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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如疾風般的黑影,從皇城的高牆上落下,隨後縱身一躍,在欒京的瓦礫上一路奔走,聽不到響動,也未京到皇城內外的一眾守衛。

最終,這隻黑影落入了一座高門當中,這高門上懸掛著三個大字:齊王府。

“柳妃與端妃一向交好,眼看雲翰也快到出宮建府的年紀,柳妃膝下無子,免不了會打些主意。”

齊王一邊翻看著兵法,一邊道。

“屬下之前打聽到,元小芫與柳玉已有婚約,待出宮及笄後,便要成婚。”

那黑影單膝跪在齊王身側。

“柳玉。”這人是總政寺少卿柳文的兒子,齊王將手中兵法合上,眯著眼輕揉著眉心,思忖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柳文不幾日便要升任宗正寺卿,楚王與太子,定會拉攏他。”

“上月柳家設宴,趙太傅帶著孫女赴宴,楚王的人則未去,第二日,柳文還特地單獨拜訪了那幾個。”

齊王不由歎道:“也是隻老狐狸,不對,他是一隻鱉。”

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鱉,所以齊王絲毫不敢小瞧這種裝鱉之人,這種人誰也不敢得罪,誰也不去投靠,大福大喜輪不到他,但那滅天大事,也殃及不到他,瞧著碌碌無為,卻能活得最久。

齊王起身,將案幾上放著的玉扳指戴在了拇指處,冷冷道:“太子與楚王的爭鬥,怎少得了宗正寺,看來咱們得幫這老鱉一把。”

“那柳妃那邊……”

“一個還未及笄的姑娘,眼下成不了大亂,本王隻是怕她擾了雲翰的心思……”

齊王搓著拇指上那玉扳指,腦中浮現出白日裡那雙乾淨透徹的眸子。

半晌後,齊王下令:“叫十去盯著。”

若是她安生出宮回府,便無事,要是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那便莫要怪他。

……

元小芫覺得皇宮是個神奇的地方,往年的這個時候,她在柳府根本不敢穿此等錦衣,隻著浣紗都會覺得渾身黏膩,祖母說最多不到十日,她們便可回府,一想到回府辦及笄之禮,還有和表哥的親事,元小芫莫名心裡慌亂起來。

“姑娘,娘娘叫您去禦花園喝冰粥。”

一個清脆的聲音將元小芫思緒打斷,是柳妃跟前的小宮女來傳話了。

這冰,在尋常人家是難得一見的,即便是柳府這樣的官宦,也稱得上的奢侈之物,整個夏日她頂破天也隻食過兩次。

禦花園離鐘樂宮,約莫一刻鐘的路,小穗本還想挑著樹蔭的地方引,卻又怕耽誤了工夫,便也顧不得那麼多。

到底是年歲小,心心念念著那一口冰吃,明明額上已是出了層細汗,她也依舊麵容歡喜。

來到禦花園,遠遠便能瞧見一個四角涼亭,這亭子一麵環湖,一麵繁花緊蹙,是個通透涼爽的避暑好地兒。

隻是……

那亭子周邊圍了許多人,元小芫看不清他們的神色,卻依稀感受到一股緊張的氛圍。

這時,幾個看穿著應是帶品級的宮人,低著頭步伐匆匆地從元小芫麵前跑了過去。

“小穗,我瞧著那便好像出了事,咱們是不是應該回避?”

小穗有些猶豫:“娘娘傳見,若是不去,也是不合規矩的呀……”

小穗說的不錯,但很明顯那邊出了大事,她不知死活還要過去,萬一遷怒於她,可如何是好,走也不是,去也不是,想來想去,二人便不知所措地立在原處等著。

咣當一聲,一個玉盞砸從亭中飛了出來,摔成粉碎。涼亭內外皆是伏地叩首。

“陛下息怒!”

“息怒?”

老皇帝扶桌而立,麵上的胡子氣得發抖,他身旁跪著的老太監立即起身準備去攙。

“不用扶朕。”

這一擺手,老太監又忙不迭跪了回去。

“陛下。”

柳妃起身,沒有上前,而是嬌嬌地喚了一聲,她才不會蠢得叫陛下注意龍體。

如今老皇帝身子每況愈下,身邊人說多了,勸多了,他便覺得那些人是在暗指他身子不好,嘴上勸著,心裡盼著他早死。

那柔聲飄進耳中,老皇帝雖沒有看她,卻是長長出了口氣。

“你,起來。”

他聲音也不似方才那般惱怒,卻低沉得嚇人,就像大冷天站在雪地裡含著冰一般。

第十二章

申時的日頭曬得人頭皮發皺。

亭外跪著的宮人,一水兒的濕了後背。

幾個剛到的宮人中,打頭那個,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子。

“這是什麼湖?”老皇帝臉頰上橫肉微抽。

“回陛下,是、是太平湖。”宮人如實答著。

“錯了,”老皇帝捋了捋胡須,斜了眼身旁跪著的老太監:“滿福,給朕掌他的嘴。”

老太監應聲起來,不等那宮人開口求饒,便一巴掌甩到了他臉上,彆看這太監歲數瞧著比陛下還大,臉上都凹了個窩,但這胳膊上的勁兒,那是絕不含糊,隻聽不過三兩聲,那宮人便滿臉是血。

老皇帝氣得一掌拍在了紅柱上:“朕告訴你,這湖啊,叫死魚湖!咳咳……”

最後這句說得太過用力,整個人都咳了起來,柳妃連忙上前。

皇上的秉性,她最是知道,她不勸,隻是陪著,幫忙端個茶,輕輕拍個背,嬌滴滴地故作害怕,那皇上瞧著她這樣,心裡一軟,也就能稍稍控製點情緒。

“那邊好像在說什麼魚,還有湖水之類的。”

小穗伸著腦袋,老半天才聽到這麼一句。

魚?元小芫不由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湖。

“姑娘,你乾什麼去?”

小穗見元小芫提著裙子向池邊走去,忙從後跟著,生怕出了意外。

還未到湖邊,元小芫就已經聞到了一股腥臭味,夏日湖水總會有些渾濁,入秋便會清澈許多,隻是這湖不僅渾濁,還飄著一堆死魚。

怪不得亭那邊動靜如此大,想來哪個主子瞧見這般景象都會不悅。

弄清楚了事情的緣由,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元小芫便向亭子走去。

“回陛下,這太平……不不,死、死魚湖,現今正在治理。”

“正在治理?所以說是朕出現的不是時候,倒不是你們的責任嗯?”

柳妃幫皇上捋著%e8%83%b8口,皇上明顯不比方才那般震怒,但這氣還在。

負責這片湖的內監趕緊磕了個響頭:“奴才不敢,隻是這快要入伏,湖水皆會如此……望陛下……”

皇上推開柳妃那雙纖纖細手,探出那圓滾滾的身子,用胳膊肘壓著大腿,許是憋的有點難受,他又將自己滿肚子的肥肉向另一隻腿上挪了挪。

“彆以為朕不知,你們是當朕身子不適,不會大熱天出行宮來禦花園賞湖,故而這太平湖你們就不當回事了,若是朕日日來賞,汝等敢讓這一片死魚飄到朕眼裡?”

“陛下息怒!”

元小芫剛一踏入這通往涼亭的石子路,便被眾人齊呼的聲音嚇得不敢再抬步。

原來那亭子中,不光是有柳妃,還有當今聖上!

“那又是何人?”老皇帝眯著眼,打量著不遠處立著的那兩個人。

柳妃抬眼一看,衝她們招了招手道:“這是臣妾的表侄女,先前同陛下說過,她家世代為醫,有著不錯的針推手藝,這次她進宮來就是替臣妾做針推的。”

“嗯。”老皇帝嘴上應了一聲,實際他對這事一點印象也沒了,這不是何要緊事,想不起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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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杺兒可是身子有何不適?”

老皇帝捧著柳妃那張美豔的麵容,滿眼都是心疼。

柳妃%e5%aa%9a眼生波,倚在老皇帝肩頭撒嬌道:“先前是外熱內寒,這針推將寒氣驅散,自然是好了。”

“嗯,身子的事可馬虎不得……”

老皇帝話未說完,柳妃那透著桃花香的玉指便壓在了他雙?唇之上。

“陛下……臣妾的身子是好了呢,若是您不信,今夜去鐘樂宮,替臣妾好生檢查一番……”

柳妃越說聲越小,口中的幽蘭香氣直往老皇帝脖子那堆肉的縫隙裡鑽。

老皇帝滿臉的橫肉都透著曖昧,伸手在柳妃的腿上輕輕拍了幾下,柳妃則含羞帶臊的將腿移開,抬眼瞅了瞅亭下。

老皇帝輕咳了一聲,看到元小芫已伏地叩首。

“民女元小芫叩見陛下,祝陛下萬年安康。”

元小芫趴在地上,餘光掃見身側不遠處那滿臉是血,暈倒在地上的宮人,胃裡忽然一陣翻滾,想到殿前不得失禮,生生將喉中那股泛酸的氣又咽了回去。

“嗯,起來說話。”

老皇帝方才與柳妃一來二回這麼一聊,心情倒是好了許多。

元小芫一起來,立即向兩旁退了幾步,不敢再看那灘血色。

老皇帝道:“你小小年紀,那針推的本事很是了得,說吧,想要何賞賜?”

元小芫不由蹙了蹙眉,這推針的功勞應是祖母的,怎皇上會以為是她呢?

元小芫抬起眼想看向柳妃,柳妃則笑著衝她點了點頭。

這意思是讓她認下來麼?

元小芫不敢欺瞞,也怕忤逆柳妃的意思,暗忖了一會兒,恭敬道:“回陛下,您愛民如子,不辭勞累,民女與祖母儘綿薄之力幫柳妃娘娘,那便是幫您,這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怎還敢求賞。”

老皇帝冷哼一聲,這可把元小芫嚇壞了,莫不是說錯了什麼?

正在想著該如何彌補,老皇帝搖搖晃晃起身,指著地上跪著的眾人,氣道:“好一個幫柳妃便是幫朕,瞧瞧,這麼小的姑娘,做了事都不求賞,你們呢?吃著皇糧不做事,還把朕的魚都給養死了,朕說你們怎麼不淹死在這湖裡?”

亭外這些人,早已在日頭下曬得像蔫了的茄子,猛然聽到這“淹死”二字,瞬間醒了神,齊刷刷磕了個響頭。

“陛下開恩啊!陛下開恩啊!”

頭排的一個老嬤嬤,向前膝行幾步,哀求道:“陛下!往年一入伏,這湖水太過悶熱,奴才們會提前將魚兒打撈出來,放入缸中飼養,待入秋,才會將它們放回湖中,年年皆是如此,很少出岔子,隻是今年不知何故,奴才們還未來及打撈,這魚便都……許是天熱得快了……奴才們實在是無心之過!還望陛下開恩啊!”

這嬤嬤說得不錯,那些魚細看,並不全像是因湖水溫度過高而死。

論到養魚,元小芫也是頗有心得的,便下意識點了點頭,喉中輕“嗯”了一聲。

她聲雖不大,但四周過於安靜,足以傳到亭內。

待反應過來時,老皇帝已經向她這邊走來。

元小芫倒吸一口冷氣,正要下跪,一雙肉乎乎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懂養魚?”

老皇帝語氣不平也不厲,讓元小芫琢磨不透,她不敢抬眼看,思忖了一會兒,也未見柳妃替她解圍,隻好點了點頭,屈腿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