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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裡的她 山間人 4608 字 6個月前

,默不作聲地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給她蓋上薄毯。

“睡吧。”他將臥室的燈關掉,隻剩下客廳的燈光從門口透進來,暖暖的一層,籠罩在他坐在床邊的身影上,令整個房間忽然充滿安全感。

她被蓋在薄毯底下的手不經伸出去,悄悄摸到他搭在床沿的手。

十指在朦朧的黑暗中無聲地纏繞在一起。

那天晚上,她睡得極好,連他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若不是醒來的時候,看到放在廚房電飯鍋裡保溫的蔬菜蛋花粥,她差點要懷疑昨天晚上根本就是大夢一場。

粥熬得恰到好處,是他一貫的水準,令她因為感冒而有些脆弱的腸胃得到撫慰。

隻是,昨夜那一場雨,不但令她感冒發燒,也令原本籠罩在某些事情表麵的迷霧撥開了些。

這一天是周六,大部分年輕人不必上學工作的日子,也是社會各個領域重大新聞最引人注意的時候。

鬱家老爺子入院,元氣大傷的消息就是在這個時候被爆出來的。

森和是大集團,除了核心業務旅遊地產外,在娛樂影視、互聯網科技、製造業等行業都有涉足,影響力頗大,全國知名。

這樣的消息一出來,頓時引起許多猜測和議論。

有人說,鬱老爺子是老毛病,沒什麼大礙,去年就已住過幾次院了,根本不必大驚小怪。

但更言之鑿鑿的消息則說,鬱老爺子這次病情凶險,在重症病房住了整整一周,才終於轉進普通病房,即便脫離生命危險,也預示著森和將有大的變動。

這一則既不算社會新聞,又不是娛樂新聞,更不是搞笑視頻的消息,竟然莫名其妙地被推上幾大APP的新聞頭條,顯然會引起相關人員的猜忌和恐慌。

這是個不太好的信號。

森和的股價幾乎立刻開始出現波動,忽上忽下。

如果說這些都還隻是前奏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事,就是把森和原本隱藏在平靜水麵底下的內部爭鬥徹底攤開在大眾麵前了。

先是森和集團發布公告,宣布於去年年底開始的某收購項目終止,引起一片嘩然。

這個收購項目是作為森和接班人的鬱馳越為了集團的產業升級和重新布局,花了大力氣一手促成的,原本在業內贏得了許多人的看好。

迄今為止,收購早已在進程中,此前並未聽說遇到難以解決的障礙,而生活方麵,不論是人力還是財力的投入,都已不容小覷,如今忽然被叫停,實在匪夷所思。

股價的上下波動變得更加劇烈。

業內記者們也聞風而動,紛紛動用各種關係,試圖聯係知情人士,打聽到最可靠的消息。

某日,一篇獨家報道引用了一位不願透露身份的知情人士的話,將矛頭直指鬱馳越。

據稱,鬱馳越年輕氣盛,經營理念激進,與董事會大部分成員不和,這一次終止收購的決定,就是經過董事會表決做出的。

一時間,關於森和內部矛盾的傳言甚囂塵上。

有記者試圖聯係鬱馳越,希望他本人能接受采訪的,親自回應傳言,卻始終沒能如願。

原本還有上有下的股價,終於開始一路下滑。

龐大的商業集團,短短幾天內,市值就不斷縮水,引發投資者們的恐慌。

就連刻意不想關注這些等月初霖也難免從偶爾掃過的自動推送上看到隻言片語。

她其實沒法想象,身在最中心的鬱馳越,麵對指向自己的無數矛頭和箭矢,到底會有多失望。

他是冷慣了的,銅牆鐵壁一般,可世上沒有無堅不摧,鑽石亦能被切割,更何況人心?

他們已經有整整半個月不曾見麵。

他忙完了,會給她打來電話,有時隻是通著電話,什麼也不說,就在靜謐裡,她也能感覺到他的疲憊。

他從來不會提工作上的事,她更不會主動問。

兩人之間的談話,都朝著生活瑣事的方向延伸。

她和她談論天氣、季節、交通,她和他談論食物、加班、購物,一切在電話的連接裡風平浪靜。

不變的是,她每一次在結尾的時候,都會問一句:“你好嗎?”

他再疲憊,也會耐心地回答:“我還好,彆擔心。”

月初霖有時候會想,自己對他的關心,是不是已經超過了應有的界限。

可還沒等她想清楚,又會忽然意識到,過去那個像孩子一樣脾氣古怪的鬱馳越,已經好久沒有和她鬨彆扭了。

江承璟亦覺得她越來越彌足深陷。

兩人在外麵吃飯的時候,他皺眉看著她,問:“初霖,你真的隻是貪戀鬱馳越的美色嗎?都到這份上,你竟然還沒厭倦。”

月初霖抿唇笑笑,低頭看著杯子裡的檸檬蜂蜜水,好長時間沒說話。

她知道自己早就動搖了。

若是從前,這麼長時間沒法見麵,她恐怕早就不耐煩,要將人一腳踹開,另尋新歡了。

可這一次,她表現出了出奇的耐心,甚至生出了一腔憐意。

有人說,男人對女人的愛意,也許是源於同情,可女人卻不會因為同情而愛上一個男人。

她不知道這句話對不對,也不知道自己對鬱馳越是否勉強能稱得上有些許的愛意。

她隻知道,即便中間隔著貧富地位的懸殊,他們兩個亦是同病相憐的。

她不想看他就這樣孤軍奮戰,即使隻剩下最後一段時光。

回去的時候,月初霖沒讓江承璟送,而是自己在路邊的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機,給鬱馳越打電話。

她很少給男人打電話,鬱馳越也一樣,可今晚,她忽然有點衝動。

**

那時候,鬱馳越麵對幾位大股東的咄咄相逼,已經有整整一個月了。

白天,他好不容易從各種會議、報告和責問中抽出身來,趕回老宅,陪著狀況不太好的老爺子吃了午飯。

老爺子被傭人攙扶著,艱難地坐在床上,渾濁的眼睛看了他好久,又是愧疚,又是失望,又是希冀,滿腔複雜的情緒,卻什麼也沒說,隻是讓他自己到廚房去盛一碗麵。

這一天,是已經去世多年的祖母的生辰。

老太太是這個家族裡唯一一個真心對鬱馳越好的親人。

她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嫁進鬱家的時候,鬱家正值由盛轉衰地敗落的時候。

為了救起這個家族,老太太從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變成在商場上也能獨當一麵的女強人。

待到鬱家重新走上正軌,她又急流勇退,拒絕了丈夫讓她共同管理公司的提議,回歸家庭,做起了賢妻良母。

在鬱馳越有限的記憶裡,老太太就像她供奉在佛堂裡的那尊觀音像一樣,慈眉善目,溫和寬容。

她會把小小的孫子抱在膝蓋上,耐心地給他講道理,用那雙生了褶皺,卻依舊溫暖柔軟的手給他擦眼淚。

想起祖母的時候,鬱馳越冷冰冰的心會湧起一絲溫暖。

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祖父和祖母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甚至在很多問題上,分歧極大。

祖母為人善良感性,重情義勝過追名利,而祖父則時時冷靜,甚至堪稱冷漠,對一切利益以外的東西,都沒有太多去耐心。

當初父親婚事的慘劇,就源於祖父和祖母之間的分歧。

祖母不願步步相逼,祖父卻堅持要兒子娶門當戶對的妻子。

最終,父子兩個在利益麵前達成了共識,祖母黯然退讓。

*思*兔*網*

可誰知道,後來,麵對這個門當戶對的媳婦,真正維護她的人,依然是老太太。

寂靜的中午,鬱馳越捧著麵碗,坐在老爺子床邊慢慢地吃。

祖孫兩個再沒講彆的話。

大約是因為想起了與祖母有關的成年往事,鬱馳越來赴晚上的飯局的時候,收斂起了滿身的銳氣,稱得上溫和平靜。

隻是,飯桌上的談話,一如既往地有了分歧。

除去鬱啟鴻在其中的煽風點火,在公司經營戰略上,股東們的確分成了不同的派係。

有激進一派,主張全麵擴張,將集團規模再度向上推一個台階,也有保守派,堅持認為維持原狀即是最好的自我保護。

現在,外界將鬱馳越也打成了激進派,可實際上,他的主張介於兩者之間,認為一方麵在整體規模上應當維持原狀,但另一方麵,又得積極應對科技革新,做好產業升級。

近來的每一次會議也好,飯局酒會也罷,總免不了一場紛爭。

鬱馳越聽著,起初一言不發,並不打算參與。

可坐在身邊的李總不知怎的,忽然提了一句:“鬱總,您現在到底還是缺了幾分中堅力量。秦家的那位小姐近來已經回來了,若能儘快促成這樁聯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鬱馳越原本尚顯溫和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慢慢抬頭望著他:“李總如果覺得不錯,不妨親自來。”

四五十歲的李總被他的話一堵,一時下不來台。

原本還在激烈討論的眾人也一下子顯得尷尬不已。

這件事,老爺子身子骨還硬朗的時候,就提過幾次。

那時候,鬱馳越態度不明不白,稍顯冷淡,旁人都猜,他大約是不願意的。

隻是,因為從未公開反對過,所以,他們總覺得還有希望,尤其在這關鍵的時候。

今天,才算是鬱馳越第一次當眾去反對。

屋子裡有片刻寂靜,大家的表情空了一瞬,才慢慢有人反應過來,站在中間調停起來。

鬱馳越卻已經失去了再次加入他們無謂的討論之中的興趣,坐在座位上表情淡淡,不再說話。

這時候,月初霖打來了電話。

他捏著手機,對著那三個字看了好一會兒,這才麵色稍稍緩和,抬頭衝眾人點點頭,道了聲“抱歉”,起身走到外麵無人的地方,接通電話。

“怎麼了?”

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卻有掩飾不住的關心和淡淡的放鬆。

那邊好久沒人說話,隻是時不時聽見汽車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地駛過。

“鬱馳越,今晚去酒店,好嗎?”

他側身靠在牆上,輕揉眉心,隻覺得心口的煩躁被輕輕撫平。

“好。”

第45章

月初霖沒有立刻去酒店, 而是又在外麵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直到踩著高跟鞋的腳跟覺得一陣一陣酸痛,再也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