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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駕輕就熟地開始控場。這個時候他名偵探的身份就顯得十分專業對口——雖然現場其實並沒有多少人認識他吧,但是人類是種從眾性生物,在有人站出來主持局麵的情況下,大部分人下意識就做出了聽從的判斷,現場很快穩定下來。

初步的屍檢是由現場唯一的醫生淺井成實完成的,在她檢查屍體的過程中,毛利偵探還順便找到了一直回蕩在房間裡的《月光》鋼琴曲的源頭——一台老式的收錄機。

放在外頭這種落後了十多年的設備基本是已經能夠進古董店的水準了,但是在這個少於外界交流的小島上居然還在使用。

除此之外,現場的痕跡其實很明顯。從死者褲腿上垂下來的水跡在地板上繞了個彎,一路蜿蜒到房間側門,死者的背部衣物也有很明顯的在地上拖拽的痕跡。這座公民館靠著海邊,側門出去正好是一段沙灘,死者的西裝上衣掉落在了外頭沙灘上。

顯而易見地,凶手是在做法事時將死者約到海邊將其淹死,然後又將屍體通過側門搬回琴房,布置了整個殺人現場。而鑒於毛利偵探一行人之前一直在正門口聊天,沒有見到其他人出去,所以這樁殺人案的凶手明顯就在現場,來參加的法事的賓客中間。

在毛利小五郎公布這段推理之後,現場眾人紛紛臉色大變,源輝月的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

川島英夫死亡的直接受益人黑岩辰次和清水正人,和死者是好友的本地豪族西本鍵,因為和黑岩辰次有關係而成為間接受益人的黑岩辰次的女兒黑岩令子和她的未婚夫村澤周一,神神叨叨地念叨著鋼琴詛咒的村長秘書平田和明,以及其餘所有被意外卷入的沒有姓名的賓客。

主角、配角、圍觀群眾……每個人都已經被分配好了角色,每一張驚慌的麵孔底下都像藏著另一張心懷鬼胎的臉。

源輝月忽然有種奇怪的錯覺,自己像是正置身於一個華麗的舞台上,演員已經就位,以川島英夫的死亡拉開序幕,曾經在她麵前上演過的劇情即將再次開場。

她默了默,輕輕移到了鋼琴邊上。死者川島英夫還在琴麵上靜靜趴著,麵相可怕猙獰。她的視線不帶一絲波動地掃過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打開琴蓋往裡探了探,然後意外又仿佛並不是很驚訝地摸到了一張琴譜。

“嗯?輝月桑找到什麼了嗎?”有人忽然在她耳邊問。

源輝月呼吸猛地滯了一下,回過頭,金發帥哥也正好側頭看過來,在她眼前露出一個笑。他的笑容禮貌溫和,紫灰色的眼瞳被頭頂的燈光照得明亮,又好像始終隔著層什麼,連笑意都沒有抵達眼底。

第4章 月影島(四)

有那麼一瞬間,源輝月差點下意識對著安室透那張帥臉蹦出一句“你怎麼在這兒?!”。

就像一段流暢的琴曲中間忽然跳出一枚不和諧的音符,這人的出現一把將她從宛若夢境的錯覺中拽了出來,腳踏實地地回歸現實。

她望著對方怔愣了一秒,渾噩的大腦終於重新啟動,開始接收外界信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聞到了對方衣領間傳來的極淡的澀味,像海風拂過沙灘的味道。

“你剛剛出去過了?”源輝月回過神,不答反問。

“嗯?”安室透正靠過來看她手上的樂譜,聞言愣了一下,下意識抬手在袖口處嗅了嗅,“剛才抽了一根煙,所以在外麵多站了會兒散味道,誒?你聞到了?還有煙味嗎?”

“……沒有。”

不是煙味。

這個人在避重就輕。

兩個念頭一前一後從她腦海中冒出來,與此同時源輝月心底湧起一點奇怪的感覺,像梗了一粒柔軟的沙粒,讓她在遲疑兩秒之後,盯著對方含笑望來的眼睛,居然沒有深究這兩個念頭中的任意一個,反而挑出了個離題八百裡的重點。

“你,抽煙的嗎?”

這個問題大概也出乎了對方的預料,一直從容鎮定的金發青年難得一怔。但也隻是凝滯了一瞬間,他很快回過頭,朝她露出個若無其事的笑,“看起來不像嗎,的確不怎麼抽,隻是偶爾。”

“……”

他的笑容相當漂亮,和他這個人一樣有種莫名的親和力,想要用來轉移話題的時候簡直無往不利。

從和他的對視中抽回視線,源輝月終於覺得他們的話題發展有些莫名其妙了。在案發現場屍體旁邊討論抽不抽煙,簡直是對人家受害者的不尊重,要是受害者川島英夫還能回魂,絕對要跳起來像他們提出嚴肅抗議。

她乾脆地終結了這段對話,轉過身朝毛利偵探揚了揚手招呼,提醒對方自己找到了新的證物。

正在和其他人說話的毛利小五郎應聲回頭,望見她手裡的琴譜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眉毛一揚拉高了聲音大喊,“喂喂你們兩個!不是讓你們站在原地彆動嗎,怎麼又在犯罪現場亂跑?!”

這個“又”字就用得很是心酸。

源輝月熟練換上無辜的表情,看著偵探先生一邊梗住一邊快步走過來,冷不丁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句極輕的疑問,“說起來,源小姐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呢,對這具屍體。”

她頓了頓,回過頭,就見安室透站在川島英夫的屍體麵前,體貼地擋住了她投過去的視線,口裡卻仿佛不經意地問,“因為源小姐不是暈血嗎,我還以為你會比較害怕這些東西。”

源輝月:“因為川島先生是淹死的,身上也沒有血跡。”

安室透直視著她,像沒有發覺這句話完全是句廢話似的,讚同地一笑,“說的也對。”

.

那張從琴蓋背後找到的樂譜被推斷很有可能來自於本案的凶手,因為上麵載錄的正是《月光》的第一樂章——結合當時回蕩在房間裡的鋼琴曲來看,那位凶手似乎對《月光》有種彆樣的執念。

島上的警察過了許久才在毛利蘭的帶領下趕過來,是個頭發斑白的老爺子,據說值班的有且隻有他一個人。這種情況倒並不算讓人太意外,畢竟這座島的位置的確太偏了,顯而易見地疏於管理。

大晚上地讓年過半百的老人家加班審問嫌犯,在嫌犯人數遠超個位數的情況下也太為難人了,主持局麵的毛利小五郎隻能無奈地讓眾人先回去,等明天警方的援助過來了再過來錄口供。

擠滿半個大廳的人群很快就散了個七七八八,大部分人在回去時還帶著未散儘的恐慌,畢竟認識的熟人死了,凶手還在自己身邊,這種劇情簡直像是大逃殺電影的經典開局,每個人都在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倒黴的受害者。

源輝月從衛生間隔間出來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在外頭走廊上忐忑不安地議論。

“……你覺得川島先生是誰殺的?”

“黑岩村長或者清水先生?川島死了對他們最有利吧,除掉了一個競爭對手……”

“我也覺得,但是清水先生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那就是黑岩了,我早就覺得……”

“你們在胡說什麼呢?!”

一聲大吼打斷了一牆之隔外的議論,緊接著是一串忙不迭的驚慌道歉。背後議論人的兩個賓客似乎被正主抓了個正著,攜“最大嫌疑人”之威,兩人在對方褲腿下瑟瑟發抖,生怕自己被選為了下一個受害人地,連逃走的時候腳步都跌跌撞撞地透著驚恐不安的味道。

源輝月懶散地甩了甩指尖沾上的水,關上水龍頭從洗手間走出去,迎麵就撞見現任村長黑岩正餘怒未消地站在走廊中央,圓滾滾的身體微微側著,正惡狠狠盯著兩個逃走的背影,堆滿贅肉的臉上滿是陰翳。@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相由心生,尋常胖子特有的彌勒佛式的和藹可親在這個人身上半點找不到,穿上黑西裝手裡再夾根雪茄,他就可以無縫銜接進老式黑手黨電影裡去客串壞事做儘的黑手黨惡徒。

聽到身後的動靜,黑岩回過頭,臉上的怒火在看到背後人時立刻像見了太陽的霜花一樣褪了乾淨。這人可能特意選修過變臉技能,一個眨眼的工夫他就換了張友好的笑臉,甚至隱約帶了點長輩式的和藹地開口,“這不是源小姐嗎?今天讓您受驚了,實在過意不去。”

源輝月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眉,“你認識我?”

“失禮了,剛剛人太多一直沒有機會打招呼。”黑岩辰次半點沒有對小輩主動示好的尷尬,臉皮厚得十分具有混跡政壇的天賦,“我對令尊源長官一直十分仰慕,曾經在藤原家的一個舞會上見過源小姐一麵。”

哦,衝著她的便宜爹來的。源輝月於是對他露出了禮貌的微笑,兩人就著那個已經被她忘乾淨了的親爹你來我往地開啟了話題。黑岩村長辦事能力不怎麼樣,拉關係倒像是專業的。源輝月聽完了他有關於“請源小姐不要誤會,我絕對不是殺川島的凶手”的寡淡狡辯,又婉拒了對方提出的去他家中休息的邀請。

她雙手插在口袋裡指尖在手機背後打了三個轉,途中視線不經意穿過走廊上的玻璃窗望見外頭陰沉沉的海灘,然後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冷不丁問道,“說起來,黑岩村長在法事中途出去過嗎?”

黑岩辰次身體及不可見地僵了一下。

“哈哈,為什麼這麼問?我一直待在這座房子裡啊。”

“這樣嗎?”源輝月漫不經心地點頭,像是隨口一說,“我之前在房間裡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一個人從公民館側門出來走向海灘,身影和黑岩村長你有些像,我還以為是你呢。”

“還有這樣的事?不過我的確一直待在公民館裡,和我女兒令子以及她的未婚夫村澤君在一起,他們都可以作證。”

“是嗎?”源輝月點頭,“那可能是我看錯了也說不定。”

這段談話終於以黑岩辰次的“天色已晚,就不打擾源小姐休息了”為終結,目送完對方的離開,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發現這通通篇塞滿社交辭令的廢話居然持續了一刻鐘。

她覺得自己以前的社交課程肯定學得特彆好,都失憶了還知道怎麼跟人扯這種上流社會的淡,簡直刻入本能。

“出來吧。”慢悠悠把手機放回口袋,她頭也不回地說。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轉角處走了出來。柯南小少年表情有點尷尬,被迫聽了一段沒營養的牆角浪費了十五分鐘生命,他摸了摸鼻子一副不知道該先道歉還是該先吐槽的表情。

“你居然能夠和他聊那麼久,也就是這個時候才能感覺到你的確是個世家大小姐啊……”他小聲嘀咕了一句輝月沒怎麼聽清的吐槽,一邊走過來略到好奇地問,“輝月姐姐你真的看到黑岩村長出去了?”

“我隻看到了有人出門,但天太黑了看不清樣子,也許是死者自己也說不定。”

“誒?”柯南一愣,“那你剛剛……”

“故意嚇他的。”源輝月平靜地說,“他廢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