他把脈的時間有些長,表情越來越古怪。
“診不出?”裴行昭適時地道,“再請幾位太醫過來便是。”
“不用不用。”韓太醫的頭搖得似撥浪鼓,“安平公主是有些不妥,隻是……”他看看周圍。
裴行昭打個手勢。
宮人退下,隻有太後、皇後的親信留下來。
韓太醫又瞄著皇後。
真是可笑。裴行昭道:“診不出便換人。”
韓太醫暗暗叫苦不迭,“安平公主……有了喜脈。”
“……?!”皇後隻能用眼神表露心情。安平明明還沒成婚,她絕不會記錯的。
裴行昭卻是淡然以對,“剛剛瞧著安平胖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韓太醫:“……”
還沒到顯懷的地步,怎麼就看出發胖了?再說了,重點是胖不胖麼!
“多久了?”裴行昭問。
“……兩個月。”
裴行昭頷首,認真地道:“聽說女子有喜,頭三個月要特彆小心,早知此事,哀家斷不會責罰安平。”
韓太醫要急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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