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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萬安 九月輕歌 4268 字 6個月前

說說話就行了,卻不想,午膳時分聽大太監李福說,貴太妃是腫著一張臉離開壽康宮回宮的。

太皇太後變了臉色,“你是說——”

“瞧著是挨了巴掌的樣子。”

打狗還要看主人,何況那是她的侄女。太皇太後重重摔下筷子,“去問問怎麼回事!”她總不能讓侄女頂著那張臉轉著圈兒丟人。

李福匆匆而去,小半個時辰後回來複命,把貴太妃原原本本講述的一切複述一遍。

太皇太後聽到末尾,簡直要氣得沒脈了。裴行昭那個活土匪也罷了,侄女居然那麼不禁嚇,三兩下就交待了收受嬪妃賄賂的事,更要命的是,還留了口供。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她站起身來,焦躁地來回踱步。

這是很多年未有的情形,真氣著了。

“李江海打的她?傳那奴才過來!”

李福眼珠子一轉,打起了彆的主意,諂%e5%aa%9a地笑著走到太皇太後跟前,輕聲道,“李江海不過是聽命行事,跟隨太後的時間也不長,您便是把他扒皮抽筋,太後也不會在意。”

太皇太後愈發煩躁:“那該如何?要哀家吃了這個啞巴虧?”直接責難裴行昭是不行的,說到底,太後發落貴太妃,便是正室發落貴妾,放到何處也說得通——宮中身為後妃的女子,不能講親情,隻能講尊卑,她明裡做什麼都會落人話柄,隻能用奴才開刀泄憤。

“您消消氣。”李福眼底閃過一絲邪惡,“隨太後進宮的兩個丫頭,深得太後寵信,若是有一個消失不見,您說太後會不會氣恨交加?她可是出了名的護短兒。”

太皇太後看他一眼,便曉得他在打什麼主意,想了想,“居心上不得台麵,可若能成事,倒能有所斬獲。得手之後,要問出裴行昭的把柄。”

李福領命,眉飛色舞地出了門,在外麵遇見了吳尚儀,不顧一旁侍立的宮人,掐了她的腰一把,“告假兩日罷了,人便愈發苗條可人,足見這兩日多快活。”

吳尚儀啐了他一口,轉而悄聲道,“宅子裡有些鬨騰,你得空回去一趟,實在不肯的,便發落了吧。”

“要的就是心裡不肯又被我攥在手心兒裡。”李福一笑置之,“你去服侍主子,我得去謀劃一樁大事。”

吳尚儀撇撇嘴,扭著腰走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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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著意通過皇帝安排一番,遮人耳目的前提下,裴行昭在書房召見宋閣老。

裴行昭進宮前有一年多任職江浙總督,威懾海麵上的倭寇,協助巡撫治理兩省。宋家及姻親有幾個在那邊為官,犯在她手裡兩次。

宋閣老對她,以往是又氣又恨又笑又欣賞,在如今,唯有畏懼,行禮時近乎戰戰兢兢。

裴行昭吩咐他落座,淡然道:“令堂壽辰在即,令郎賑災有功,閣老雙喜臨門啊。”

宋閣老打官腔:“托皇上皇後、太皇太後、太後的福。”

“雙喜臨門之際,今日上午,太皇太後賞了三萬匹綢緞,可有此事?”

宋閣老被不祥的預感籠罩,又不敢窺視她的神色,“是有此事,太後娘娘為何有此一問?”

“給你個露臉的機會,以感念先帝恩德為由,向江浙貧苦百姓捐贈四萬匹綢緞。”

“什、什麼?”宋閣老就沒摸清過她行事說話的路數,“為皇室做什麼,宋家都無二話,隻是,太後娘娘剛剛說過,太皇太後賞賜宋家的是三萬匹絲綢。”

“這次哀家湊巧聽說了,不知道的呢?”裴行昭語氣平緩,“三萬匹絲綢,桑農、織工、商賈、層層官員差役要忙多久才能送進宮,閣老可清楚?”

“臣不清楚,沒管過那方麵的差事啊。”宋閣老額頭冒出冷汗,確定這小混蛋又要敲竹杠,還要來一把狠的。

第05章

裴行昭語氣清寒:“送進宮的綢緞,都是上品。按這幾年的行情,宮裡綢緞成色最尋常的一匹,放到外頭也是十兩銀子起價。三萬匹,那是多少銀子?宋家收下了,胃口也真大。哀家曾任職的江浙,幾個縣的百姓至今還不能每日吃上飽飯呢!”

“是臣糊塗,請太後娘娘息怒。”宋閣老慌忙起身,拱手作揖。

“不止一次了,貴太妃殃及著太皇太後打賞娘家,你滿口仁義道德卻坐視家族收這種實惠。有膽子打算盤發橫財,就得受得起加倍吐出來的罪。不然,”裴行昭放下茶盞,用了些力氣,“你兒子貪墨的舊事,也好擺到台麵上說一說了。”

宋閣老嚇得一激靈。裴行昭末了說的,是他次子曾介入漕運惹下的禍,那小子說服了漕幫一個分舵主,聯手乾兩頭撈油水的勾當。

這事情說難聽些,是官匪勾結。漕幫幫主不想家醜外揚,裴行昭自然也不想聲張,於是三方坐一起私了。

結果,宋家留下供人拿捏的憑據,雙倍吐出混帳子弟撈的銀錢,之後百般打點地位微妙的漕幫,以免被他們盯上,家宅再無寧日。隻那一次,宋家半數家底就打了水漂。

宋閣老腦筋飛快地轉著,發現沒轍可想。

他不止一次聽說,漕幫幫主與裴行昭交情匪淺,不論真假,那個最大的流氓頭子一定會幫當今太後。

已然如此,他明智地迅速表態:“一切過錯,是臣失察之過。太後的意思臣明白了,砸鍋賣鐵四處舉債也會辦到。”

“成色差一分都不成。”

“是是是,臣這就去籌備,明日便上奏折!臣告退。”宋閣老落荒而逃。

他有什麼法子呢,得先帝器重的裴行昭就夠要命的了,如今她可是今上恨不得供起來的太後,彆說趁機給貧苦百姓向宋家要錢,現在就是到宋家放火拆房,也得受著不是。這次要是不認栽,來日宋家興許就要麵臨滅頂之災。

他到底在內閣打滾數年,對裴行昭的看法,與太皇太後、貴太妃大有不同,深知這是整個宋家絕對不能招惹的人。

翌日早間,額角帶傷的皇帝在乾清宮召見內閣六名閣員,議定兩件事,傳旨曉瑜百官。

其一是宋閣老請旨,七日後捐贈四萬匹綢緞到織造局,綢緞轉為現銀後撥給江浙最貧苦的一個縣,皇帝準奏,號召官員學習宋閣老的愛民之心;

其二是地方官周知府涉嫌蓄意迫害商賈,皇帝派遣欽差前去查證,錦衣衛協助,若罪行屬實,將周知府家產儘數抄沒,在當地斬立決,以平民憤。

此外,皇帝親筆寫就鬥大的義商二字,命欽差帶上,留備贈予原東家——周才人的事情他已知曉,也已看過相關口供,知曉周知府的罪行是板上釘釘。

前朝有什麼風聲,後宮總是最先聽聞。

太皇太後聽完首尾,鐵青了一張臉,“喚太後過來,哀家有話問她!”

過了小半個時辰,裴行昭乘步輿來到慈寧宮,進到正殿,給早已就座的太皇太後行禮請安。

太皇太後強壓著滿腔怒火,免禮賜座。

裴行昭儀態萬方地落座。

太皇太後覺得,殿堂的光彩全被裴行昭奪走了,可她隻是綰了高髻,身著玄色深衣,通身飾物不過頭上的一支白玉簪,手上的一串白玉珠。Θ思Θ兔Θ網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在Θ線Θ閱Θ讀Θ

怎麼看都不順眼,太皇太後強行扣帽子:“貴為太後,衣飾該合乎身份,這般打扮,是要一眾嬪妃效法,一派寒酸地度日?”

裴行昭失笑,“如今六宮之主、嬪妃表率是皇後,輪不到臣妾被人盯著這些小節。”

太皇太後以身份壓人,“不妥,哀家要你換些像樣的穿戴。”

裴行昭笑微微地禍水東引,“這是先帝特地命針工局為臣妾做的。”

“……”太皇太後再尊貴,也比不得一代帝王的分量。

裴行昭又道:“共有二十四套這樣的深衣,另有長袍、道袍、衫裙、襖裙各二十四套,均是玄色、玉色各半。等臣妾穿得不能穿了,再聽從太皇太後的吩咐吧。總不能辜負了先帝之恩,您說是不是?”

事實上,先帝是出於整治裴行昭的心思:她進宮後總這樣穿,病得連翻身都難的先帝隻覺沉悶,說你就不能穿鮮亮些?

裴行昭就舉了一些史書中帝王穿打補丁的布衣、皇後荊釵布裙甚至親自織布的例子。

先帝不信她一個女孩子會不喜歡賞心悅目的綾羅綢緞、金玉首飾,認定她故意在小事上膈應他,便也反過來膈應她,著意賞賜那些衣物,說再不濟,也得給她備下三二年的家常穿戴。

殊不知,這算是裴行昭最滿意的賞賜之一:針工局不明就裡,在當時隻曉得這是皇帝特意交代為皇後做的,不免費儘了心思,把針線、鑲掐、繡藝近乎做到了極致,衣料亦是選的相對來講穿著最舒適最輕盈的。

太後太後感覺烏雲罩頂,再也不掩飾情緒,目光森然地逼視著裴行昭。

榮極二十多年,威懾人的氣勢早已練就,隻是,她與美貌帶著兵氣、做派經曆也帶著兵氣的裴行昭相比,差了一大截。

裴行昭隻是安然坐在那裡,淡然回視她一眼,她便覺出了莫大的壓力。

這種無形的壓力對於太皇太後來說,不亞於羞辱。這個孽障,這兩日可不就是卯足了勁兒羞辱她麼?

“好伶俐的口舌,怪不得跟文官打筆墨官司都不曾輸過。”她沉聲道,“可古來便有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偏偏反其道行之,當真不怕惹出天大的禍端?”

裴行昭目光流轉,“那句話的意思,許多人認定為女子沒有才華,便是好品德,而另一層意思是女子若無才華,便要看她的品德。先帝生前諸多抉擇,可見一斑,亦足見他如何理解那句話。您這是在考臣妾,所幸臣妾讀過幾年書,曉得那句話要兩說,若真回答您的問話,少不得貽笑大方。”

太皇太後的臉漲得通紅。這個女土匪,拐著彎兒嘲諷她沒讀過幾年書,貽笑大方!偏生她沒法兒找補。

裴行昭起身告退。

“不急,有事要問你。”太皇太後喝茶順了順氣,“哀家前腳賞宋家三萬匹綢緞,你後腳讓宋家捐出四萬匹,安的什麼心?敢做就要敢當,不要說跟你沒關係。”

“曾有帝王賞賜誕下皇子的嬪妃母族綢緞五萬匹、十萬匹,為皇室開枝散葉,確實是功勞。而在我朝,皇後生下大皇子,先帝也不過賞了皇後母族千畝良田。”裴行昭站在原地,一臉的淡漠,“太皇太後,皇後母族得到的那一千畝良田,要悉心打理多少年才能滾到三十餘萬兩?您可知曉?宋家到底有著怎樣的功勞,以至於得到的賞賜勝過當今皇後?”

太皇太後目露凶光,“你嫌哀家賞賜的手麵大?!”

裴行昭不接這話茬,顧自算起賬來:“宋老夫人要過壽辰了有功,那比她年長的、品級相同的內外命婦是不是也要賞?宋家子弟賑災有功,他既非欽差又不在要職,他上頭的那些賑災的官員,是不是也要照這規格賞?若這樣賞下去,不知幾百萬兩夠不夠,戶部每年給宮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