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噓”的口型。
第三章
還能迷了我不成
珍寶閣內倏然靜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這剛剛進門的一行人身上。
這幾人的麵容實在太過耀眼,隨意拎出來一個都好似畫中美人。
尤其是為首的那個男人,五官絕美到挑不出一絲錯來,尤其是那雙桃花眼,比那書中所寫的千年妖孽還能勾人心魂,他的出現,這些琳琅滿目的珍寶也能瞬間失色。
眾人看他的眼神中有羨豔,有嫉妒,有羞澀……
唯有寧妱兒是震驚。
如果說昨日兩人的見麵是巧合,那麼方才很明顯是有意為之。
就在寧妱兒驚愣的時候,男人的神色已經恢複平靜,極為自然地看向了彆處,就好像方才他沒有做過任何舉動,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旁人的神情上也看不出絲毫異樣,這下連寧妱兒自己都開始懷疑,難道是她將夢境與現實混淆了?
寧妱兒呼吸已然全部亂了,手心裡的冷汗甚至有些滑手,她匆忙收回目光,這次沒有直接嚇暈過去已是幸事,哪裡還敢再去深究。
她強行勻了幾個呼吸,裝作無事一樣繼續朝樓下走去。
一瞬的寂靜之後,店內又恢複了原本的熱鬨。
以老板娘的眼力勁,自然瞧得出來人身份非富即貴,立即笑著迎上去。
然而剛靠近,便被一個麵容俊美的男人攔住,那人腰上掛著佩劍,手腕略微一抬,露出一寸閃著寒光的劍身。
老板娘瞬間停下腳步,笑容也僵在臉上,她看向為首的男子,結巴道:“客、客官是想看點什麼?”
男子唇角微提,露出一個極為和善的笑容,“可有翡翠?”
“有的有的!”老板娘連忙笑著應聲,衝身後的人擺手道:“快把頂好的翡翠都拿上二樓!”
說完,便側身將他們朝樓梯的方向引。
這邊寧妱兒腳跟剛落地,還未徹底站穩,就聽見人群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妱兒?”
趙茂行本來以為今日午宴寧妱兒會露麵,結果聽母親說表妹不舒服,在吉安院休養著。
趙茂行憂心不已,卻也不能擅自離開,原本打算待應付完魏王,便抽空去吉安院看望一下,卻沒想午宴還未散,魏王又要出來逛街,他隻好又跟著出來,哪知卻在此處和表妹碰到了。
竹安上前行禮,歲喜也福了福身。
礙於身旁有人,趙茂行便是再擔憂,也不能說什麼,隻得按照禮數先介紹身份,“王爺,這是卑職的表妹寧妱兒。”
“哦……”沈皓行尾音拉得極長,眸光淡淡地落在寧妱兒身上,明明隔著帷帽,卻始終讓寧妱兒有一種錯覺,他能將她的一切都看穿。
趙茂行見她僵愣在原地,便小聲提醒她過來行禮,見寧妱兒還是未動,又怕惹了魏王不悅,正想開口替寧妱兒解釋兩句,便聽那帷帽下,終是傳來了女子輕柔的聲音。
“王爺吉祥安康。”
沈皓行不可察覺地怔了一瞬,隨後平靜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陰鷙。
他沒再開口,隻是朝寧妱兒的方向略微點頭,便撐開折扇一麵慢悠悠地搖晃著,一麵朝二樓而去。
趙茂行原本打算趁機和寧妱兒說兩句話,倒是寧妱兒為了避嫌,退開兩步朝他擺了擺手。
趙茂行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轉身跟了上去。
從珍寶閣回趙府這一路上,寧妱兒步子比平時快了許多,她一句話也未說,等好不容易回到房中,她連衣服也未換,一把將帷帽摘掉,直接就躺在床榻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
竹安和歲喜早就覺出她不大對勁兒,也不敢問她,兩個丫頭也很是有眼色,一個去端藥,一個去燒水。
屋內逐漸靜下,寧妱兒慌亂了許久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她眉心微蹙,不自覺又回想起珍寶閣內發生的一切。
在想到沈皓行的聲音時,她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又起來了,就如在珍寶閣時那樣,連同臉頰也紅了,這好不容易平複的心再次慌亂起來。
原來不知從何時起,她竟對他這般熟悉了,單就是那一個“哦”字,也能讓她清晰的辨認出是他。
寧妱兒到現在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那個將她囚禁,又與她纏綿的男人……
不是旁人,竟當真是魏王。
她不安地翻了個身,眉心蹙得更緊。
可是堂堂一個王爺,為何要那樣對她呢?
他不是有斷袖之癖麼?
表姐的消息向來準確,她也沒有任何理由騙她,更何況今日看到魏王身側那幾名侍從,也的確各個樣貌俊美……
寧妱兒越想頭越痛,最後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竹安知她今日疲倦,便也沒有叫她,寧妱兒這一覺便睡到天色沉下,也不知又夢到了什麼,醒來時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比前幾日夢魘醒來的狀態還要差了許多。
與此同時,在趙府另一端的汀蘭苑閣樓上。
沈皓行微眯著眼,正望向吉安院的方向,他一麵聽常見說著關於寧妱兒的一切背景,一麵輕撫著麵前盆栽中顏色豔麗的美人蕉。
在聽到寧妱兒已經與趙茂行定下親事時,沈皓行忽然冷笑一聲,將開得最旺的那朵美人蕉折斷,“好歹也是衡州刺史,當真願意讓嫡子娶一個病秧子不成?”
常見拱手道:“屬下起初也不信,但來年那姑娘及笄之後,兩人便會成親。”
沈皓行沒有說話,饒有興致地盯著掌中那朵美人蕉看。
前日夜裡他做了一個夢,不算好也不算壞,隻是頗有些稀奇,直到他看見園子中那少女的時候,才意識到那夢境也許不是巧合。
一樣的麵容,一樣的舉止,連今日在珍寶閣開口說話的聲音都與這兩日夢境中的一致。
再加上那女子看到他時,竟嚇成那般模樣,要說這當中沒有古怪,誰能信呢?
沈皓行唇角笑意漸凝。
很好,他倒是要看看,趙府背後是誰,竟敢將手伸到他麵前來。
他已經連續兩日排查過一切能夠接觸到的東西,可那夢境還在繼續。
手段用得倒是極為新穎,隻是未免小瞧他了。
不過一個黃毛小丫頭,還能當真迷了他不成。
沈皓行神色陰鬱地望著遠處,指節隻是稍加用力,紅色的花汁便順著指縫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
第四章
你可當真是個廢物
劈啪——
夜晚總是過分的安靜,就連炭盆中偶爾傳來的聲音都會比白日裡更加清晰。
寧妱兒翻了個身,緩緩睜眼,目光透過薄帳望向桌上跳動的光亮。
念了一晚上佛經,煩亂的心還是難以平靜,打從她記事以來,頭一次會因為害怕夢魘而不敢入睡。
前幾日的夢原本已經夠令她驚恐了,可今日從珍寶閣回來後的那個夢,於她而言,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噩夢。
在夢裡,她死了,死在一間破舊的茅草屋中。
寧妱兒也不知夢中的她是如何從魏王手中逃出去的,隻看到夢中她衣著華貴,一席大紅長裙,就好似正在成婚的新婦,隻是頭上的華冠早已不知所蹤。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在林中疾跑,紅裙被劃破,身上也有好幾處傷口在向外滲血。
平日裡由於心疾的緣故,彆說這般疾跑,就是走路快點她都會難受,這樣跑下去身子肯定要受不住。
“不要跑了,這樣會死的……”寧妱兒拚命地朝她喊。
然而夢中的她什麼也聽不到,依舊不管不顧地繼續跑。
直到她淒慘地倒在一堆雜草中,那雙曾經閃著亮光的杏眸漸漸蒙上一層薄霧時,寧妱兒終是忍不住大哭起來,“為什麼要跑啊,活著比什麼都強啊……”◢思◢兔◢在◢線◢閱◢讀◢
再次想起這個畫麵,寧妱兒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她深深閉眼,扶去麵上淚痕,許久後才緩緩睜開。
不,這噩夢不會是她真正的結局。
且不說夢境是真是假,便是真的,那好死不如賴活著,她才不會從魏王身邊逃跑,除非魏王要殺她……
但,魏王應當不會殺她吧……
至少在夢中來看,他是喜愛她的,不然為何要與她那般親昵,且在纏綿時連那種地方都要吸吮……
一想起那畫麵,寧妱兒便頓時覺得又熱又悶,原本對死亡的驚恐似也散了幾分。
她將被子向下拉了拉,一張圓圓的小臉漸漸漲紅,自言自語地嘀咕著:“反正我不跑……”
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副身子不比常人,能活的如今都已是萬幸,她理應知足。
然人世繁華,尚有那麼多未聞未見,她又如何舍得離去?
手臂上傳來輕微的癢意讓她驟然回神。
垂眸看去,不知從何處跑來一個小螞蟻,正順著她手臂向手掌的方向爬。
寧妱兒雖無痛感,卻知冷熱,也能覺出癢來。
她抬起手臂,盯著那黑色的小不點,低聲問道:“你也是這樣覺得吧?”
小家夥像是能聽懂一樣,很配合地停了下來。
“再說,這就是一個夢罷了,沒準是我自己嚇自己,對不對?”
黑色的小腦袋晃了晃,繼續朝她掌心爬。
夢中魏王一直喚她嬌嬌,而她根本就不叫這個名字,甚至連認識的人中,也沒有名字帶“嬌”的。
想至此,寧妱兒忽然不那麼怕了。
她撩開薄帳,朝指尖輕輕一吹,小家夥頓時沒了影蹤。
一夜秋風,吉安院的地上鋪滿了一層厚厚的霜葉,小鹿皮靴踩在上麵,發出咯吱的聲音。
寧妱兒喜歡這樣的聲音,忍不住就在院裡踱起步子,見歲喜從屋中出來,便笑著同她招手,“歲喜快過來聽,像不像踩雪的聲音?”
衡州的冬日很少落雪,印象裡隻有三年前的那個冬日,一連四日飄雪,才好不容易給地麵上積了一層三兩寸的雪。
趙采菲跑來找她玩雪,寧妱兒卻因身體的原因,隻能在屋中待著。
那日她趴在窗邊,羨慕地看著趙采菲在雪地上跑來跑去,留下一連串的小腳印,便是滑倒了也會不哭鬨,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雪,扭頭衝她咧嘴一笑。
她也好想玩雪啊……
不過彆說玩雪了,就是秋日裡風大些,她都不能輕易外出。
那她隻好在這兒踩樹葉,就假裝是在踩雪玩啦。
一連幾日都未曾見過小姐笑得這樣開心,歲喜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竹安,小聲道:“小姐氣色瞧著比昨日好多了,可是沒再做那夢魘的緣故?”
竹安點頭道:“小姐今晨醒來的時候說了,昨晚睡得極好,一夜無夢。”
歲喜立即高興道:“定是佛祖顯靈,庇護小姐的緣故。”
寧妱兒一麵踩樹葉,一麵衝歲喜笑道:“我也是這般想的,所以方才還和竹安說,過幾日秋分隨姑母去趟福華寺呢。”
“啊?”歲喜笑容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