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頁(1 / 1)

心還留在下麵的同伴,並且不願意打擾他們工作。

幸而源輝月也不知道是沒有察覺還是不太在乎,應下了她的體貼。

下午六點半,汽車開到了某棟爛尾樓下。黃橙橙的夕陽籠罩了整片山林,一群飛鳥展著翅膀從蒙著濾鏡的天空掠過。

安室透下了車之後往周圍看了一圈,在一群警察中央也沒什麼不自在的表情,“我在下麵等著輝月桑吧。”

源輝月可有可無地答應了,在幾個公安的簇擁下,抬腳走進了大樓。

底下的入口明顯是剛被挖出來的,兩側堆了一堆碎石,空氣裡還殘留著硝煙和火藥刺鼻的氣息。

直到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裡,金發青年身體微微往後一傾,靠在了車門上,從另外一輛車上下來的風見這才敢走過來。

“那對母女那邊,我帶著人到了地點準備救人,就發現三係的目暮警部也找來了,同行的還有大阪府警察本部長家的那位公子。”風見低聲彙報,“三係的刑警比我們更適合露麵,所以我就沒有行動。”

安室透輕輕笑了笑,“應該是柯南君安排的吧,果然一如既往地周到呢。”

風見一愣,“源小姐的弟弟?”

他沒記錯的話,那孩子才七歲吧?

“是啊,這個世界上總是會存在天才啊……你在想什麼?”

“……”

想起了某個在警界內部廣泛流傳的傳言的風見:“……不,沒什麼。那個,咳,不愧是源小姐的弟弟。”

這一次的行動是個聯合任務,煙火師的威脅性遠比普通人以為的要大得多。畢竟其他炸彈犯都是獨來獨往,隻有他把自己活成了個軍火商,他對公眾安全的威脅甚至比得上一個橫行無忌的極道組織。

警界內部對這次行動非常重視,風見所在的部門當然也參與了,這會兒守在樓下的都是他們的人。

源大小姐做事情從來不需要彆人批準,更不會事寫一份文件給他們講解行動內容和目的是什麼,他們隻能自己艱難地跟上她的腳步。所以這會兒風見站在樓下跟上司彙報完情況,大腦還有些轉不過來,甚至感覺有點像在做夢。

然而唯一縱觀全局的上司並沒有照顧自己下屬的智商和心理,他聽完彙報隻是平靜點了一下頭,然後問,“鬆田警官也來了吧,人在哪兒?”

“哦,他去那邊抽煙了。”風見連忙往大樓背麵的方向一指。

還找他借了個打火機。

降穀零略一挑眉,“他沒上去?”

風見搖了搖頭。

他感覺上司的眉心似乎倏然簇了一下,眼瞳中多了幾分沉凝的情緒。他來不及問,就見到他擺了擺手,“我去看看,你繼續守在這裡。”

“是。”

.

大樓周圍的配套設施還沒修好,開發商就跑路了,平時會來這裡造訪的除了某些實在無處可歸的流浪漢,就隻有某些在大自然裡生活的小動物。

周圍的植物生了將近半人高,降穀零沿著牆找到背麵,終於看到了不遠處靠在牆上抽煙的黑發青年。

他麵前是片生著厚厚苔蘚的水池,開發商當初大概在這裡規劃了個花園式景觀,底下細密的鵝暖石一路鋪過去,太久沒有人打理,雜草已經快要將石子埋得看不見了。

降穀零撥開草叢走了過去,“我還以為你一到這裡就會衝上去。”

叼著煙笑了笑,鬆田陣平含糊地說,“然後給他一槍?”

他的視線依舊散漫地落在麵前的水池上,倒映著夕陽的水麵泛著粼粼波光。

波光下有一個模糊的倒影。

降穀零這才注意到他手裡把玩的禦守,微微一怔,“這個是……”

“上次在難波布袋神社抽到的那張簽。”

青年垂眸掃過去一眼,嗓音忽然輕了輕,“……所以我有時候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運氣很好。”

“什麼?”

鬆田陣平的嗓子有些啞,懶沉沉的,沒什麼表情背出一段資料,“單親家庭,父親從事暴力相關行業,因為某些意外失業,然後消沉、自暴自棄、酗酒,童年和少年時期被周圍人嘲笑排斥……”

“陣平!”

“我不是在說我自己,”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我剛剛念的,是煙火師的資料。”

降穀零驀地怔住。

依舊掛著那個看起來漫不經心的笑容,黑發公安拎起那個禦守,垂眸看去,“難怪那家夥要這樣說,我大概的確是比他幸運多了。”

“……”

“所有的拆彈專家都是設計炸彈的大師,上麵那個水銀炸彈是我做的,但是他居然沒有認出來,還真以為是他自己的。”

“也對,”鬆田陣平輕飄飄地說,“他跟我選的地點都一模一樣。”

一陣風吹來,水池上的影子被扭曲了刹那,又重新複原。

就好像水底下有一個人,正透過水麵,筆直地、固執地和他對視。

“這個問題……”降穀零忽然開口,“我還以為你已經跟輝月討論過了。”

“什麼?”

鬆田恍然回神,側頭對上了好友的目光,就見他似乎是回憶了一下,“我忘了,當時你沒有聽到。研二後來沒有告訴你?”

.

另外一頭。

高層的牆壁沒有完全封口,像個建了一半的半開放平台,傍晚悶熱的風從山林吹進來,平台上的視野一百八十度開放。

源輝月走到倒數第二層樓層時,終於找到了煙火師。

回蕩在空曠樓道中的腳步聲似乎將沉浸在拆彈中的煙火師驚醒了,源輝月看著他佝僂地轉過身,身邊是亂麻似的電線和零件。

他像條被逼到了絕境的野狗,雙目赤紅,低低喘著粗氣,似乎理智早已隨著腦髓一起湮滅,讓和她一起上來的公安幾乎是立刻警惕地上前一步將她擋在了身後。

輕輕拍了一下稻見的肩,源輝月表示沒事,然後慢悠悠從青年身後走出來,看了看地上的零件,又看了看還在喘氣的人。

“全部拆完了,”煙火師死死盯著她,將手裡的拆彈工具扔到地上,嘴角的笑容誇張中透著隱隱癲狂,“我贏了!”

安靜注視他幾秒,源輝月忽然笑了,“你這個人,真的很有意思啊。”

“人類的生命是毫無意義的,活著沒有意義,死了也沒有意義。人群不過是另外一種隻會追逐亮光的飛蛾,愚昧地喜歡美麗而空洞的東西,無論有多危險恐怖——這不是一直都是你的理念嗎?”

“在煙火和爆炸中死亡,本來就是飛蛾的宿命吧,包括其他人,也包括你自己。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把這些炸彈拆掉?”

癲狂的表情僵住,煙火師愣愣地看著她,好像思維忽然停擺。

“你原本會被這場最盛大的煙火送往你最喜歡的地獄,可你為什麼沒有去呢?”源輝月幾乎是好奇地問,“你為什麼從車上下來了?”

“我……”

“因為不想輸給我?不會吧,我做的不是跟你一樣的事情嗎?你為什麼要反抗?”

“……”

某個運轉良好的齒輪忽然卡了殼,半途崩落,像第一塊落下的地磚,激起了整座城堡崩塌的連鎖反應。

煙火師的思維好像也跟著混亂,怔怔地盯著她。

“所以說,你所謂的‘人類的生命沒有意義’,隻是大腦對你做出的欺騙。”源輝月慢悠悠地說,以絕對肯定的語氣,甚至還帶著淺淡的笑意,將一道雷鳴劈在了煙火師的天靈蓋上。

“煙火師先生,你其實很怕死吧?”

男人猛地抬頭瞪向她。

源輝月毫不在意他的目光,“你第一次走上中東戰場的時候,就被那些肆虐的死亡和炮火嚇破了膽。你的大腦為了讓你這個膽小鬼在那場戰爭中活下去,故意製造了這種欺騙和假象。生和死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隻有躲在這樣的假象中,你才能夠活下去。”

“從中東回來之後,那段經曆讓你僅僅隻是處於人群中都會感到畏懼,所以你開始炮製大麵積的死亡,像那個時候一樣,因為隻有回到那個假象裡,你才會感覺到安全,才能夠繼續像條嚇瘋了的狗一樣活著。”

“不是……”

“你迷戀煙花,想要獲得存在感和關注也是這個原因。因為隻有其他人都在議論你的時候,你才能從彆人口中得到確認,確認你的確還活著……”

“不是這樣!”

一聲嘶吼像把沾著血的刀,一刀砍斷了空氣中的聲音。

源輝月微微一頓,不遠處的人喘著粗氣,瞪向她的目光好像在滴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自然界中,人類這種生物大概是最喜歡和擅長自我欺騙的。

沒人能夠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但是她有些好奇,如果把那個裝睡的蠢貨從懸崖上推下去呢?他還會繼續裝嗎?

“你覺得我說錯了?”

“胡說八道,我……”

“哦。”她微笑著從包裡摸出了一個遙控器,“那就再見吧。”

話音落地,素白的手指毫不猶豫地在遙控器上按了下去。

“滴——”

長長的,炸彈啟動的提示音在空氣中響起,仿佛拖出了一條赤紅色的線。

空氣倏然寂靜。

僵硬了兩秒,煙火師猛地轉身,炸彈上重新啟動的倒計時發出不祥的紅光倒映入他的眼底。他像個直麵了照妖鏡的妖怪,渾身的血液刹那凍結。

“不可能……”

八秒。

“不可能我明明已經拆掉了……”

六秒。

“我明明……”

機械聽不懂人話,倒計時不以任何人的意誌轉移。

一聲恐懼到不似人的嘶吼撕碎了空氣,源輝月皺著眉捂了一下耳朵看著那個裹著灰色外套的身影倏然轉身朝著遠離炸彈的方向狂奔。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敢冒險從平台跳下去,反而連滾帶爬地躲到了一麵水泥牆後,現實版掩耳盜鈴地在牆後頭蜷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的垃圾。

最後一秒鐘過去,倒計時歸零。

“嘭”地一聲巨響震落在空氣中,拖著長長尾翼的煙火從半開放的平台邊沿衝上天空,綻放在漫天夕陽裡。

煙花絢爛綻放,像一場提前到來的慶典。

等了將近半分鐘,想象中的劇痛和黑暗依舊沒有到來,煙火師迷茫地睜開了眼。

室內的光線被外頭的光芒照得忽明忽暗,煙花的轟鳴被水泥牆隔了一層,又悶又沉地撞進他耳朵裡。

一連串的炸響持續了五六分鐘,五六分鐘的時間裡,煙火師的大腦像是也被輪著轟炸了一番,一片空白。

然後動靜終於平息,一個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繞過水泥牆,走了過來。

煙火師迷茫地抬頭,看到了找過來的源輝月。

“你現在明白生命的意義了?”

他下意識點頭。

“想活著嗎?”

煙火師的呼吸凝固了,然後拚命點頭。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