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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婢無雙 望煙 4333 字 6個月前

點頭。她是有些緊張的,兩隻手在寬大的袖裡攥緊。

“成,我出去看看。”雲娘拍拍無雙的手,隨後笑著出了房間。

無雙視線被喜帕遮擋,隻能看見搖曳的流蘇。但聽腳步聲,知道人到了正間,隨後去了院中,後麵大概是出了院門。

突然間就這麼靜下來,能聽見屋頂家雀兒的吵鬨聲。

無雙仔細聽了聽,並沒有鼓樂嗩呐聲,還是院子離著前街院,聽不到?

想著再等等,可是外麵還是沒有動靜,甚至是外出的雲娘,也沒再回來。

她想掀開喜帕,怕不合規矩,新嫁娘此時又不能大聲講話,獨自坐在這裡心裡起了焦急。

不知過了多久,院裡有了腳步聲,很輕。隨後屋門吱呀一聲,人進到正間。

“嫂子?”無雙喚了聲。

沒有回應,外麵正間很安靜,好似剛才的腳步聲是她的錯覺。

是聽錯了嗎?那其他人呢?曹涇,春嫂……

無雙心裡開始發慌,她心裡有數的,按照陸家到槐花巷的距離,此時迎親仗隊應該已經到來,為何一點聲響都沒有?

她攥起的手鬆開,隨後抓著喜帕抬起,一雙眼睛露了出來。

是她的房間,對麵桌上的賀禮還摞在那裡。隔著臥房與正間的是一道門簾,為圖喜氣,是雲娘用新扯的水紅布料做成,上麵繡了一對兒鴛鴦。

無雙扯下喜帕,窗扇半開,院中空無一人。

按規矩,她現在不能離開閨房,但是一切太怪異,她不能繼續枯等在這兒,要出去看看才行。

這樣想著,無雙拖著嫁衣繁瑣的裙擺,一步步走過去,抬手掀了簾子,人就到了正間。

正間布置的很喜氣,紅綢紅花紅喜字,桌幾家什擦得錚亮。可是空蕩蕩的,沒有賓客,也沒有她等的新郎官。

她站在那兒,門簾布從指間悄然劃走,隨後在她的身後水波一樣晃蕩。

無雙臉上全是不可置信,嫣紅的嘴唇蠕動,終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主座上,男子一身簡單衣衫,神情清淡,手裡轉著一個瓷盞,眸光盯在上麵。

無雙木木往前邁了兩步,頭上的釵環碰觸著發出好聽的脆響。

萬沒想到會是這樣,明明龔拓此時應該在清南,當日平安橋一彆,說的便是乾淨斷開。她以為他聽進去了,想通了。

為何?

她盯著他,一向柔%e5%aa%9a的眼睛生出氣憤,眼眶微微泛紅,貝齒幾乎將軟唇咬透。

可座上的男子好似未覺,依舊捏著那不起眼的瓷盞,細細琢磨。

“世子,”無雙咬著後牙,聲音微微發顫,“我已是自由身。”

自由身,良籍,清清楚楚,她不再是他的奴婢,他也無權乾涉她的人生。

龔拓手指一緊,差點那枚瓷盞就在他手裡碎掉。長途而來的疲倦,加上風寒、肩傷,現在靠著桌椅支撐,他能試到肩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流出。

還好,終是趕上了,她還沒有出閣。

“是嗎?”他嗤笑一聲,眼睛往堂中女子掃了過去。

第一次見她身著大紅色,還是新嫁衣,化著精致的妝容,額間貼了花鈿,紅唇水潤,整個人美豔不可方物。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樣子,刺得他眼睛生疼,幾乎滴出血來。

她的嫁衣,竟是為彆的男人所穿。

可她是自己養的,身上每一處都是他細細琢磨出,嗬護著她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該一輩子隻跟著他嗎?她要嫁給彆人,不,單是想想心裡就怒火中燒,疼得要命。

他看不得這種事情發生。她不能嫁給彆的男人,不可以站在彆人身邊巧笑嫣然,不可以為他人生兒育女,不可以嬌嬌的喊彆人“夫君”。

心內急躁,風寒引起的咳嗽也來得急促,夾雜著淡淡血腥。龔拓生生將不適壓回喉嚨間,麵上還是慣常的淡漠。

他手裡倒了一盞涼茶,優雅端起送至唇邊,借此將咳聲壓下:“你不能嫁給他,我不許。”

無雙搖頭,腳下忍不住後退兩步:“你不許?憑什麼?我已不是你的奴婢,你不能再來乾涉我!”

軟嗓兒因為氣恨,帶上點點顫音,明明麵上嬌柔,深藏在骨子裡的卻是折不斷的堅韌。

龔拓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清晰在無雙眼中看見恨意。若說在伯府,她不過是恪儘職責的伺候他;後來觀州重逢,她有的是客氣與疏離;那麼現在,她就是乾脆明白的恨。

恨?這個字讓他眼前發黑,外強中乾的身體幾乎沒支撐住,嗓中腥甜蔓延至口中。

“不,”龔拓手掌摁著桌麵,身子站起,“你不用再做奴,我讓你做回無雙。他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甚至更多。”

他一步步走著,接近堂上那抹豔麗的大紅色。

無雙一雙秀眉緊緊蹙著,邊往後退著,避免來人的靠近,拖遝的裙擺在地磚上一點點移動。

“我不想要,”她直視他的雙目,明言拒絕,“我想要什麼,自己有主意。”

他不懂,從來都不懂。她想要的隻是一個平凡人的日子,有一個簡單溫暖的家,僅此而已。跟著他呢?她一輩子依附他,做一個他手裡漂亮的玩意兒。

龔拓停下,雙腳像釘在地上般,一動不動:“無雙……”

麵對這個他以前隨意拿捏的嬌柔女子,如今他竟啞口無言,毫無辦法。

第35章

整座院子都是靜的, 包括外麵的巷子,也是一點兒聲響沒有。

無雙記起陸興賢,眼見龔拓出現在這兒, 那麼這場婚事必然是辦不成了。

“陸先生,你把他怎麼樣了?”她開口質問。

“陸先生?”龔拓嘴角一絲自嘲, 雙拳攥起, “你這樣關心他?是不是覺得我會殺了他?”

他看進她眼中,帶著不易覺察的委屈。他才是傷到的那個,一路從清南回到這裡,傷寒,箭傷,他沒吭過一聲,一個從不信神佛的人, 居然心裡祈禱了。

為了什麼?還不是她。

無雙渾身氣得顫唞,眼中柔情再也不見。不欲在同他說什麼, 她轉身便往院中跑去,豔麗大紅一閃。

龔拓下意識去追, 大跨兩步, 伸手攥上無雙的小臂。連著那一身繁瑣的嫁衣,一同拉了回來。

“世子要做什麼?”無雙瞪著雙眼, 喊了一聲。

這樣近,兩人的麵龐咫尺相對, 各自眸中映著對方的身影。龔拓看清了,他喜歡的那雙眼睛中有冷淡、失望, 唯獨沒有柔情。

“彆去找他, 彆去……”他緊攥著不鬆手, 見她不說話, 語氣又鬆了些,“去清南,跟我去清南?”

他每一句話都很輕,有那麼點兒哄的意思。

“跟你?世子難道忘了自己為何南下?”無雙心口發涼,他這是要來帶走她?

龔拓看進她的眼睛,想要找出哪怕是一點點的在意:“我南下乃是為修江堤之事,包括清理那幫蛀蟲,我沒忘。”

無雙看他,重複著他剛才的兩個字:“蛀蟲?”

“嗯,就是貪官,”龔拓有些欣喜,欣喜無雙的回應,“你當時逃難,不也是因為那個貪官淩昊蒼?搞得生靈塗炭,屍橫遍野。”

猛然聽見這個名字,無雙略有恍惚,剩下龔拓還在說什麼,她完全聽不進去。

眼前出現了十年前那場大水,整個觀州城毀於一旦,確實是生靈塗炭。-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龔拓見無雙愣神,想攥上她的手:“無雙?”

“我不會跟你走。”無雙手腕一轉,從對方的手裡滑脫。

龔拓手裡一空,心中的空洞越發無邊:“回來,你想要什麼,做什麼,我全給你。”

眼前的男人讓無雙生出些許陌生,他這是妥協嗎?

“世子,”無雙強壓情緒,但是顯然是無濟於事,“回去,你當真願意帶著我這個罪臣之女?”

話音落,龔拓不可置信的垂眸:“你說什麼?”

無雙往後一步退到牆根,直視進龔拓眼中:“世子口中的蛀蟲貪官淩昊蒼,就是我的父親,我本名淩無雙。”

她站在那兒,無論何時都散發著一種柔靜,哪怕現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世子沒有查嗎?”她看著他,淺眸中淡淡憂傷。

埋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如今揭開,心口著實疼得厲害。尤其,是貪官二字從自己嘴裡說出。柳樹林的祭拜,她知道龔拓私下裡會查,他一向如此,碰到疑問總會挖到根底。

“淩昊蒼,”龔拓念著這個名字,便想起了那些陳年的卷宗,“你是他的女兒?”

他之前是查過無雙,但隻有些微的無用線索,但是若細查,絕不是查不出。後麵急著回清南,也就放下了。

淩家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並不深刻。

“世子帶上無雙,不怕我的身份是一個變數?官場之事我不懂,但是有心人一查,其實事情並藏不住。以此為把柄,世子辦的又正好是江堤一案。”

她像是娓娓訴說,可分明字字帶血,一字一句的擺出來。

龔拓薄唇抿成一條線,眸色越來越深。相處五年,他自詡了解他這個寵婢,然而今日她的坦言,讓他明白並不是這樣。他了解的大概隻是他想要的那個無雙,乖順聽話,美豔多姿,一個完美的絕世美人兒罷了。

無雙見人不語,眉間更緊:“而今無雙已過二十,幾年下去,美好的皮相會漸漸頹敗。人都是這樣,在歲月中老去。”

“你想說什麼?”龔拓問,眼睛一瞬不瞬,明明人在眼前,偏得生出一種相隔萬裡的遙遠。

“無雙會老的,”無雙一字一句,眼角暈著妖%e5%aa%9a的淺紅,“與其到那走投無路的困境,祈求主子一點兒施舍,我隻想要幾年平靜日子。”

若她現在沒了這張臉,一身香骨軟筋毀掉,他還會如此執著嗎?

室內一默,外麵的天色暗了下來。黃昏已過,今日婚事也算毀了。

事已至此,無雙忽然就安靜下來,身上的嫁衣直拖到地上,罩住了一身玲瓏。

“我真的沒能有上您的孩子,”無雙喉嚨哽咽一聲,唇間一抿,“可能是身子已經不爭氣了。”

她不是一個狠心的人,當日龔拓出使前想讓她帶上孩子,她想過避免有上,可是從來沒想過殺死那孩子。可現實就是如此,幾年的避子湯,再怎麼調理怕也難辦,更遑論她身子畏寒,還有種在身上的百馥香露。

龔拓一動不動,好似化作一尊雕像。無雙的一字一句,都被他聽進耳中,聽不出抱怨與指責,隻是清清淡淡的講著事實。

可就是如此,才讓他心中悶痛無比。說實話,他一直覺得無雙在他身邊過得很好,她想要什麼,他都能給她。記憶中,她總是柔柔順從懂事,等他回安亭院,卻很少問他要求什麼。

隻有一次,她要過。是那次龔敦想弄死盼蘭,她曾經祈求過他。

那一幕好像還在眼前,她看著他,眼中帶著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