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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孫女傷心,她將元小芫的手,鄭重地交到張嬤嬤掌中,衝張嬤嬤意味深長地點了下頭。

嚴氏心裡是放心不下的,雖說元小芫是陛下親賜的婚,可這側妃說到底,還是妾,貴妾而已。

入得了名冊,卻不得擺席麵,也進不去齊王府的正門。

上頭有個正妃壓著,嚴氏生怕元小芫入了宅子受什麼委屈。

她可信之人並不多,而這張嬤嬤是陪她幾十年的,從小看著元小芫長大,讓她做陪嫁的女使一道入府,嚴氏才可放心些。

不過半月,嚴氏的鬢角又白了些許,她站在柳府的紅木門前,直到看著轎子變成一個紅點,再也看不到時,才深深吸了口氣,抹去眼眶中一直噙著,未曾落下的淚。

齊王府在欒京的西側,與柳府約莫半個多時辰的路。

按理來說,封了地的王爺,是不得在京城建府的,可玉京這位老皇帝,年輕時甚是多疑。自己膝下幾子中,較為出眾的且年長的幾個,封了王,也給了地,卻不叫他們去封地,而是建府於欒京,並下令不得私養兵力。

說白了,就是待在他眼皮底下,能讓他監看著一舉一動,這才能安心。

元小芫對齊王的印象,僅有宮裡見過的那幾麵,城府深,咄咄逼人,總之,皆是不好的。

不過前兩日,元靜特地與她說了一番,關於元小芫還不知道的那些。

齊王在幾位皇子中,文采比不過三皇子秦王,武略又比二皇子楚王差了一些。

看著不如兩位兄長,但細細想來,他卻哪樣都不差。

這也是他能封為齊王,且陛下不願他離京的原因。

轎子漸漸慢了下來,外麵也不像方才那般喧鬨,最終落在了一個飄著淡淡桂香的院子。

元小芫心跳快了起來,手心也出了一層薄薄得冷汗。

張嬤嬤與英綠二人一路扶她進屋,坐在了那床綿軟的喜榻上。

屋裡有幾位打扮喜慶的女使,每人道了一句吉祥的話,還朝榻上丟了些花生蓮子。

倒也不繁瑣,沒多久屋裡便恢複了安靜。

“小姐,”身旁傳來英綠的聲音:“若是渴了便喚奴婢,奴婢就在您跟前,張嬤嬤也在。”

若不是英綠出聲,她還以為屋裡隻剩下她一人了。

她輕輕晃了晃腦袋,頂上喜冠叮當作響。渴倒是不渴,就是累,頂著這七八斤重的東西,她脖子早已酸痛了,真想卸下來好好躺會兒。

可一想到那麵色深沉的男人,她便消了這個念頭,不敢妄動地繼續端坐著。

坐到外麵的天色黑透已久,張嬤嬤給桌上的燈添了兩次油,英綠還跑去將門推開了條縫隙,向外瞧了瞧,空空的院子依舊沒見到正主的身影。

元小芫竟然第一次盼著見到齊王,隻因她這腰和脖頸,已經僵硬到沒有知覺了。

元小芫思緒漸漸飄遠,若是宋玘,她會如何?

她恐怕會嘴上罵著,一把掀開蓋頭,才不管那些禮數。

想著想著,元小芫垂下頭來,這是坐著睡著了。

忽然,蓋頭被掀開,眼前出現了熒熒燭光,是一臉倦容的張嬤嬤。

張嬤嬤直接上來幫她卸喜冠,語氣很是不滿:“罷了,我們主子也是嬌貴的,這樣坐著得到何時才算數。”

猛然聽張嬤嬤這般稱呼她,還有些不習慣,元小芫有些遲疑道:“要不,還是再等會兒吧。”

“不等了,就是瞧我們主子年紀小,沒得靠山,這才敢如此怠慢,好歹也是陛下賜的婚事,我們也是有敕命在身的。”

張嬤嬤從小看著元小芫長大,把她當做親孫女一樣,見她這樣,哪裡忍得下心來。

“老奴豁出去了,若是王爺日後要怪罪,隻管懲我。”

她衝那邊呆困的英祿遞了個眼色,英綠回神過來,趕緊幫著收拾鋪蓋。

拆下喜冠,退去喜服,又幫她打了盆水,簡單洗漱了一番,元小芫這才躺下。

還不足兩個時辰,便又被喚醒,是該給正妃薑可柔敬茶了。

元小芫迷迷糊糊被二人架在了妝台前,一個哈欠,淚眼婆娑。

要說這位正妃,元小芫對她了解不多,隻是聽元靜說,她父親是翰林院的一個主管,柳玉如今正是在他手底下做事。

齊王很少帶她外出,就連上次寒食節,她也是稱病未曾入宮。不少女眷家中設宴,還來王府給她遞帖子,最後也基本被婉拒了。

想來,是個不愛爭的性子吧。

張嬤嬤趁沒人的時候,低著聲在她耳畔說道:“正房的主母,最是喜歡在妾室敬茶時,刁難一二,來彰顯自己主母的身份,主子一會兒去了,萬事都先忍下。”

元小芫乖巧地點了點頭。

隻是沒想到,這位正妃與張嬤嬤所說截然相反,非但沒有為難,連一點架子都沒有擺。

元小芫剛至屋外,下人還未來及通傳,薑可柔自己推門迎了出來。

眉目和善,笑容親切,連聲音也是柔柔的,讓人第一眼見了,不由就心生好感,連張嬤嬤都吃了一驚。

應做的禮數一完,薑可柔趕忙上前將她扶起,特地拉到她身邊坐下。

“妹妹快些坐下,這般早,想必還未食早膳。”

她一揮手,進來幾個女使,端著茶點放在了元小芫與薑可柔之間的紅木桌上。

元小芫端起茶盞,張嬤嬤趕緊用手戳了一下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元小芫知道張嬤嬤的意思,可這茶總不能不喝吧。

薑可柔衝她微微一笑:“瞧我糊塗了,妹妹想必累壞了,待會兒回去,再睡個回籠覺,這茶就莫要喝了,提神之物。”

說著,她拿起盤中的杏仁酥,輕咬了一口,又將盤子向元小芫跟前推了推:“這糕點不錯,倒是可以吃上幾塊。”

薑可柔都吃了,元小芫自是不該再懷疑,老實說,昨天那般折騰,她早餓了,這一盤恐怕都不夠她吃,她象征性吃了兩塊。

坐了不到一刻,薑可柔稱身子乏了,這才行了禮退了出去。

聽到門外腳步聲漸遠,薑可柔斜了眼桌上的那盤杏仁酥,一抖袖子,掉出剛才佯裝吃掉的那塊兒。

第二十九章

屋裡門窗緊閉,薑可柔身旁的錦嬤嬤,上前收拾著桌上的糕點。

這錦嬤嬤,早年是宮裡的人,到了年紀一出宮,便被薑家招了去,自此後就跟在了薑可柔身邊。

這嬤嬤如今四十出頭,有著雙細長的眉眼,一說話那眼睛微眯著,像兩條縫一樣。

“這黃毛丫頭看著有些呆愣,倒是她身後站著的老媽子,心思多。”

薑可柔輕輕拍了拍袖中的殘渣,嘴角弧度漸漸揚起:“聽說昨夜王爺沒去她哪兒,想來也很是可憐,隻要她老實本分,咱們也不必出手,倘若存了爭寵之心,那也莫要怪我。”

回汀歆院的這一路上,元小芫麵對下人的行禮,隻是微微頷首,一言不發。

英綠與張嬤嬤還以為她是身子太過沉乏,結果剛一回到屋內,這門才剛關上,她立刻衝到夜壺邊上。

伸著手在舌根處用力掏著,很快便稀裡嘩啦吐了一堆酸水,還有剛才在薑可柔那屋裡吃下去的點心沫。

“小姐!”英綠被元小芫這般舉動嚇著了,趕緊從桌上倒了杯茶,端來她身旁。

張嬤嬤一眼便看明白了,邊遞去帕子,邊幫元小芫輕拍著後背:“這糕點有問題?”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英綠又是一驚,元小芫趴在桶旁緩了緩,接過茶水漱了漱口,這才起身擦著唇角道:“吃之前我說這糕點真香,那時便聞出了生草烏的味道。”

英綠一聽,還以為是何毒物,當即白了臉色:“要不要叫郎中?”

元小芫軟軟坐在榻邊,擺了擺手道:“是避孕的草藥,量多會傷及胞宮,雖用杏仁粉遮了味道,可我對草藥甚是敏[gǎn],想來她放了不少。”

張嬤嬤忍不住啐了一口:“當家正主昨夜就沒來過咱們屋,老奴不信她正妃沒派人盯著,明明知道,還做這樣下作手段,我呸!”

英綠罵不出口來,隻是跟著著急,幫元小芫拆發髻的手擔憂地發抖起來:“虧奴婢之前心裡還覺得,那薑正妃看起來像個溫柔賢淑之人,沒想得到,心思這麼沉。”

“齊王更沉,也不愧為一對兒了。”

元小芫不由嘀咕了一聲,還好聲音不大,這兩人似是沒有聽到,還念叨著薑可柔和齊王的不是。

元小芫思忖著張嬤嬤方才的話。

“薑正妃定是知道的,若是我今日沒有發現,傷我胞宮對她而言又不是什麼壞事。”

畢竟她入王府這些年,還未誕下子嗣,保不齊元小芫日後有了身子,而胞宮之前受過損,想要她落胎,豈不是更加容易。

元小芫起身退去衣裳,掀開被子爬上榻,接著道:“若是我發現了,自是不敢當麵撕破臉,暗自咽下這事……”

她恍然明白過來:“這是在提醒我,讓我不要逾越。”

所謂逾越,便是說莫要她爭寵,搶在了薑正妃前頭生子。

張嬤嬤在元小芫開口前,就已經想到,英綠是在她說完後,這才明白的,不由氣急敗壞:“小姐當時就不應該吃的,多少吃進去了一些,是對身子不好的,我們即便不吃,她還能強迫不成。”

張嬤嬤又倒了杯溫茶,將桌上昨夜放的百合糕取了一塊兒過來,昨夜的糕點是專門備給王爺一起用的,王府內沒人敢動手腳,元小芫吃著也放心。

張嬤嬤忙活完,來到英綠身旁,語氣嚴肅:“你說說你啊,跟在主子身邊這麼些年,還是個小孩模樣,咱們主子現在是側妃,你一口一個小姐,是想惹麻煩麼?”

張嬤嬤見她垂著頭,一副知錯的樣子,語氣也緩和了些,語重心長的給她解釋。

“若是當麵不吃,薑正妃定會明白,主子不是個好糊弄的,以後的手段,隻會更陰,更不易覺察。”

元小芫喝了溫茶,胃裡舒服多了,聽了張嬤嬤這番話,瞬間明白祖母為何非將她作為陪嫁了。

英綠被這幾句話點透,頓感自己又蠢又笨,不免在心裡自責了半天。

想著張嬤嬤年齡大,便先讓她去側屋休息,自己留下,守著睡回籠覺的元小芫。

元小芫也是心疼她,讓她莫要一直挺著,英綠卻說什麼都不肯走。

隻不過,這身子還是挺誠實的,坐在那紫檀桌旁,不一會兒也趴著睡著了。

清語閣的書房中,影十等候了多時,才見到書櫃緩緩推開,齊王從暗室出來,麵色有些蒼白。

這幾日鬼醫剛至府邸,在暗室幫他各種試藥,齊王被折騰的夠嗆,他有些搖晃,扶著案幾才坐穩。

“出了何事?”

影十拱了拱手,將昨夜與今晨的事一並道來。

齊王表情一直平淡,在聽到元小芫衝到夜壺邊催吐那裡時,蹙起了眉頭,且眉心的川字紋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