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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高門 蘇幕幕 4305 字 6個月前

來了。

陸夫人喜不自勝,在沉香院內設宴,為陸璘接風洗塵,這放了以前,是施菀最喜歡的時候,她會一遍遍試自己僅有的幾件衣服,會忍不住想塗上胭脂,作出最端莊嫻雅的樣子,和他見上一麵,可這一次,她聽到消息,盯著窗外看了好半晌,最後回道:“和母親說,我身子還沒好,怕給大家染上病氣,就不過去了。”

她親口拒絕了這樣盼也盼不來的機會。

過不過去,又有什麼區彆?反正他哪怕多看綿兒一眼,多看昌哥兒一眼,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總歸陸家的熱鬨也不屬於她,她就在這裡不去打攪旁人就挺好的。

下午,沉香院那方不時傳來歡笑聲。

錦心端來了飯菜,是從宴席菜裡分出來的,紅燒獅子頭,油燜筍,芙蓉雞片。

她沒胃口,一口也沒吃,就坐在房中發呆,以前會抓緊時間學刺繡,看書,練字,學作詩詞,如今知曉這些沒用了,不想學了,竟然突然之間不知道能做什麼。

原來她做什麼都是因為他,當不為他,便沒事可做。

陸璘,他今日也是開心的吧,不管怎麼樣,他不用再去德春宮了,她知道,他不想去修德春宮,不想做那什麼宮使,他更想回到集賢院。

隻是如今王相公被罷了相,他重回集賢院,又會想起恩師來。

沉香院的宴席直到天黑才停歇。

陸璘回到清舒閣,綠綺與其他幾名丫鬟正在收拾他從德春宮官舍處帶回來的行禮。

見到一隻竹籃裡放的滿滿幾包藥材和幾罐枇杷露之類的東西,綠綺問:“這藥是上次家裡送去的麼,怎麼還剩這麼多?公子都沒喝?”

陸璘看一眼藥,想起來什麼,問:“我喝了那小份的藥,一劑便好,也是方大夫開的?”

綠綺想了想,拿出一小包藥來,問:“公子說的是這樣的?”

這藥因為劑量少,隻用紙折了個三角形包著。

陸璘點頭道:“是。”

綠綺說道:“這個不是方大夫開的,好像是少夫人自己去找藥鋪開的。說起來……”

她悄悄打量著陸璘的臉色,慢慢道:“聽說少夫人病了還沒好,今日連宴上都沒去,說起來也這麼多天了,該不會是慪的吧……”

陸璘正色問:“什麼?什麼慪的?”

綠綺便說道:“之前昌哥兒病了,三少夫人那裡人手不夠,便找二少夫人要了紅玉過去,反正她現在領著管家的事,說一聲便行,卻沒想到沒兩天二少夫人就病了,彆人都說是被這事慪的,二少夫人沒有陪嫁,身邊人本就不多,現在被要走了一個,便隻剩錦心了。”

陸璘許久沒出聲。

綠綺不知道自己這風透的有沒有用。

她並不希望施菀在陸家太過勢弱,甚至被欺負死、或是孤獨病死。

她是夫人安排給公子的姨娘,若有一天進房,那施菀便是她的主子,她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她不希望施菀太弱。

比之更不希望的,是彆人代替施菀來做這夫人。

施菀這樣柔弱無爭的人做主母再好不過,若是換成個像三少夫人那樣囂張跋扈的,她們的日子才不好過。

但綠綺自己也不過一個丫鬟,她能做的,無非就是提醒一下公子了。

陸璘自己將行李中的書拿出來,去書架放好,似乎對這事不以為意。

直到綠綺以為自己終究白忙一場的時候,他突然道:“你們整理著,我去那邊看看。”

第10章

施菀坐在房中,看著窗外棲在梧桐樹上的鳥兒。

夜裡黑黑的一團,不知是什麼鳥,形單影隻,就那麼站在樹枝上,她看著鳥兒,鳥兒看著她。

錦心進來,二話不說將窗子關上。

她什麼也沒說,隻是慢慢收回了目光。

錦心問:“少夫人什麼時候歇息的?”

施菀喃喃道:“我再坐會兒。”

錦心看了看一旁分毫未動的飯菜,歎了口氣,又問:“少夫人還沒用晚飯呢?要不然我再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彆的什麼吃的?”

施菀搖搖頭,想了想,說道:“今日是宴席,想必都是大菜,我沒胃口,隻想喝點粥。”

錦心冷笑道:“少夫人這話說的,這麼個時間,怎麼再去煮粥?說好要發放的碳火今日也沒發放,沒個一兩刻的,火也生不起來,我要讓煮粥,那李媽媽又要拿話諷刺我。”

施菀看她一眼,知道自紅玉走後,錦心覺得紅玉有了好去處,心裡越發不是滋味,所以脾氣更大了一些,她懶得爭論,也不願再說話,隻無力道:“那便算了,你把飯菜端下去吧。”

“那我便端下去了。”錦心一邊收著飯菜,一邊歎息道:“要說少夫人你還挺挑剔,宴席上的飯菜不吃,點心不吃,也不知要吃什麼。”

施菀明白,她是在嫌自己事多。

但才病愈,她確實吃不下油葷和甜膩,隻想吃清粥小菜,身邊的丫鬟不知是沒想到,還是不願去想。

她挫敗地看向彆處,恍然間,竟見到了一道不可能出現的身影。

橘黃色的朦朧燭光中,陸璘自明間過來,站在次間的門口處,麵色疏冷,卻是光潔如玉,身姿如鬆,明明昏黃看不清,卻又似發著光一樣。

她不由就激動起來,緊張起來,心底仿若湧出一道熱泉,將她澆透。隨即又是滿心的羞愧,羞愧於整個陸家,也隻有她會被丫鬟如此諷刺、埋怨,而她既無指使人的氣魄,也無懟人的鐵嘴鋼牙,隻能無可奈何。

她愈發緊張,硬著頭皮才道:“夫君。”

正收著碗盤的錦心聽見這聲音,抬起頭來,不由也吃了一驚。

陸璘極少出現在這裡,幾乎從沒有過,錦心愣了半晌,才道:“公子來了?”

陸璘淡聲道:“飯菜送下去,儘快把粥送過來。”

沒有疾言厲色,沒有氣勢洶洶,隻是理所應當的一句吩咐。

錦心立刻低頭道:“是,我這就去。”說著就端了漆盤下去。

房中隻剩施菀與陸璘兩人,又是夜間的燭火之下,她緊張得整個人都僵硬著,緩緩從椅子上起身,走了兩步,與他隔著五六步的距離,收斂好心神,強作鎮定道:“夫君怎麼來了?”

陸璘仍站在明間,沒往前邁一步,隻說道:“綠綺說你病了?”

施菀連忙回:“已經差不多好了。”

說完才想起自己今日沒去宴席上是稱病的,便又補充道:“再吃兩副藥,應該就全好了。”

陸璘說道:“你身邊的丫鬟是母親安排來侍候你的人,管束她們儘心儘力做事,不隻是你的權力,也是你的職責。”

施菀點點頭,在他麵前露出如此狼狽的一麵,幾乎無地自容。

隨後他又說:“我過來,是聽說三弟妹要走了你這裡的人,你人手不夠是不是?”

施菀這幾天都沒出門,但大概也能料想到這事會被下人們傳來傳去,卻沒想到連陸璘也知道了,她更覺得慚愧,解釋道:“弟妹缺人,紅玉自己也想走,我知道她本來也不願意待在我這兒,不願強人所難,所以……”

“弟妹此舉有失妥當,明日我去同大嫂說,讓她再給你這裡安排人,錦心若不儘心,你也可以將她換去彆處。”陸璘說。

施菀連忙回說:“不用麻煩夫君,我明日自己去和大嫂說便好。”

“我既回來了,就我去說吧。”陸璘回答。

施菀不再說話。

如果陸璘去說,那便算是親自替她出頭,而且三弟媳本就是從大嫂這裡分走的權力,如果陸璘為這事找上大嫂,大嫂少不得要賠不是,回頭也要和弟媳生氣,如此也算狠狠回擊了弟媳。

施菀早已神魂不守,覺得老天爺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驚喜:原來他不是心裡全沒有她,他還是把她當妻子在維護的。④思④兔④網④

陸璘說道:“以後有為難的就同我說吧,沒見著我的人,也可以讓綠綺轉達。”

施菀攥著手,內心歡喜:“是。”

陸璘繼續道:“我來找你,還有一事。”

施菀抬起頭來:“夫君說。”

“之前你給我送去的藥,有三劑你說治咳嗽的藥,綠綺說是你去找藥鋪開的?”

施菀點頭:“是。”

想了想,又說道:“那時走到路上,突然想起爺爺常用這藥方來止咳,我想著藥方簡單也便宜,就順手去買了。”

“原來是你爺爺的藥方。”陸璘說道:“那藥方有效,我有位認識的老先生便被咳疾所擾,我是想問你,可否將藥方給我,我轉贈給他。”

爺爺在醫術上很有見地,但也為這見地而自得,當作造福子孫的財寶,向來不輕易外傳,但此時此刻,施菀早已不記得這些,立刻就點頭道:“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她想,爺爺的方子能救更多的人,也是好事不是嗎?就算不是陸璘要,為了治病她也該給的。

說完,她便道:“那,我寫給夫君。”

陸璘點點頭。

施菀去桌前拿了紙和筆,又看看硯台,要去外麵打水。

陸璘回道:“我去吧。”

說著去院中舀了水來,走進次間桌旁,倒了些在硯台裡,順手替她磨起墨來。

他的手在燭光中都透著白皙,十指修長,骨節分明,輕輕捏著那一方黑色的墨錠,緩慢而有條理地遊走於硯台間,一圈又一圈,硯台中的水漸漸濃稠,變黑。

她從未想過,一個男人的手會那麼好看,一個人磨墨會那麼雅致,她就那麼看著,然後想起很久以前,他被催情藥所惑,也曾用這雙手捧過她的臉,撫過她的肩。

她在燭光下紅透了臉,連呼吸都被自己不由自主屏住,直到他開口道:“好了。”她才回過神來,趁勢低下頭掩藏自己的齷齪遐想,拿筆到他身前的硯台裡蘸上墨。

“枇杷葉兩錢,冬桑葉兩錢……”

她認真寫著每一個字,隻覺得自己練了那麼久,才在今天派上了用場——可是,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燈光太暗,她覺得自己的字很一般,連平時練的都不如。

心中再次挫敗,她果然沒有一樣是做得好的。

藥隻有四樣,幾筆就寫完了,她看著差強人意的幾個字,無奈放下了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咬了咬唇。

“就這幾樣。”她說。

陸璘將那藥方拿起來看一眼,說道:“我倒認出了冬桑葉,長喜卻非說是櫻桃葉。”

施菀想:這兩樣是很像。但還沒開口說話,陸璘便問:“你練過字?”

他大概還記得,最初陸家因安排婚事,讓她寫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和父母的名字,她那字不隻如五歲小兒,還錯了兩個字。

施菀回道:“練過一些,但寫得還是不好。”

“進步很大了。”陸璘說:“我那裡有幾副字帖,王羲之或歐陽詢的倒適合你,你若有心,可以去挑挑,找一副喜歡的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