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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高門 蘇幕幕 4326 字 6個月前

陸璘說。

施菀輕笑:“也還好,並不費事。”

她沒有多的話要說,也一直半開著院門,並沒有請他入內的意思,陸璘再無話可說,隻好道:“那我便先走了。”

“陸大人慢走。”施菀說著,待他轉身就輕輕關上了門。

待身後門關上,陸璘又回過頭來,看著緊掩的門,站了半晌,終究還是離去。

本以為過幾日她就會來告訴他同那些女子見麵的消息,沒想到幾日後的確有消息了,卻不是她告訴他的,而是長喜告訴他的。

“施大夫說和四五個女子說好了,怕讓黃三爺他們知道,就把地方定在了惠來酒樓,就在楊柳店不遠,三日後一早過去。”

陸璘問:“她來過了?”

長喜回答:“下午來的。”

陸璘有些後悔散衙後在衙門還待了那麼久,但再一想,早一些也趕不上。

她知道他到傍晚才能回來,是正好那個時間有空,還是明知他不在,而故意讓長喜帶話的?

陸璘不確定,隻好又問:“為什麼隻有四五個女子?”

“施大夫說了,她們村以前有人報過官,那黃知縣狀子都沒接就把人轟出來了,有人還領了板子,所以沒人願意見官。”

陸璘自然知道徐家這樣有恃無恐,一定是因為早已將官府打點好,楊釗是個膽小怕事混日子的,前任黃知縣也是個庸碌之輩,所以安陸一縣,全在徐仕掌控中。

“施大夫還有說什麼嗎?”他問。

長喜回答:“沒了,我問她要不要喝杯茶,她說不用,就走了。”

陸璘點頭,正要回房間,卻突然又回頭問:“你沒和她說到時我與她如何見麵?”

長喜抓了抓頭:“要……要提前說嗎?”想了想,他又趕緊道:“要不然,到時候公子直接早點去接她,省得施大夫還得走那麼大老遠的。”

陸璘輕笑:“你說的對。”

三日後一早,陸璘看著長喜給自己準備的灰色布袍,問他:“我若是穿那件白色的雲紋綢袍,會不會好一些?”

“可公子出去不是都穿布袍嗎?一來不顯眼,二來也讓人覺得您是個大清官不是?”長喜說。

“但……”陸璘看著灰色布袍道:“這衣服也太暗沉了些,我記得父親倒有一件相似的。”

“小的是這樣想的,公子人年輕,穿這件暗沉的不就顯得老成嗎?這老成了,也就……”

長喜突然停了下來,看他半晌,試探性問:“公子是覺得這布袍醜了?”

陸璘斜眼看向他,頓了頓,回答:“是,既老且醜,布袍也行,換上那件淺藍的吧。”

如此,便算定了。

長喜笑道:“公子向來不在意容貌的,莫不是因為今日要去見的都是女人?嘿,那些女人,隻認錢不認人的。”

陸璘瞪他一眼:“閉嘴,去拿衣服。”

長喜不知他怎麼就犯了惱,立刻就閉嘴去拿衣服了。

換上衣服,陸璘坐著,長喜給他梳頭。

屋裡有張梳妝台,也有鏡子,是一麵小小的銅鏡。

陸璘看著鏡子道:“改日換麵鏡子,這鏡子太小了,也不清晰。”

“前幾天公子還說不必要梳妝台呢!”

陸璘沒回話,長喜覺得自己今日總說錯話,便不說了。

等他梳完發髻,眼見主子一副不滿的樣子,便連忙認錯道:“似乎太往後了些,隻怪我手笨,昨天我托付了牙人,讓找兩個手巧伶俐的姑娘來做丫鬟,那牙人答應了儘快送來。”

陸璘隻是摸了摸發髻,不再挑剔。

長喜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公子來安陸這麼久,怎麼今日突然就有了打扮的心思。

陸璘如長喜所說,準備好便乘了馬車來到施菀院子前。

長喜去敲門,待施菀出來,便恭敬道:“施大夫,我家公子順道來接你一趟,都要去惠來酒樓,就同乘馬車算了。”

施菀看向門口的馬車,陸璘自馬車上撩起車簾,正色道:“施大夫,一起吧。”

施菀略作考慮,點頭道:“那大人等我一下。”

說完便轉身回屋去,隻稍稍過了一會兒就出來了,身上多了個醫箱。

她上馬車來,坐在了他對側坐板的另一端,也就是與他對角的位置。

他問:“今日也要替她們看病麼?”

施菀搖頭:“不是,隻是習慣帶著,裡麵有止血藥,棉布,針灸針這些,雖然少,但偶爾也會正好需要。”

陸璘坐得端正,又問她:“你出來要找藥鋪告假嗎?”

施菀點頭。

“那會扣工錢?”他記得她上次還特地早回來拿工錢。

施菀笑道:“扣一些,不多。”

陸璘見她身上仍是之前常看見的淺綠裙子,洗得有些泛舊了,頭上也隻是木釵。

就算是在安陸,她的打扮也是算得上清儉的。

但照理說,她應該不會太窮,她是縣城有名的大夫,診金不會少掙,又隻有自己一人,沒有老小要養活,更何況,當初她是拿了五百兩現銀回家鄉的。

莫非是,不願露富?讓人知道她一個獨身女子,卻有數百兩銀子,的確不太好。

如此想著,他便明了過來,隻覺得這些年她一個人在安陸極為不易。

“要不然,稍後我補幾兩銀子給你,算作你今日扣工錢的補償。”陸璘說。

施菀微愣,隨後道:“那倒不用,我是為那些女子,不是為大人,要補也是她們補給我,但顯然她們舍不得錢,也不會補,我也不差這些,就算了。”

陸璘再不好說什麼,他總想對她好一些,卻又總記起她說讓他不要覺得她可憐,隻是他的棄婦。

但他,確實憐惜她,如今這憐惜裡,已清清楚楚又加了憐愛。

他隻好不再糾纏這些,換了話題道:“長喜說今日隻有四五個女子願意見我?”

施菀轉過頭來,點頭道:“是,我說大人是新任知縣,她們也不願來,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當官的都一樣’,最後我一再保證,幾乎求她們,才讓她們有四個人願意過來,還有一個有些猶豫,不知會不會來。”

陸璘回道:“安陸縣衙屍位素餐已久,所以不得百姓信任,若把這件事辦成,便有人願意相信官府了。”

沒一會兒,馬車到惠來酒樓門前。

施菀說道:“要不然,大人先去酒樓等著,我去楊柳店接她們?若我不去接,怕她們又不來了。”

陸璘立刻道:“那你坐馬車去,就用這馬車一並將她們帶來。”

施菀點頭。

到酒樓前,陸璘先下了馬車,然後目送施菀離去。

陸璘在酒樓訂了雅間,但苦等了半個多時辰才將施菀等來,可見她此行並不順利,大概是又和那些女子說了不少保證的話。

最後卻隻來了三個女子,其中便有當日帶女兒的那個。

見到她們,陸璘拿出了自己的官印、朝廷的官憑,然後道:“本官為新任知縣,與安陸縣官民都不認識,而且曾為京城四品官,家父為當朝吏部尚書,參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所以本官到安陸來不怕惡紳、不怕貪官,你們若不信我,便再沒有機會昭雪冤屈。”

施菀也坐在一旁。◎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聽到這話,她心中泛起微微和訝異。

她記得陸璘一向不願提及自己的家世的,從不會和人說自己是當朝副相的兒子。

當然,照他的習慣,也不會說自己曾在京中做高官,那時他甚至當升官是恥辱。

大概是四年過去,他多少也變了一些吧。

第42章

幾名女子一時都不說話,陸璘看向那帶孩子的婦人道:“許珍娘,你丈夫為何會與徐家家丁打起來?”

許珍娘立刻要跪下,陸璘道:“不必跪,你從頭如實道來便好。”

許珍娘沉默半晌才說道:“那家丁的爹,是我們莊子上的管家,前兩年我生病,半年下不了地,地裡就我男人一個人忙活,收成不好,那管家卻還要收與往年一樣的租,加上官府還有身丁錢欠著,我們實在交不出來。

“我男人脾氣不好,那時就和他吵起來,說他欺負人,要和他拚命,我知道要是由著他這性子,肯定要出事的,這時候管家說隻要我陪他睡一晚上,他就放了我們,我答應了。後來這事被我男人知道,和他們打起來,就被他四個兒子圍在一起,生生打斷了兩條腿,如今就算廢了。

“阿英說這裡能掙錢,我想著她是大姑娘都來了,我都嫁過人了,也不清白了,還怕什麼,就也來了。”

陸璘又問:“莊子是徐家的?”

“是。”許珍娘回答。

“你們種地一年,要向徐家交多少租?”

“算下來多半是七成,但年成不好的時候太少了他們不高興,就可能到八成。”

陸璘問:“抽成如此高,為何不轉租彆人家的地種?”

許珍娘說道:“當年村裡的田被徐家斷水,收不了糧食……”

“村裡的田?”陸璘打斷她:“詳細說這件事。”

許珍娘便從頭道:“就是我們村的地,正好在徐家祖墳旁邊,都是良田,徐家那會兒要修祖墳,說要買我們整個村的地,我們自然是不賣。正好那年天乾不下雨,他們承包著全村的水塘,便吩咐他們家下人,把所有水塘都守著,不讓我們汲水,就這樣田裡乾了兩個月,地都裂開了……”

莊稼人最惜地,前麵許珍娘尚且平靜,說到這裡,便濕了眼眶:“他們說越早賣地價錢越高,越拖價錢越低,幾家在莊稼要死時就同意了,我們多熬了幾個月,到年底糧食不夠吃,眼看要餓死,也就賣了,之後家裡就沒地了,做了他們家佃戶,我們村的田都是他家的,如果去彆人那裡種,還得跑三個村子,而且彆家也跟著他家學,也沒好到哪兒去。”

陸璘沉默不語,施菀想起來一件事,和他道:“陸大人,珍娘村的阿英說,他們家沒錢看病時,是莊子上管家的娘子勸她到楊柳店的,那第一個客人,也是常虎給她找的,而且……”

她聲音小了下來,麵色露出些許不自然道:“常虎和他身邊那些地痞,也常去欺負她們。”

“他們也找過我陪,我不同意,挨了他們的打,打得現在都還有印子,就強迫我接他們的客。”一名女子接過她的話說。

陸璘倏地抬眼,目光幽冷決絕,幾乎讓那女子嚇到。

隨後他才道:“這不叫接客,這叫奸□□女。”

那女子先是一怔,隨後漸漸動容,似乎自己回到了還沒做妓女的時候。

“你們也將如何到楊柳店的過程說來,不管是自願想掙錢,還是被人勸說逼迫,以及和徐家有沒有關係。”他緩聲道,神色又恢複之前那般平靜肅然。

三個女子,都是原先家中有地的,除許珍娘村子是被強行斷水賣地,另兩家則是在前年水災中受災,又沒拿到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