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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上之臣 青銅穗 4363 字 6個月前

百名士兵百般套近乎了,先彆說今日他們做的是件多麼正氣的事情,隻說他們入營這麼多年,雖然時間有長有短,但這麼露臉的時候幾曾有過?

糙漢子一個個,他們也說不上什麼熨帖話來,但新來的這個頭兒讓他們心服,這是很明顯的。

長纓眼下卻無心與他們周旋,她處心積慮的露這個臉還有她的用意。

她昨夜裡已經失敗,眼下不能錯過這機會,得趕緊去完衛所交差回來之後,再趁熱打鐵去到十王府。

否則的話,照先前她在街頭造成的轟動,用不了多久全京師的人都會知道她已經回京了,從這點上說,她能儘快給自己拉個後台也是好的。

士兵們便先交給了少擎,馮少殷正在公事房裡與幾個將領議事,她也就沒打招呼,徑直出來了。

根據她的了解,皇親回朝當日在宮裡所呆的時間不會太長,皇帝必然會有接風宮宴,但這楊肅這消息屬於臨時發布,禦膳房必然也不會提前準備,因此宮宴必然也不是今日。

總而言之,她估摸著至多楊肅留在養心殿陪皇帝用過午膳就會回來。

馬不停蹄地回府換了衣裳,又取來那撂冊子,而後便前往十王府。

退朝之後,楊肅隨皇帝前往永福宮拜見皇太後,隨後回到養心殿用膳。

屋裡隻剩父子倆,皇帝道:“又長壯實了。”

楊肅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笑道:“霍家養父母待兒臣無微不至,處處體貼,又從未放鬆過對兒臣的管教,父皇若覺得兒臣有哪些好,便有大半是他們的功勞。”

“知道感恩就好。”皇帝揚唇,布菜給他。

……

淩淵不知道楊肅怎麼會是霍溶,誠然在他查得他是霍家少主的身份後,對他也還是有些懷疑,但無論如何也沒有懷疑到他會是皇帝養在外頭的皇子上!

而關鍵是,這個楊肅在回京之前,還曾經曆過被長纓拋下的慘烈局麵!

他不知道長纓回頭要怎麼麵對?驚愕自然是免不了的,但除去驚愕之外呢?她會不會難堪?

會有多無地自容?

他不敢想象,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把這件事說給長纓聽。

而先前長纓在街頭將那箭陣施行得堪稱出神入化,倒仿佛是有備而來,這便令他有些迫不及待,要儘快見見她。

回了衛所之後把事情交待完,接而便也駕馬回了城。

……

長纓到達十王府時,楊肅剛剛回府。

他住的是十王府的其中一處,晉王府尚在修繕擴建,大約需到年底才能搬進。這一處的宅子自然不比正經王府大,但就他一個主子,倒也還行。

典史什麼的自然全都配備齊了,侍衛宮人也早都來了,原先在他身邊的秦陸升了長史,佟琪升為了侍衛長,謝蓬無職,與梁家兄妹一道追隨左右。

他剛回殿換了衣裳,太監便來報有姓沈的將軍求見。

猜到是沈長纓,待直接要打發回去的,又想起先前街頭那番凶險——他初來乍到,還得要在外人眼裡落個口碑呢,回頭宮裡必然還有賞賜給她,眼下她作為“功臣”前來求見,倒不好不讓人進門了。

便喚來秦陸:“你去。”

長纓如願跨進了王府大門,被引著進了用來招客的安慶殿。

“聽說今日回宮路上有刺客行刺王爺,是沈將軍機變,及時護住了王輦,還擊斃了敵人。

“這個功勞回頭我們王爺自要替沈將軍請下來,那麼不知沈將軍急於求見,是還有何事?”

秦陸微微帶笑,語氣不溫不涼。

長纓瞧著這年輕男人,文文淨淨,但目光倒是極銳利,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樣子。

誰讓人家是王爺身邊的長史呢?又誰讓她是來自薦的呢?難免是要放低身段的了。

她釋然道:“不瞞秦大人,我想求見王爺。”

“王爺進宮還未回府。”

長纓自然不信他的鬼話。

她徑直把帶來的小包袱打開,裡頭是一撂七八本不薄不厚的小冊子。說道:“王爺未回府,那麼秦大人先看看我這些東西於王爺有無用處也成。”

秦陸看了眼她,拿起其中一本翻開來。

楊肅在內殿先見過屬官們,看了會兒他這屋子,又沿著廡廊走了幾步,望見庭中兩株有葉無花的茶花樹,隻覺京師光禿禿地不如江南可愛。

他摘了片葉子在指尖掐著,又往安慶殿看了兩眼。

“這些是哪裡來的?”

秦陸看了幾頁,聲音較之先前少了幾分怡然,而明顯多了幾分凝重與訝異。

第202章 穿王袍的男人

“一字不虛,都是我所作。”長纓道。

她重生之後一麵拚搏一麵回憶前世事,未來三年可供楊肅發揮的要政基本都羅列分類在這裡。

她好歹也是算是被譽為過文采斐然,諸如用人用誰,朝局走向這些她不敢列舉,怕露馬腳。

但關乎江南匪情,南北旱澇災害,以及各地民情評估等等,這些都是可以通過分析列舉讓人信服的。

當然同時她也挑出了幾個要項針對根源問題作出了解決應對的方案,所以基本上,楊肅閉著眼睛拿這些去操作都不會出什麼大的問題。

秦陸望著她,已然不能再端出先前的傲慢來應對了。

楊肅一個才回朝的皇子,是帶著跟楊際奪嫡的使命回來的,又沒有強勢外援,他不可能不需要政績傍身。

就連楊際這等人,他都曾做過幾樁於民於國有利的事情擺在那裡撐門麵,天下士子亦非傻子,於民無利,豈能不管不顧擁護他?

所以楊肅不但需要政績,他還需要通過這個在短時間積攢政績攏絡人心,招攬賢才,才能將人心變成實力與楊際抗衡。

而沈長纓提供的這些策略,都是針對當下朝野各地已經出現的問題所作。

他不敢說字字珠璣,但這裡頭隨便挑一件出來著手實施,隻要皇帝不反對,不出三月,他們絕對也能看出成效。

秦陸看完兩本,再翻到第三本時,抬起頭來看向了沈長纓。

長纓淡然若素,依然可以等他把剩下所有全部都看完的樣子。

但秦陸把冊子蓋上了,他想了想,而後道:“將軍讓人刮目相看,不過,王爺才剛回京,將軍這些政略卻看得出來縝密嚴謹,是經過長久準備所作。

“那麼不知將軍是何緣故會提前做好這些準備的呢?莫非,將軍早就知道我們王爺?”

長纓道:“朝局紛亂,江山必出賢主,作這些,與知不知道王爺無關。而是匡扶社稷,匹夫有責。”

秦陸目光深深:“當真?”

長纓略默,輕歎了口氣道:“看來秦大人是明白人,我也就不繞彎子了。

“我不知道秦大人知不知道我與淩家當年的往事,就算不知道,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坦白說,當年淩家出事之前,太子殿下曾有心利用我攏絡淩家,而前不久在杭州,我過去的身份暴露之後,又曾莫名遭到殺手暗殺。

“我想要這身才學有用武之地,又對東宮有忌憚,同時因為自身陷入輿論窘況,想要尋找一個庇護。

“此時恰逢王爺歸朝,我認為這是我的最佳契機,對皇上在此時宣王爺歸朝的決策也絕對信服,因此願意為王爺效勞。”

昨夜裡楊肅派出來的侍衛沒有明確他們就是皇子的身份,長纓連楊肅身邊親近的人一個都沒見著。

這樣也好,她自然也就不必再提及昨夜而裝個糊塗,省得他再問及為什麼昨夜會尋去客棧?

秦陸明知她這彎子繞得不小,聽到這裡,倒也無可反駁。

但他道:“可是沈將軍終究身負罵名,我們王爺又該如何信任將軍才是呢?”

長纓道:“我若有二心,大可直接憑這些追隨太子殿下。但不瞞大人,在湖州時,太子殿下還曾著人暗殺我夫婿。

“即便我曾經當真害死至親,就衝太子的無德,我也斷沒有背叛王爺,而絕自己活路的道理。”

秦陸目光微閃:“你夫婿?”

珠簾後把玩著蘭花的楊肅抬起頭來。

長纓沉默了一下,道:“是。”

殿裡詭異地靜默下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秦陸忽然道:“那你夫婿呢?”

“他,稍後進京。”

長纓說到這裡,心頭莫名而起了一陣慌。

秦陸遲遲舍不得放下這冊子,但想想這倆人的來龍去脈,也隻能道:“這些政略的確價值連城。

“但可惜我們王爺暫且沒有涉政的打算,將軍的心意,我也隻好代我們王爺心領了。”

長纓望著他推過來的冊子,略扯了下唇角。

沒有涉政的打算?

沒涉政的打算他前世裡還跟楊際鬥得你死我活?都已經這麼高調地歸朝了,他沒涉政的打算是等著被楊際把他剁成肉醬嗎?

她不知道她到底哪裡犯著楊肅哪點忌諱,總不會真是因為她那點黑曆史?

可即便是她真是個白眼狼,楊肅一個等著上位的人,也不至於瞻前顧後到放著明擺著有用的人不用的地步。

但她仍作著最後嘗試:“今日街頭那功勞不必王爺費心替我請了,我隻想當麵與王爺談談。”

“沈將軍何必固執?”秦陸道,“將軍才學傍身,來日定有大展宏圖之時,不必心急。”

長纓不再吭聲。

楊肅不見她一定是有原因,但不管是什麼原因,她一味強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左右秦陸翻過冊子後的神情她已經看在眼裡,況且今日街頭那番作為多少還會發揮些作用——既然已經錯過先機,那麼隻能寄希望於來日。

她就不信他們當真不擔心她會拿著這些去投靠楊際——若是不怕,也就不會懷疑她靠不住了。

想到這裡她點點頭,準備起身。

楊肅就在這個時候伸手掀了簾。

長纓聽到珠簾響,先隻當是宮人,餘光卻瞥見一方朱色衣袂,上繡的金絲龍紋在天光下貴氣逼人,那步履又徑直走到秦陸身旁停下。

她心頭劇動,抬起頭來。

“聽說沈將軍要見我?”

楊肅溫淡地看向對麵。

長纓全身血液驟然僵凝……

“不知沈將軍想要如何為我效勞?”楊肅望著她,又道。

長纓說不出話來,一個個字都變成刀子卡在她的喉嚨口!

她怎麼會想得到楊肅竟然會是霍溶?

可他就是他!縱然天下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也絕不會有這一模一樣的眼神!

她回想起在南康衛初初發現新到的昭毅將軍是杜漸時,當時他溫溫淡淡的,差不多也是這個表情!

那時候他的疏離是誤以為她四年前成心拋棄他,那現在……

霍溶就是楊肅,那前世裡霍家的結局……

震驚使她又坐了下來,以外人看起來有些不敬的姿態睜眼注視著這位晉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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