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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高門 蘇幕幕 4251 字 6個月前

,此時從外麵看已有碗口大的包,腫了足有兩寸高,看得出上麵用針刺穿了擠過膿水,但顯然沒用。

施菀看過這疽,然後給陸夫人拉上被子,又將陸夫人左手拿出來,探手腕上的脈象。

就在這時,三少夫人田緋雯大約是知道這邊的動靜,也匆匆趕來了,與大嫂蕭惠貞站在一起,看看施菀,又看看床上的婆婆,最後又看向施菀,然後不由往次間等著的陸璘瞥了一眼。

老三陸躍自安陸回京城,受了陸璘的囑咐,又因為安陸的事並不光彩,所以沒向家裡提起施菀,但他與田緋雯是夫妻,自然說的話要多一些,所以隨口提過施菀就在安陸,並做了大夫。

京城也有一些接生的穩婆,兼做醫婆的營生,一不會把脈,二不會開藥,倒對接生要敬奉的神明、如何上香、如何磕頭、要守什麼規矩十分清楚,看起病來,便是拿草木灰止個血,或是用針挑破小孩掌心放個血,然後就索要錢財,與坑蒙拐騙差不多。

當時聽見這施菀竟去做這個了,田緋雯吃驚不小,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這二嫂是有多窮,也不是嫁不出去,怎麼就走了這條路?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二伯請了半天大夫,竟正好請是施菀。

婆婆就要去了,連太醫把了脈都說無能為力,她又怎麼可能有辦法?

這時施菀把完了脈,回頭看了眼,朝大嫂蕭惠貞道:“確實很嚴重了,眼下要儘快將膿血放出來,但很可能放完膿血過兩天就開始瘡瘍……

“然後繼續發燒,昏迷,直至死去,以致看上去,就像是治療之後才死去一樣,我要提前和你們說,若是後麵陸夫人有不測,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那我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真把母親治死了呢?”田緋雯很快問。

施菀抬眼看向她。

這時陸璘立刻進裡間來,正好聽施菀和田緋雯道:“既是如此,那夫人就另請高明吧。”說完看向陸璘:“令堂的病我看不了,回去的車馬食宿費還是得陸大人結清,出診、誤工費另算。”

陸璘連忙道:“不,她口無遮攔,你不要生氣,我知道我母親的病是什麼情況,就算不治,她也撐不下去了,你隻需儘力就好。”

說完他看向田緋雯,厲聲道:“三弟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施大夫是我請來的,你是對她有意見,還是對我有意見,或是對母親有意見?

“李太醫已經說了無能為力,施大夫是母親唯一的希望,你是不想要母親有醒過來的可能?”

他這話說得極重,田緋雯嚇了一跳,連忙道:“不,當然不是……我自然沒這意思,二伯,我就是……”

她無奈道:“我就是一時嘴快,口無遮攔……二伯不要生氣。”

房中一片寂靜,她又接著道:“大夫也不要生氣。”

蕭惠貞這時說:“母親的病的確已是束手無策了,我們既請了你來,自然是相信你的。”

施菀看她一眼,又看向陸璘,說道:“陸大人,敢問府上的當家人,大概是尚書大人吧?”

陸璘微怔,點頭:“是,是父親。”

“那便讓尚書大人過來吧,這是大事,還是有當家人作決定好一些。”施菀說。

蕭惠貞為難道:“可父親才來看過母親,明日還有早朝,已經去歇下了。”

陸璘卻已吩咐焦媽媽:“快去請父親來,就說關係到母親生死,讓他務必馬上過來。”

焦媽媽很快去了,房中又是一片寂靜。

蕭惠貞與田緋雯都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不管是施菀的態度,還是陸璘的態度。

他們都不再像以前的他們,特彆是施菀,和以前的樣子太不一樣了,她竟然要父親過來才肯替母親醫治,這般強硬態度,恐怕隻有宮中太醫院的院使才會這樣。

陸璘這時看了看床上母親昏睡的容顏,到床邊探了探她額頭,握了她手,滿目擔憂與心焦,隨後轉眼看向施菀,想起了什麼,朝旁邊丫鬟吩咐:“去給大夫上杯茶吧,也準備一些吃的,大夫還未用晚飯。”

這樣的態度,似乎真是將外地救命的名醫請來了,而非是曾經從陸家和離出去的一個兒媳婦。

沒一會兒,陸庸倒來了,顯然他之前已經睡下,此時一身常服,頭發隨意束起,來得匆匆。

到了床邊,陸庸神色沉重地看了眼床上的陸夫人,隨後看向施菀道:“方才的事我已知曉一二,我保證無論我夫人後麵有什麼情況都怪不著大夫,還請大夫趕緊救治我夫人。”

施菀這時朝陸庸解釋道:“陸尚書,陸夫人的病,名為癰疽,一般來說,外麵若有指頭大的腫塊,裡麵的腐肉與膿血便有橘子那麼大,若有手掌心那麼大,那裡麵幾乎能放出半盆膿血來,陸夫人這腫包卻有碗口大。

“而放完膿血,腫包裡便空了,幾乎就是憑空將身體挖掉一個洞,這樣就會導致毒氣進入血肉內,引起瘡瘍……這便是此病不好治的原因。

“再有,依陸夫人脈象來看,她不隻有體外這個疽,還有內疽,所以陸夫人喝幾服藥、隨便擠擠膿血並不見好轉。如陸夫人現在的病況,一般的藥鋪裡便不會接診了,因為十之八九是無力回天,治好的可能不大,倒折損了大夫的醫名,好似治死的人又多了一個。

“我非要尚書大人過來說清楚這些,便是讓尚書大人知道,陸夫人的病太嚴重了,我也並沒有把握,三分靠醫理,七分靠老天爺開恩,尚書大人知曉這些,若還願意讓我試試,我便試試——自然,就算不成功,診金我也仍會收。”

她說得如此清楚明白,甚至帶著無情,陸庸一來是意外她看上去果真有醫術在身,二來是明了了這病的因由,最後點頭道:“大夫說的我明白了,若我夫人能好,那便是上天眷顧,也是大夫的起死回生之術讓上天多了這份眷顧,若夫人不能好,也是情理之中,我夫人已是如此,我甘願讓大夫一試,不管結果怎樣,我們都會重重酬謝。”

“多謝尚書大人體諒,那我便試試了。”施菀說。

陸庸回道:“多謝,拜托了。”

施菀說道:“勞煩替我和徒弟拿兩件圍裙來,再拿個不要的舊盆,還有足夠多的草紙和棉紗,我再開些止血藥粉,你們馬上讓人去抓,另外,這裡也留下幾個人幫忙。”

下人們都按這些去做,陸庸與陸璘退到了次間,父子二人沉默著守著裡麵的動靜,而裡間除了留下幫忙的丫鬟與婆子,蕭惠貞與田緋雯都沒離開,在裡麵看著。

施菀拿小刀在燭火上燒過,然後劃開了陸夫人身上那個腫包。

幾乎是破口的那一刻,大片的黃膿便從裡麵湧了出來,施菀拿草紙去擋住,然後清理到舊銅盆裡,一邊清理,黃膿一邊繼續往外冒。

一陣濃烈的腐爛氣息傳來,這便是之前房中那腐味的來源。

黃膿一直放,一直有,多到讓人驚歎,人的身體裡竟能化這麼多的膿。

直到膿放了淺淺的一盆,又開始出來膿血混合的東西,然後施菀拿了隻小勺去那膿包裡舀腐肉。

原本在昏睡中的陸夫人竟被疼醒了,迷糊中哀叫不止,冷汗淋漓。

施菀隻平靜道:“按住夫人,彆讓她動。”

丫鬟與焦媽媽便過來將陸夫人按住。

第100章

陸夫人疼得一邊哀叫一邊睜開了眼,朦朧中發現正是自己身旁的丫鬟和焦媽媽按著自己,便疾聲道:“焦媽媽,秋蘭,你們做什麼,放開我!”

焦媽媽與秋蘭怔了一下,焦媽媽勸道:“夫人,大夫在幫你除膿。”嘴裡說著話,手上不由自主就鬆了力氣,陸夫人在疼痛中掙紮著要起身。

施菀這時開口道:“陸夫人,你體內也有疽,不能用麻藥,隻能忍一忍。”說著又吩咐身後人:“拿帕子給夫人咬著,彆讓她咬傷了舌頭。”又看向焦媽媽:“將夫人按好。”

恍惚中,陸夫人覺得這聲音如此熟悉,自己似乎在哪裡聽過,她轉頭看向床邊的人,竟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兒媳,施菀。

唯恐自己看錯,她定了定神,繼續看去,那女子竟真有幾分像她。∮思∮兔∮網∮

不,不是像,似乎就是,可又似乎不是……老二媳婦總是低著頭,走路怕邁錯了步,端水怕打翻了碗,過分謹慎,一副小家子氣,讓她看著就替老二歎息,可眼前的人,沉著,冷靜,用溫婉的聲音說著不容置疑的話,竟敢讓人將她按著。

這時蕭惠貞過來,將一張帕子遞給她:“母親,大夫在幫您除膿血,您先忍忍。”

陸夫人再次疼得齜牙,果然險些就咬到了舌頭,蕭惠貞急忙將帕子裹好讓她咬住。

施菀繼續替她將膿血取出來。

陸夫人疼得咬緊了帕子,手也緊緊攥住,雙眼發直,發出“嗚嗚”的聲音。

黃黃的膿沒有了,然後是黃白紅混雜的膿血,最後是鮮血。

直到擠出的全是鮮血,施菀才停了手,陸夫人已經疼得又要昏厥過去。

這樣的傷口,隻有外麵一層皮,裡麵肉都空了,那個大洞深可見白骨,也縫不了針,施菀將她周圍皮膚清理好,灑了些藥粉,便用棉紗將傷口包紮起來。

“床上弄臟的地方都換了,夫人雖病著,但每天也要擦洗身上,要不然會引起褥瘡,病多了更不好治。窗要常通風,隻要風不對著頭吹就好,不要讓房中儘是病氣。”

施菀說著站起身來,解下圍裙,隨後又道:“今晚先讓陸夫人休息吧,若陸夫人餓了,便吃些清淡飲食,我明天再來看傷口。”

裡麵丫鬟與焦媽媽應著,蕭惠貞則到了次間,輕聲問陸璘:“二叔,大夫今晚是住府上嗎?給她安置在哪裡?”說完又道:“疏桐院倒是還空著。”

那就是施菀以前的住處。

但陸璘明白,施菀一定不會住那裡。

此時施菀從裡麵出來,陸璘問她:“給你和枇杷在府上安排住處好嗎?你願意住哪裡?”

說完,他想起岐黃班的事,補充道:“岐黃班設在國子監,離這裡也不遠,隻隔一條街。”

施菀想了想,說道:“那就住這裡吧,我記得陸夫人院子後麵還有幾間小屋,如果還空著的話,我和枇杷便住那裡,方便過來察看病情。”

這是她進陸府後,第一次流露出她曾在這裡住過、對這裡有記憶的事實。

住在這院子裡,確實更方便隨時察看陸夫人的情況,而且僻靜,沒有意外的話,便不會與陸家任何人碰到。

陸璘點頭道:“好。”然後朝蕭惠貞道:“勞煩大嫂去安置。路途遙遠,施大夫辛苦了一路,給她安排幾個人近身侍候,不要怠慢……”

“不用了,我隻是平民百姓,用不慣人,有個落腳之處便好。”施菀說。

陸璘便道:“那就依大夫的。”

蕭惠貞平靜應下,悄悄看看他,又看看施菀。

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