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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凰引 紫微流年 4428 字 6個月前

句過去了。

全軍休整過後,韓戎秋決定趁勝而擊,發兵下一城。

沒想到大軍未動,會州、廓州與岷州已傳來消息,當地蕃將自知不敵,棄城而逃,河西軍不戰而勝。至此西儘伊吾,東接靈武,除了涼州以外,河西四千餘裡山河,逾百萬之戶重歸漢人之手。

韓戎秋驟然接管了六座城池,多了無數事務,僅是安排各城的駐守,著人接掌城務,收檢庫錄,撫慰百姓,就已忙得不可開交。大軍留下一部分協助,傷員隨著撤軍回到了沙州大營。

養傷的日子供養豐足,操訓也免了,陸九郎與夥伴閒扯度日,不知不覺混了月餘。等到傷口徹底痊愈,營地被大雪所覆,韓七終於歸來,頒下了眾人盼望已久的獎賞。

近衛營皆記一功,勇猛者升拔兩級,餉銀翻倍,史勇等人還得了額外的賞,全軍無不狂喜。

唯獨陸九郎一無所得,仿佛給遺忘了,他雖在意料之中,心頭仍是沉墜。

眾隊友從狂喜到錯愕,投來複雜的目光,背地裡暗議,史勇心裡過不去,踩著厚厚的積雪去尋韓七申訴。

陸九郎懶得理同袍的勸慰,望著簷下的冰溜子發呆。

既然升遷無望,留下去更羞恥,不如與許勝一般退營,就不知韓家肯不肯放人。如今他已經學會在荒野中辨位生存,不會再給人捉回,卻想不出該去哪一地。

他麵上冷漠,心頭淩亂不堪,既是委屈,又有憤恨,陷入了空茫與燥亂。

史勇回來了,神情古怪,“韓七將軍說,這一戰你沒有賞銀,以後也不是伍長。”

果然懲得乾脆,陸九郎更不是滋味,恨不得脫身而走,遠離可恨的營地,可恨的人。

史勇咳了一聲,又道,“她說從明日起,你當她的親衛。”

陸九郎一怔,陡然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史勇咧開嘴,重重在他肩頭一拍,“臭小子,韓七將軍瞧上你了,要飛黃騰達了!”

陸九郎覺得史勇雖然義氣,腦子實在不大靈光,一定是誤解了什麼。

韓七有一隊女親衛,既是隨護,也照料生活起居,沒來由突然拔一個男兵當親衛。他在韓七手上受挫無數,絕不敢有半點幻想,哪怕次日清晨等在韓七的營房外,依然難免懷疑,莫不是又來一頓青木營裡的折磨?

韓七晨起練功,每一項與平日無異,直到最後抄起長槍,擲給一旁的陸九郎。

陸九郎接在手中,不明所以,還沒來得詢問,一槍陡然逼近麵門,他倉惶格擋,下一槍來得更疾。韓七槍式迅捷,變招如電,陸九郎咬緊牙關招架,給壓得汗如雨落,拚著一點意氣強撐,不知過了多久,繚亂的槍影驟然一空,韓七停了攻擊。

陸九郎驀然一鬆,隻覺眼前發黑,骨軟筋疲,整個人險要栽倒。

韓七氣息未亂,平靜道,“一刻。”

陸九郎應付得艱難萬分,累得快站不住,居然僅有一刻,一時又懊又氣,當她在刻意羞辱。

韓七槍尖一引,重現方才的招式,“你能看出槍勢,但運槍跟不上,應對慌亂,不斷被對手引帶,完全忘了反擊。”

陸九郎怔住了,韓七又道,“對戰時力量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縱然敵人比你強,隻要在周旋中找出弱點,依然有機會取勝。”

陸九郎心神大震,忽有所悟,“方才我該以攻代守,哪怕不如你快,隻要進攻要害,你就得回槍,我就不會被引得疲於奔命!”

韓七收槍不置評論,“下去自己練,今日的夠你琢磨。”

陸九郎心潮湧動,足下一動又停了,終是問出來,“抹了我的伍長,又給指點,到底是懲罰還是獎勵?”

韓七迎著初升的朝陽一伸腰,漫不經心道,“陸九郎,你不是個好兵,軍中以忠誠換忠誠,以守護換守護,你根本不懂,也毫無付出之意。唯一可讚的是尚有一點血性,既然求我教你,暫且試上兩天,要是敢懈怠,你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陸九郎捏緊了槍杆,心頭五味雜陳。

作者有話說:

明天的一章略瘦,所以今天加一更,明早開始改為七點半更文。

第40章 長者賜

◎一個見麵禮而已,值得你們胡思亂揣?◎

韓戎秋大捷而歸,少不得要向王廷報喜,他派出兄長領隊前往中原,韓家長兄已是花甲之年,本該安享天倫,為家族毅然踏上了遠行。

出發之時,韓氏親族集體相送,氣氛安靜而寧肅。

韓昭文眺至車列不見,對著煙塵一歎,“此去一彆,不知伯父還能不能回到沙州。”

韓平策訝然,“二哥這是什麼話?隨行的護衛是精挑細選的銳卒,一定能順利往返。”

韓昭文沒有答腔。

長子韓偃武體格雄健,已擔了部分政務,明白二弟的潛意,“不是擔心路途,而是抵達長安以後朝廷的安排。”

韓平策更為疑惑,“這樣大的喜訊,朝廷難道不褒獎,反而加以為難?”

韓偃武神情深斂,“如今除了韓家,還有誰鎮得住河西之地。但執掌五州成了十一州,朝廷難免會有所約製,或許將令伯父留在長安。”

家族中已經私下議過,唯有韓平策在營中忙碌而未聞,至此一聽才明白,為質的多為親子,這一次是由伯父代了,不禁默然。

韓偃武又道,“畢竟是報喜,朝廷少不了禮待,伯父在長安定能安樂,也無須過憂。”

話雖如此,兩地相隔萬裡,此去與永彆何異,韓平策難免心頭沉墜。

韓偃武不覺瞥了一眼二弟,韓昭文靜靜的拄拐,一直未語。

裴佑靖留在沙州商議政務,也來相送,瞥見韓夫人身畔的韓七,仔細打量了一陣。

韓七覺察過來,意外見他抬手相召,近前不卑不亢的一禮,自忖不久前得罪了裴行彥,氣得對方次日就返回了甘州,裴氏家主恐怕要有所責備。

沒想到裴佑靖和顏悅色,“聽說蘭州一戰,你力挑兩名蕃將,初逢大戰就有如此戰績,很是不錯。”

韓七知他性情高傲,不好相與,突然間卻和藹起來,她謹慎道,“不敢當裴大人誇讚。”

裴佑靖微微一笑,“我與你母親相識,她當年曾喚我為兄,並非隻有韓家記念舊誼,你就如我親侄女一般,不必拘禮。”

韓七越發詫然,見他言語溫和,的確有親近之態,方改了稱謂,“多謝裴叔。”

裴佑靖端雅的一頷首,“韓家將你教養得很好,今年多大了?”

韓七沒想到對方居然和自己敘起家常,“已經十五了。”

裴佑靖取下一枚玉扳指,“天德城不便,未及給一份見麵禮,這次給你補上。”

他衣飾極精,佩飾無不名貴,這一枚扳指更是碧光青潤,必非凡品。

韓七哪裡肯接,“得裴叔一讚已是榮幸,不敢當此厚賜。”

裴佑靖的目光投向數步外的韓戎秋,帶上了戲笑,“這算什麼,我給侄女一份見麵禮,難道令尊還能不許?”

韓戎秋也留意到這邊,聽了話語隻得一咳,“既是長輩所賜,你就收著。”

韓七這才雙手接了,行禮謝過。

裴佑靖很滿意,走去與韓戎秋說話。

韓家三子瞧在眼中,見妹妹退到一旁,韓平策當先一問,“給了什麼?”

韓七攤開手,扳指給陽光一映,透水般鮮翠靈潤。

韓家作為一方名門,家風尚簡,除了節宴外不常佩飾,珠玉寶器並不少,韓平策縱是見慣了也不禁一讚,“好東西。”

韓昭文審視片刻,道出疑惑,“小七與裴家不熟,還曾與裴少主衝突,怎麼突然得了禮?”

韓平策一怔,忽然忍俊不禁,“沒準正是為此,裴行彥不是給小七氣回了甘州?聽說他一頭紮進銳金營,不顧一切的苦練,連母親的哭鬨也不理,假如能長幾分出息,確實得多謝小七。”

韓七忍不住分辯,“我可沒有辱他,從頭到尾都很客氣,更沒動他半根指頭。”

韓昭文莞爾,對心高氣傲的裴家少主而言,當眾受挫於一個女孩,已然是莫大的恥辱。

韓偃武常隨父親參與幾大家族的議談,開口道,“這扳指我有印象,裴叔任家主後常戴,不是隨意的物件。”〓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如此一說,幾個人皆斂了笑,各自生疑。

韓七欲言又止,韓昭文明白其意,“此時退還就是得罪,不妥。”

韓平策猶豫道,“總不會一點東西就想把你哄了去,你跟裴行彥又不對付。”

氣氛一時凝滯,韓七捏著扳指不知所措。

韓戎秋沉厚的聲音響起,“一個見麵禮而已,值得你們胡思亂揣?”

他才送裴佑靖離去,過來就聽見兒女的議論,沒好氣的一斥。

韓偃武見父親眼神一掠,立時開口,“我還有事要辦,先去處置。”

韓昭文當然也懂,“我跟大哥一道走。”

有兩個兄長作樣,韓平策也不傻,跟著溜了,餘下韓七一人。

韓戎秋這時才道,“蘭州大捷,五軍的將領都誇你不讓須眉,裴大人欣賞後輩,出手一向大方,彆給小子們的胡話嚇住了。”

韓七望著父親,遲疑的應了一聲。

韓戎秋現出一點笑意,“你年紀還小,不必為親事想太多,我還得再挑幾年,總要擇個好的,配得上七丫頭的能耐。”

韓七稚凝的神情鬆了,“謝謝阿爹。”

韓戎秋撫慰了女兒,又提起軍務,“這一戰折損不少,營裡要儘快補兵,鄧霄的傷未愈,暫時管不了事,我讓昭文先兼著,你跟著學,有不懂的就問。”

說起營裡的事,韓七格外精神,聽父親提點了幾樁要務,皆記在心頭。

韓戎秋又說到用人,“練兵之餘也要留意人材,抽調了一批將官駐去蘭州,空缺也得補上,有可造就的不妨大膽些——聽說陸九郎做了親衛,目前在軍中怎樣?”

韓戎秋安排陸九郎進赤火營後從未提起,此刻卻了如指掌,顯然一直有關注。

韓七心裡明白,也不多問,“他在士兵中算優秀,但性子滑脫,遇強敵怯避,不宜領兵。”

韓戎秋踱了幾步,思忖道,“依你看,這人如何才能調訓成器?”

韓七觀察已久,自有一番見解,“陸九郎自私多疑,不屑恩情與義理,強壓會激起反撲,哄著反給他拿捏,最好是不偏不倚,視若尋常。眼下將他拔成親衛,我再給些指點,他既然自視甚高,不甘於人下,一定會抓住機會,能成什麼樣全看他自己。”

她其實也瞧不上這小子,但阿爹在意,還是能教且教。

韓戎秋的眸中多了讚許,“你拿透了他的脾性,難怪在赤火營老實了,就依你的法子辦。”

第41章 夕陽斜

◎一人一馬在夕陽下,美得如一個幻相。◎

槍影的攻襲倏忽莫測,陸九郎全神貫注的應對,周旋良久漸漸窺出槍隙,他壓住狂喜,捉住時機大膽一擊,誰想到竟是對方的誘招,一瞬間左側槍芒乍現,擊中他無防的腰肋,撞得他倒跌開去,隔著皮甲依然肋骨生疼。

濕汗混著塵灰,陸九郎又頹又累,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