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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病秧 仙苑其靈 4293 字 6個月前

腕緊緊握住。

王婉容不可置信地看著沈皓行, 二十餘年來, 這是沈皓行第一次擋住了王婉容的鞭子。

“你、你……”王婉容氣到顫唞, 她用力想要將手腕抽出, 可麵容平靜的沈皓行沒有將手鬆開。

“沈皓行!”王婉容忍不住怒斥出聲,“你到底要做什麼?”

沈皓行望著她,緩緩道:“那你呢,你要做什麼?”

“我要懲你愧對列祖列宗之罪!”王婉容脫口而出。

沈皓行略顯無奈地苦笑一聲,“娘,我到底愧對的是哪位祖宗?”

“自然是……”王婉容忽然一滯,身影明顯的晃動了一下,“你,你什麼意思?”

沈皓行道:“是鬱家,還是沈家?”

王婉容立即道:“自然是鬱家,你的生父是鬱充,你與沈家毫無關係,你怎麼能問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大逆不道?”沈皓行垂眼看著一臉怒氣的王婉容,“娘,我已經大逆不道許久了。”

連沈皓長都能猜出的事,他如何猜不出來,可這麼多年以來,他選擇順從,選擇聽信,因為他知道,如果連他也從娘親身邊離開的話,她會不會徹底崩潰……

可事到如今,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娘。”沈皓行鬆開她的手,抬手抹去她因怒極而落下的淚,“不論為了誰,你首先得是自己……”

王婉容一把將他推開,由於力氣過於猛烈,她一個晃神跌坐在地上,沈皓行想要去拉她,卻又被她一把甩開。

“我自己?”王婉容嗤笑,“我早就死了,在沈無陵將我帶來上京的時候,我便已經死了,我活著隻為看沈家全族慘死!”

“包括我在內麼?”沈皓行跪坐在她麵前,低聲問道。

王婉容倏然抬眼,方才還隻是猜想,可這句話一出,她便知道,沈皓行什麼都清楚了,他不是鬱家的人,他正是她與沈無陵的孩子。

他是孽種,他本不該出生,可那時候的她什麼也沒了,她終日生活在驚嚇中,隻要一合眼,就看到鬱家所有人不斷地質問她,為何要遇見沈無陵,為何要沾惹上這樣一個禽獸。

她太害怕了,她想要人來陪她,她什麼也沒有了,她隻有腹中這一個骨肉了。

她想讓他陪陪著她,可是一想到這孩子是與沈無陵的,便又覺得內心無比羞愧,她怎麼能將這樣的孽種留下呢?

直到某一日,她想到一個絕妙的法子,可以順理成章的將孩子生下,安安心心將他養大。

她隻需要告訴他,他不是沈無陵的孩子,他是鬱充的孩子,他必須背負著鬱家所有人的命而活著。

這個念頭在心中無限的滋長,最後吞噬了她心中的一切。

明明在最初的那段時間裡,每當懷中的小人衝她笑時,她好像瞬間忘記一切煩憂,她想要將他攬在懷中,想要護他一生周全,讓他平安長大,可一旦想到沈無陵,想到午夜夢回時鬱家的淒慘,她便無法寬恕自己,無法再麵對懷中的孩子……

王婉容突然失聲痛哭,她伏在地板上,整個身子都在顫唞。

沈皓行沒有上前扶她,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便一直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許久之後,王婉容哭聲減弱,她緩緩撐起身,卻是沒有看他,隻是聲音沙啞著道:“你恨透我了吧?”

沈皓行道:“不恨。”

王婉容笑了笑,她知道沈皓行是在騙他,他怎麼可能不恨她,她這樣欺騙他不說,還總是那樣心狠的責打他。

“無妨的,你有多恨我,我便有多恨沈無陵,應當說,我對他的仇恨還要強過百倍千倍……”

“不。”沈皓行道,“我從未恨過你,我隻是……可憐你。”

王婉容怔然地抬起頭,看向沈皓行,“你說什麼,可憐我?”

沈皓行長出一口氣,不緊不慢道:“你本受害者,需要愧疚的不該是你。”

王婉容冷笑,“你說得好輕巧啊,若我當年跟著一道死了,興許還是一樁好事,可偏偏我獨活於世……我曾想過一死了之,可若我死後遇見鬱家的人,我又有什麼臉麵麵對他們?”

他讓她不要自責,這豈不是癡人說夢,若當初她沒有遇見沈無陵,那麼鬱家上下又怎會遭遇這般禍事。

錯的人是沈無陵,可一切皆因她而起,她如何能坦然自若的活下去!

王婉容忽地想起沈皓行這句話有幾分熟悉,她蹙眉默了片刻,終於是想起在何處聽到過。

是那個女人,那個讓沈皓行脫離她掌控的女人。

那日她就在這間屋中,在她斥責她對搶奪之人沒有恨,對辜負之人沒有愧時,她也是這樣回答的。

她說錯的不是她,那些都不是她的意願。

“哈哈哈……”王婉容忽然揚聲大笑,眼角卻還在不斷落淚,在一陣瘋狂的笑聲之後,她抬手指著沈皓行,撕心裂肺地怒罵,“廢物,你這個廢物!你為了那樣一個狼心狗肺的女人,竟將一切都要毀了,當初我生下你時就應該直接將你掐死,沒用的孽種!你給我滾,給我滾!你怎麼不去死,你早就該死了……”

沈皓行沒再說話,他慢慢站起身,在滿耳充斥著各種羞辱的話語中,轉身離去。

馬車在魏王府門前停下,趙采蘩帶著張燁依舊跪在府門前。

沈皓行下車後淡淡朝她們瞥了一眼,抬腿要進去時,卻見趙采蘩忽然起身朝他跑來,“王爺,我求求你,讓我見見我娘吧,我就隻見一眼,我求求你了……”

沒等沈皓行開口,便立即有侍衛將她拉開。

沈皓行回到舒靜院,守在門外的歲喜朝她搖了搖頭,寧妱兒未醒是在意料中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心裡有空了幾分。

沈皓行推門進屋,在來到睡房門口的時候,他聽見裡麵傳來竹安絮念的聲音,說的大多都是他們曾在衡州時的舊事。

很多都是沈皓行不知道的,他有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靜靜地站在門外聽上一會兒。

竹安今日說起了一件兒時寧妱兒發生的事。

那時候寧妱兒太渴望出去玩,卻不被允許,便用煮熟的番薯捏了幾個小人,擱在窗前比作她和趙采菲,每日都會玩上一會兒,直到某天晌午,兩隻鴿子落在窗前,將她叼走飛去,向來乖巧的寧妱兒氣得衝到窗邊,對那鴿子好一通叫罵。

沈皓行從未見過這樣的寧妱兒,想到她叉腰怒罵的樣子,忍不住彎了唇角。

沈皓行推門而入,將竹安嚇了一跳,忙起身讓開地方。

沈皓行朝她揮了揮手,竹安恭敬退下。

“可有想我?”沈皓行坐在她身側,握住她的手,不過離開一個時辰,他卻念她至極。

竹安來到院中,與歲喜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又去了隔壁的屋中。

屋裡彌漫著濃濃的草藥味,寧有知躺在床上,時不時低咳幾聲,聽見腳步聲傳來,她緩緩睜眼,側臉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趙正則自打從大理寺獄中出來,便被沈皓行直接接到了魏王府中休養,寧有知是在五日前,才從東夷回到了上京。

一回來便也被接進魏王府中。

趙正則隻是身處大獄,身子受了盈虧,調養一段時間便可恢複,寧有知到底是這一路傷了根本,如今全憑著藥在吊著一口氣。

“妱兒可醒了?”寧有知望著竹安,虛聲問道。

竹安搖了搖頭,來到床邊將她扶起。

寧有知低咳一陣,啞聲道:“我想去看看她。”

竹安有些為難,“夫人,有安大夫說了,您現在不便走動,最好在床上靜臥休養……”

寧有知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她隻想在沒咽氣前,能與她的妱兒多見幾麵。^思^兔^在^線^閱^讀^

“無妨的,你若不讓我見她,我這心裡更加堵得慌,還不如死了呢……”

“呸呸呸!”竹安連忙道,“夫人可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隔著一道屏風,那頭趙茂行正在照顧趙正則,聽到二人談話,趙正則緩緩撐起身道,“竹安,你去與魏王知會一聲,我們要一道去看看妱兒。”

竹安見狀,隻好起身去隔壁屋傳話。

巫醫說過,想要寧妱兒醒,便需要在她身旁多與她說話,至於能不能奏效,還是看她自己想不想醒。

這番話無法辨彆真偽,沈皓行唯有相信,因為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到的。

不一會兒,寧有知坐在輪椅上被推到寧妱兒身旁,她從前一雙養得極好的手,如今上麵布滿褶皺,她握住寧妱兒的手,眼淚止不住又落了下來,她極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緩了許久才慢慢出聲。

“妱兒,姑母來看你了,你醒醒吧,你若不醒,我們姑侄恐怕是再也無法相見了,她們不叫我說,可我自己能感覺到……我恐是命不久矣了……”

趙正則的一條腿走路略微有些跛,他搖晃著走到寧有知身後,抬手輕輕按在她肩頭,他想要說些什麼,可感受到寧有知在隱隱發顫,那些寬慰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片刻後,他用力清了清嗓子,正聲道:“小妱兒,爹爹來看你了,有爹爹在,我的妱兒不必害怕!”

“我的妱兒從不喊疼,從不怕苦,從未埋怨過天之不公,這般良善懂事的兒女,我趙正則便是要看看,有哪個牛鬼蛇怪敢來驚擾我女兒!”

說完,他咬緊牙根,抬起那條未受傷的腿,用力在地板上跺了一腳,地麵似在隱隱發顫,而他也幾乎要向後倒去,被趙茂行連忙一把拉住。

“妱兒,”趙茂行長出一口氣,望著床榻上那張恬靜的麵容,沉聲道,“醒來吧妱兒,家中的人都在盼著你呢。”

寧妱兒喜歡夏天,尤其是夏日的清晨,日光落在身上暖暖的,不悶也不會曬得難受。

她將一雙小腳丫放入湖水中,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輕輕提著水花,手裡是正在編織的草帽。

“哭哭。”

忽然傳來的聲音,並沒有將寧妱兒嚇到,她隻是手上的動作略微停了一下,便繼續編織。

這段時間,她總是會莫名其妙聽到這個聲音,如今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編好草帽,抬起胳膊準備往頭上戴時,手腕卻倏然一緊,被一張大手緊緊握住。

寧妱兒這次是真的嚇到了,她猛然回頭,一個身著玄衣的男人出現在眼前。

“你、你是誰?”

她應該害怕才是,或者怎麼說也該掙紮一番,可她看到男人那雙含淚的眼睛時,心裡跟著顫了一下,沒來由多了份傷感。

男人眼淚倏然而落,直接跪坐下將她攬入懷中。

寧妱兒有一瞬的愕然,在感受到男人的眼淚從她脖頸處滑落時,那份傷感又重了幾分。

男人哭了許久,最後才哽咽著出聲,“隨我回去吧……”

“回哪裡去呀?”少女聲音甜軟,疑惑地開口道,“這裡是我的家,我哪裡都不去。”

隨後,她笑著在男人後背上輕輕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