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如同有生命般蠕動著收縮,轉眼縮至正常情況下的短發。
頭發收縮完後,露出的衣服也和剛才李川澤穿的一樣。
或者換句放說,正如蘇時秋所推測的那樣。
濕漉漉的人影好似一鍵變妝,從頭頂到腳下,每一寸都與李川澤分毫不差。
他身上的衣服,以及頭發儘皆乾爽潔淨,沒有丁點“濕”的狀態。
甚至原本死人般的青白膚色,也不知什麼時候恢複血色,透出些許營養過剩的感覺。
然而詭異的點恰恰在這裡:
對方整個給蘇時秋的感覺,仍然是濕漉漉的。
感觀和直觀上,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
這種不正常的吊詭情形,一下又一下擰動蘇時秋緊繃的神經。
看來這隻厲鬼很凶。
心裡快速閃過這個念頭,他下意識垂眸看被自己牢牢抱在懷裡的小棉襖。
——一聲不吭的右右讓蘇三少的安全感都沒那麼強了。
想了想,他問:“那你以後打算做什麼?”
李川澤慢條斯理地撫了撫衣擺。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彬彬有禮地詢問:“敢問先生名諱?”
蘇時秋心想你問我就說?
他微抬下巴,勾起嘴角,笑眯眯地說:“你猜。”
李川澤還真展現出一幅認真猜測的表情。
過了幾秒,一臉歉然地搖頭,語氣微沉:
“抱歉,我實在猜不到。”
旋即又不疾不徐地說:
“我觀先生眉眼疏朗,天庭飽滿,中宮正元,既是天人之姿,亦是厚福之相。”
蘇時秋:“?”
一隻鬼還拽文嚼字地看起麵相來?
“我向來福薄,遇到先生這樣的人物,忍不住心生仰慕。”
李川澤眸光閃爍,繼續:
“還請先生善心,給予我一些福德。”
蘇時秋:長得醜,想得倒是挺美。
他發現這鬼在蠱惑自己。
問他的名字,還想讓他分福德。
一旦他答應,說不定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會著道。
畢竟鬼的能力奇奇怪怪,總愛搞詐騙。
麵對沉默不說話的蘇時秋,李川澤忽地“啊”了一聲,目光中帶著恍然。
“我一直感覺先生很眼熟,仿佛在哪裡見過。”
“此時終於起來,我在電視上見過先生。”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兩秒,眼角抬起,音調突兀地升高幾個度。
無端地讓人心驚肉跳:
“原來先生是藝人明星……蘇時秋啊。”
自己的名字被對方說出來的刹那,蘇時秋喉嚨一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明有保護罩的魂體,不該感受任何來自外界有如實感的負麵力量。
此時卻感覺到了刺入靈魂的寒意。
蘇時秋直覺不好。
奈何思緒在傾刻間好似被凍得麻木。
他忘了懷裡抱著的小棉襖,忘了自己是誰。
眼皮不受控製地下垂。
抱著右右的手反倒動起來,掐向右右細嫩的脖頸!
這一切都發生在幾個呼吸間。
右右立刻發現哥哥的異樣,小姑娘立刻喚醒蘇時秋。
她喚醒蘇時秋時,目光自然而然離開李川澤。
下一秒,李川澤身形快閃電衝向浴室,消失不見。
隻鏡麵蕩起一圈漣漪,而後恢複平靜。
……
清醒過來的蘇時秋:“???”
儘管他的異常隻持續了幾秒,但蘇時秋還是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驚悚。
右右的小手在蘇時秋身上輕拍,保護罩是現出來。
一切完好,沒有被侵蝕的痕跡。
然而蘇時秋剛才確確實實被侵蝕影響。
連右右都沒發現。
直到蘇時秋表現出異常,小姑娘才察覺。
“那隻鬼呢?”
心有餘悸的蘇三少發現李川澤不見了,下意識以為右右在他無意識的這段時間裡將鬼超度。
一顆莫名懸起來的心落回實地。
再詭異又能怎樣?
自家小棉襖依然能一拳一個。
右右困惑地說:“三哥哥,那不是鬼鬼。”
蘇時秋隻會比她更懵逼:“啊?”
小姑娘拉著哥哥來到浴室,小短手摸向鏡麵,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異常。
追不上了。
“它跑掉了。”右右咬著指頭,小臉不開心地鼓了起來。
小姑娘之所以帶蘇時秋過來,感知到的不是有厲鬼存在,而是一種陌生的邪惡力量。
加上李川澤的慘叫足夠響亮。
等到過來,在小姑娘眼裡,李川澤和那道濕漉漉的人影因果交纏。
如同厲鬼尋仇。
所以蘇時秋問右右要不要超度時,小姑娘說不用。
但那道濕漉漉的人影散發出的氣息,不在右右知識庫裡。
於她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新物種。
但更讓右右無法理解的事情出現了——
李川澤化為一灘水被濕漉漉的人影吸收。
但他並沒有消失,而是在人影體內重生。
換句話說,不是人影吸收掉李川澤,是李川澤變成了它!
在李川澤完成那個“我不是人”的靈異遊戲,召喚出它後。
他必須成為它。
因為,“他不是人”。
右右看到了一種極為扭曲的力量。
小姑娘實在無像判定鬼那樣,判定其是好是壞。
需要時間思索怎麼處理它。
而對於非人類……右右打量琢磨的目光,好比懸在脖頸處的鍘刀,隨時可以落下。
無論自身意示如何,已經不是人的李川澤本能自保。
他需要右右落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轉移,哪怕片刻也好。
在她氣機的鎖定上,他無法離開客廳半步。
那麼,唯一的突破點便是蘇時秋。
小姑娘的不開心在於:
那個她不確定到底是什麼的“東西”,還沒想好怎麼處理它呢。
它卻嚇唬三哥哥,然後逃之夭夭。
李川澤一跑,在右右這兒,已經被判定成“壞”。
……
小姑娘連比帶劃地解釋給蘇時秋,後者差不多理解清楚,下意識反問:
“不是鬼的話,那又是什麼?”
“右右也不知道,反正是壞的。”小姑娘悶悶說,“必須把它找出來。”
右右先前無法判定,主要看不出它有沒有傷過人。
然而“我不是人”並不是正經遊戲,逃跑的李川澤會做出什麼舉動,無法預料。
偏偏溜掉的李川澤沒留下絲毫痕跡,小姑娘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該怎麼找。
先前小棉襖還甜甜地給自己說情話呢,現在被氣得像隻小河豚。
蘇時秋當即心疼。
遂發揮自己作為親哥的作用,大開腦洞,想到什麼說什麼:
“寶貝,那玩意兒是玩遊戲招來的。”
“現在李川澤有可能是‘我不是人’這個遊戲的存在根本。”
“我來試試‘我不是人’這個遊戲,說不定能把他給招過來。”
小姑娘自然是哥哥說什麼,便順著哥哥說的去想。
然後嗯嗯點頭。
“不對。”
蘇時秋發現漏洞。
假設他玩這個遊戲,真的可以將李川澤召過來。
李川澤都逃了,結果發現是蘇時秋在召喚。
明知道過去是坑,怎麼可能甘願過去。
他把漏洞說了。
兄妹倆大眼瞪小眼。
蘇時秋被小棉襖盯得心虛,是他提出的辦法,然後又否認。
“沒事噠,”善解人意的小棉襖很快想到辦法,“右右去問冥王叔叔。”
“明王叔叔是誰啊?”
信息沒同步的蘇時深一愣。
自家小棉襖從哪冒出個叔叔。
但能讓她去問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右右被問得茫然:“冥王叔叔就是冥王叔叔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蘇時秋放棄追問:“那我們回去給他打電話吧。”
右右仔細想了想才回答:“冥王叔叔沒有電話呢。”
蘇時秋:“?”
這年頭還有人不用電話。
傳說中的隱世高人……?
“他住哪裡呀?”
“冥府~”
“行,我們去明府找他。”
他有點好奇這個明王,莫非比自家小棉襖還厲害?
沒想到小棉襖搖頭了:
“三哥哥不能去冥府哦。”
“三哥哥先回家,右右去找冥王叔叔就好啦。”
蘇時秋不知道也就罷了。
知道後怎麼可能放心讓小棉襖一個人去找“叔叔”:
“這個明府是對來客有要求嗎?”
“寶貝說說看,三哥哥說不定符合要求。”
右右顯然理解錯意思:“三哥哥很想去冥府嗎?”
“不是三哥哥很想去,是三哥哥想陪小寶貝一起去。”蘇三少糾正小棉襖。
聞言,小姑娘大眼睛閃閃發亮,臉蛋兒紅撲撲的,小奶音又甜又軟:
“那右右帶三哥哥一起!”
右右也不耽擱,當即拉著蘇時秋開始往冥府去。
蘇時秋很快發現“路”十分不對勁,壓根不是往城市去,也不是城外。
這條路不算寬闊,周圍一片朦朧死寂的昏黃,腳下是層層疊疊堆積的白骨。
不知從哪裡生出的風旋轉縈繞,滿地白骨同時發出幽幽的哀怨。
像歎息。
又像擠在一起竊竊私語。
……
這段路右右說要走過去。
“……”
蘇時秋看著一具白骨抬起腦袋,兩個空蕩蕩的眼窩往他這個方向瞥了眼。
他懷疑它瞥的是他。
但他沒有證據。
腳下突然傳來一聲哢嚓,蘇時秋驚得全身僵住——
他的一隻腳踩在一具白骨上,可能那骨頭年頭比較長,又或者其他什麼原因導致骨質疏鬆。
總之,他把人家肋骨踩斷,腳陷入空蕩蕩的%e8%83%b8腔裡。
哢嗒哢嗒的聲音隨之響起。
蘇時秋低頭,視野裡躥進一個不大不小的灰白色頭骨。
它似乎是他踩中的這具白骨的頭。
此時脫離了身體,正氣勢洶洶地彈跳起來,大張下頜骨朝它撲過來。
大有要狠狠咬他一口報仇的意思。
蘇時秋:“……”
連忙往後退的他腳下發出一連串劈裡啪啦的清脆斷裂聲。
蘇時秋:“…………”
毫無疑問,跳起來咬他的骷髏頭從一個增加到無數個。
它們大小各不相同,顏色也不一樣。
數量眾多,密密麻麻,場麵足夠駭然。
神情恍惚的蘇三少艱難從喉嚨中擠出一句:
“寶貝,這!到!底!是!什!麼!路!”
小姑娘纖長濃密的鴉色睫毛撲閃,黑曜石般玲瓏清透的大眼睛彎成月牙兒,小奶音乖巧回答:
“三哥哥,這是黃泉路呀~”
黃泉路。
明府——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