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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凰引 紫微流年 4392 字 6個月前

們的屠殺之機。”

蕃軍的斥候執著火把,一隊隊分頭馳出河穀。

河穀外野草蔓長,隨著呼嘯的夜風起伏,人在草中越散越遠,連火把的光都微弱難見,宛如被暗夜吞噬。

長夜寂寒,河穀內的窄流嘩嘩而響,草葉凝起白霜,人與馬都陷入了沉睡。

就在寒意最重之時,河穀外忽然傳來震響,警戒的衛兵吹響了尖哨,蕃兵從睡夢中驚醒,震聲瞬息迫近,似天際滾雷襲來。

士兵將火把擲入柴草堆,不等火焰躥起,幢幢的暗影從夜境衝出。

數不清的群馬仿佛為鬼魅所驅,不顧一切的狂奔,衝進了蕃軍的前營。前營士兵密集,野馬胡亂衝踏,許多人不及閃避,給踩得骨斷筋折,場麵一片混亂。

一名蕃將方要發令,驟然被一箭貫喉,暴突著雙眼仰天而倒。雜亂的馬群隨即騰起一股急雨,無數利箭破空而來,蕃兵猝不及防,中箭無數,餘下的紛紛高呼,“敵襲!有敵襲!”

馬陣後方現出了一個個黑色身影,赤火軍隨著馬群衝來,伏鞍緊貼,離得極近才張弓,成功殺傷了一大批,現身後再不掩藏,連珠般的放箭,乘著混亂放肆的衝殺。

達枷衝出大帳,腦子已懵了,“哪來的敵人!”

狄銀在衛兵的服侍下披上甲衣,厲聲質問,“敵軍有多少!”

敵人來得猝不及防,斥候必然被拔了乾淨,蒙布那隻能滿頭大汗的回答,“屬下不知!”

狄銀怒極,“全軍上馬迎戰!”

大營吹響號角,火堆接連燃起,照亮了整個營地,士兵們抄起刀槍,雜亂的火光中不知多少敵人在衝踏,箭矢射儘又換成刀槍,追著蕃兵砍殺,一個擎著陌刀的身影黑衣黑甲,乘著黑馬如狂暴的戾風,所過之處鮮血與斷肢齊飛。

陌刀長銳凶猛,威勢無倫,韓七少時極愛,但刀身過於沉重,久戰力不能支,遂放棄了使用,這一次她已不計代價,長刃帶著死亡的厲嘯橫掃。赤火軍隨著她舍命衝殺,全軍血氣極盛,趁著混亂竟從前營殺到中營,逼得蕃兵的後營圍合上來,才算截住了衝勢。

狄銀怒火萬丈,他終於弄清了敵人僅有兩萬,卻衝得十萬人的大營一片狼籍。他親自上馬,帶著精銳斬殺了一名敵將,又追截另一名主將,那人也極悍勇,纏鬥多個回合,終還是不敵狄銀,被他一戟斬斷了左臂。

那將領失聲痛吼,從馬上栽落,眼看要給狄銀刺死,突然一槍驟襲,迫得狄銀回戟應對,卻是個俊冷英悍的青年。

墜地的方毅痛得幾近昏厥,血如泉湧,敵戟卻遲遲未落,他抬頭一望,發現來救的赫然是陸九郎,不禁大愕。

要問陸九郎為什麼折回,他自己也不知道。

遠去明明是生路,卻一步比一步頹喪;折回明明是死路,卻有一股不馴的勁氣沸蕩,越來越激昂。他擋在方毅身前,使出渾身解數與狄銀拚鬥起來。

石頭也跟了回來,下馬扶住方毅,撕衣勒住他的殘臂,止住奔湧的血。

方毅麵色慘白,“不必費事,你讓陸九郎去——”

他還未說完,蕃兵已然來襲,石頭顧不上攙扶,匆匆帶兵招架。

狄銀年少上陣,身經千百場戰役,猛悍過人,長戟的劈砍極重,陸九郎雖能架得住,□□的戰馬卻是長程奔回,吃不住戟上巨力,幾下之後前蹄發軟,當狄銀再次重擊,馬兒竟然哀嘶一聲,給壓得跪撲下來。

陸九郎成了步戰,狄銀的近衛又圍上來,情形極為不利。方毅奮起上馬,揮槍挑死幾名蕃兵,吼道,“陸九郎,你去將——”

他還沒說完,狄銀已揮戟襲來,方毅失了一臂,自知招架不住,橫心一槍擲出,自己給利戟劈碎%e8%83%b8骨,長槍也洞穿了狄銀的馬腹,迫得對手落馬。

方毅的近衛悲哭出聲,發瘋般與蕃兵廝殺,方毅氣絕時猶在望陸九郎,嘴唇微動。

陸九郎不知他要說什麼,見人已沒了,趁著狄銀換馬殺出圍堵,直奔遠處廝殺更密集的一處,那是韓七的所在。赤凰是赤火的軍心,哪怕被敵人重重圍住,隻要她不倒,眾多士兵依然能戰到最後。

陸九郎生生殺出一條路,衝近韓七的身畔。

長夜未儘,火光零亂,韓七通身給血覆住,唯有雙眼明澈森寒,每一次追斬從不落空,馬下無數屍體,宛如幽冥的魔神,然而蕃兵密集如蟻,仍在不斷湧上。

陸九郎揚聲高喊,“韓七!”

韓七的眼眸掠過,毫無波動,揚刀劈碎了一個蕃兵的腦袋。

陸九郎知道她已經殺木了,更加用力的吼出來,“韓七,方毅沒了!”

韓七微恍一下,終於回神,現出一絲怔訝,“陸九郎?”

她什麼也沒問,也無暇再問,環顧身側沒了可用的將領,垂下陌刀驅馬躍近,嘶啞道,“方毅沒了,你去!帶人將後營的輜重燒了,我還能戰小半個時辰!”

陸九郎瞬間懂了,抓過一個熟悉的麵孔,吼叫道,“伍摧,走!”

伍摧也戰得昏頭,給陸九郎一扯才清醒,嘴都張大了,“怎麼你小子——”

伍摧也隻說了半句,帶著一隊人跟著陸九郎猛衝,學著他絕不纏鬥,一沾就走,等回神已經稀裡糊塗滾進了營外的長草,又吞掉追進來的小隊蕃兵,等從草中出去,十來人已換成了蕃兵的服飾。

縱然韓七將敵軍的主力引在中營,闖到後營也難如登天,但陸九郎扮成蕃兵,借著天光未明,四下混亂,根本無人留意,居然一口氣躥到了蕃軍輜重的所在。

黑壓壓的糧車望去不見頭,將地上的長草都壓平了,還有幾百士兵留守,伍摧瞧得吸了一口氣,如此驚人的數量,自己這十來人哪夠,還沒點燃幾輛就要給蕃兵聚攏宰了。

糧車的對麵是牛馬休歇的圈欄,扔著大堆乾草,散出臭哄哄的糞味,沒什麼士兵把守。陸九郎伏在暗處,眼珠來回打轉,半晌後一示意,一隊人悄悄摸進了牲畜群。

看守輜重的蕃兵望著中營的火光,正議論前頭的戰況,冷不防旁邊的畜圈一陣馬吼牛嘶,宛如炸開來一般。

蕃兵驚極望去,許多牛馬屁股後頭騰起了火,驚得滿圈牲畜發狂,轟轟衝出了欄圈,不分東西的逃躥,甚至衝著糧車而來。

眾兵趕緊阻攔,然而嚇瘋的牛馬力大無窮,哪裡擋得住。

這些牲畜的尾巴被人綁上長草,火焰在地上拖掃,很快燎著了大片野草,又沿著木輪爬躥,隨風卷%e8%88%94車上的糧包。糧車緊挨著停置,頓時一輛接一輛的燒起來,蕃兵又是趕牛,又是去河邊舀水撲救,亂成了一鍋粥。

陸九郎和伍摧帶人混進救火的蕃兵,趁亂往糧車深處甩燃燒的木頭,弄得火勢越來越盛,有的蕃兵覺察不對,方呼一聲就給利刀貫腹,滿地火牛與火馬亂奔,誰還顧得上其中的細微。

赤火軍被絞殺得越來越少,韓七在激戰達枷,陌刀依然凶猛,誰也看不出她雙臂腫脹,每一動酸疲至極。達枷的實力不及狄銀,被刀勢壓得汗出如漿,苦苦支撐。

衝天的火焰從後營燃起,火星隨著熱氣四散,紅光映亮了河穀,與天際的晨曦相映,彙成了絢爛而赤烈的朝霞。

韓七在濃烈的血腥中抬起頭,感受夜風拂來的熱意,就知道後營在何等盛大的焚燒,如一場華美無倫的火葬。

她微微笑了一下,傾最後的力量一斬,陌刀泛著森冷的光,映出達枷恐懼的臉,眼看就要將敵人頭頸斬碎。

一刹那間,一支利箭穿透韓七的黑甲,刺入了%e8%83%b8口。

第50章 陷敵陣

◎他瘋啦!跟著蕃軍做什麼?◎

狄銀駐立後營,望著燃燒未歇的糧車,神情異常猙獰。

蒙布那硬著頭皮稟報,“是赤火軍,業已全殲,主帥據說是韓戎秋之女。”

達枷近乎難以置信,險些斬殺自己敵將竟然是一個女人。

狄銀默了一刻,冰冷道,“傷亡如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蒙布那稟道,“陣亡兩萬二,重傷一萬七,輕傷三萬。”

狄銀寒氣森森,目光陰戾,“一個女人用兩萬人折了我七成兵力,燒了十萬人的糧草?”

蒙布那不敢說話了。

狄銀的額角一跳,半晌迸出話語,“整兵撤回涼州。”

“那回鶻——”達枷話一出口又閉上了嘴。

戰力僅剩三成,糧草又燒了個精光,萬一河西軍援兵來擊,豈不是全軍覆沒,當然隻能撤了,然而出戰時氣勢盛極,卻如此狼狽而歸,達枷恨不能將敵人的主帥活撕了。

狄銀如何不恨,硬梆梆道,“給回鶻人傳個消息,願他們好運,赤火的主帥還活著?”

蒙布那回道,“暫時還有氣,王子的一箭極深,軍醫不敢拔,不知能不能活。”

狄銀的牙齒咯崩一響,“畢竟是韓戎秋之女,彆給輕易死了,我要她活著慢慢領受。”

日頭漸高,河穀黑煙嫋嫋,血腥遍地,數不清的屍體交疊橫摞。

河灘邊一個死去的蕃兵忽然動了,坐起長噓一口氣,正是石頭。

他在方毅陣亡時給敵兵一阻,沒能跟上陸九郎。後來戰得精疲力儘,同袍相繼身亡,索性倒下裝死,好在蕃軍撤得匆忙,並未清理戰場,居然活了下來。

石頭四顧無人,蹣跚的走去記憶中廝殺最烈的一帶,整個近衛營都在這裡,一具具屍體無比熟悉。石頭看得眼淚直流,等扯開一個蕃兵屍體,瞧見底下的史勇,他哭得更厲害了。

史勇滿頭是血,雙目緊閉,再沒有憨狡的笑。

石頭哭得沒了樣,鼻涕淌到對方臉上,趕緊抻著袖子去抹,哪想到才擦了兩把,手下臉皮一動,嚇得他一屁股蹦開,等想過來又大喜,一探鼻端似有呼吸,登時激動欲狂,“史營!你是不是沒死!”

史勇在拚得最激之時給錘頭一撞,當場昏厥過去,臂彎恰好絞死一個蕃兵,屍體蓋在身上,僥幸沒給人與馬踩死,這會迷迷糊糊,臉上濕搭搭的以為落雨,沒想到接下來就給甩了兩耳光,氣得腦袋疼都忘了,睜眼罵道,“哪個孫子!敢打老子!”

石頭咧嘴大笑,又抱住他號啕起來。

哭聲引出了河穀深處的幾個蕃兵,石頭一看渾身緊繃,趕緊擋在史勇前頭,倉惶在地上找兵器,誰想到對方一看樂瘋了,領頭的狂奔過來,“媽的!老子就知道!一定有沒死的!”

石頭這才認出來人赫然是伍摧,登時喜極,“你也活著!有沒有瞧見九郎?”

對方的臉瞬間從大喜到大憂,石頭一顆心沉下去,顫著嘴唇方要哭。

伍摧驀然一拍大腿,“我們燒完糧車,聽說將軍倒了,陸九就叫我們裝死,結果他自己跟著蕃軍跑啦!”

石頭聽傻了,史勇也懵了,“他瘋啦!跟著蕃軍做什麼?”

伍摧哪裡知道,他躺在地上見陸九郎燒完糧草也不躲,喬裝成受傷的蕃兵,亂哄哄的居然無人覺察,最後隨大軍開拔了。

幾人想不出所以,繼續在地上翻找,遇上有氣的就拖出來救治,零零散散發現了不少,正在忙碌之際,穀外來了一個女人,騎著駱駝四處張望,見有人立即撥轉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