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鳶蝶已經就在他腿前一米處了。
聽?到身後動靜,夏鳶蝶回過身,手電筒也?掃了過去。
灰色運動衛衣映入眼簾。
上麵漬著的血跡叫夏鳶蝶眼睫都顫了下,她連忙起?身:“你怎麼跑過來了?”
“跟我上車。”
“你先讓叔叔送你回去吧,我再等會兒,自己想辦法——”
遊烈氣得笑了出來。
“你瘋了還是我瘋了,”遊烈長腿一邁就到了女孩麵前,拽住她手腕往車的方向?走,“大半夜放你一個小姑娘在外麵,我是跟你有仇麼。”
“可是——”
夏鳶蝶想掙開他手,卻又怕牽到他的傷,隻?能彆扭地回著頭:“石頭還沒?找到。”
“明天再來。這裡一地碎玻璃,你也?不怕紮進手裡都挑不出來。”
“萬一明天被掃走,丟了怎麼辦!”
遊烈身影微微停頓了下,但很快就回神,他大步拉著女孩朝轎車去,沒?給她掙脫機會:“總比你人丟了強。”
“……”
轎車回遊家彆墅這一路,夏鳶蝶都提心吊膽。
一邊擔心那塊石頭,一邊怕遊烈失血過多再昏過去。好?幾回她盯著鄰座的男生,看他懶靠在皮枕上,微微歪著頭,碎發從冷白沾血的額前垂下,長睫闔得纖密脆弱,她都有點想伸手過去試試——
“還有氣兒,”遊烈忽睜了眼,略微正?回脖頸,他似笑非笑地拿黑眸睨著她,“彆看了。被你看死的可能更大。”
夏鳶蝶眼神肅穆:“你們這裡對死字總掛在嘴邊沒?有忌諱嗎。”
遊烈輕哂:“怎麼,你們有?”
“嗯。我們那裡很避諱這個的。”
“哦,”遊烈懶慢了聲調,浸上的笑意也?低得繾綣,“你的意思是,讓我以後跟你那兒的風俗?”
夏鳶蝶覺得遊烈這話好?像有某層深意。
但她沒?聽?懂,“那,算是吧。”
遊烈嗤聲笑了,怕被小狐狸察覺陷阱,他翻側過身,大概是報應抻了下某一處傷,本就蠱人的笑音裡還夾上聲低低的悶哼。
但這也?沒?叫他止住笑,隻?能去望著昏黑的車窗外。
“狐狸不大,野心還挺大。”
夏鳶蝶:“……”
“?”
一直到彆墅外,下車時,夏鳶蝶除了擔心遊烈外,還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來處的路。
遊烈恰好?從另一旁下來,瞥見女孩這點神色,他屈指叩了叩車頂。
“狐狸。”聲音略帶涼淡的啞。
夏鳶蝶一驚,忙回過頭:“你哪裡疼嗎?”
“你今晚還想回去一趟?”遊烈輕眯起?眼,“明天期末考試,你是不打算好?好?休息了?”
夏鳶蝶蹙眉:“那塊石頭是阿姨給你的,意義很特殊。”
“嗯,現在它幫我救了你,更特殊了。”遊烈輕歎,懶散地叩著車身走向?女孩,“放心吧。校門外的清掃一般在學生早自習時間?,明早我提前一些過去,就能找到了。”
“那我和你一起?!”
拒絕在舌尖滾了圈,隨喉結咽了下去,遊烈低頭笑:“行。”
解決了一樁心頭大患,就隻?剩下另一件了。
在夏鳶蝶堅持下,她沒?有上樓回房,而?是陪著遊烈一起?去了傭人房旁邊的衛生室。
折騰一路回來,遊烈身上帶血的地方看著更誇張了些。
“阿烈你這——這是怎麼搞成這樣的啊!”趙阿姨被嚇壞了,進門就慘白著臉,聲音都打著顫兒。
遊烈一路都沒?提過事由,司機不知道?,趙阿姨也?沒?能從她弟弟那兒問?出來。
夏鳶蝶聽?得心裡有些難受,張口:“是因為我——”
“我跟人打架了。”遊烈坐到處置床上,正?低頭扯起?被血黏在傷口前的衣服,聞言頭都不抬地截住了夏鳶蝶的話。
在女孩意外望來的視線裡,遊烈將衣服向?上扯起?,到一半又停下。
夏鳶蝶隻?來得及看見他腰腹處冷白皮膚上兩道?刺眼的血痕。
那半截運動衛衣又蓋了回去。
夏鳶蝶不解,下意識抬了抬眸子:“?”
“非禮勿視。”遊烈哼了聲笑,不給她再開口的機會,他下頜一抬,示意夏鳶蝶身旁的門,“還不出去,占我便宜?”
“……”
明知道?遊烈是當著趙阿姨的麵刻意堵她攬責的話,但夏鳶蝶還是被他這玩笑弄得心裡像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輕撓了下。
少女繃住臉,收回視線:“我轉過去就是了。”
趙阿姨滿心滿眼都是遊烈那一身嚇人的傷,根本沒?注意兩人之間?這點暗流湧動。
夏鳶蝶麵著門後的牆角,像思過似的,隻?聽?著身後處置床的方向?衣料窸窣摩攃,偶爾夾著一兩聲低抑的吸氣。
遊烈裝得再沒?關係,到底是一身玻璃飛濺的劃傷,還要從剛凝血的傷口上將衣服撕下來,怎麼可能不疼呢。
夏鳶蝶死死扣緊了指節,臉色都有些發白。
等一件運動衛衣和裡麵貼身的白襯衫都被褪下,扔在一旁,遊烈上半身%e8%a3%b8在衛生室的熾白燈光下,那一身冷白薄肌上鮮紅又淩亂的傷痕,洇開的血跡,幾乎從肩膀到%e8%83%b8膛再到腰腹,加起?來十處都不止。
趙阿姨從遊烈上小學開始就在照顧他了,早把他當自己半個兒子,這會她都心疼得眼淚汪汪的,嘴裡一直哎呦哎呦地苦歎著。
“這到底是是怎麼弄的呀……”
“哪個不知死活的,給你弄成這樣,明天我得去學校找他們去!”
“那些保安是乾什?麼吃的?還有趙濡生,他怎麼開得車,怎麼照顧得你!待會我回去非收拾他一頓……”
“這怎麼還有玻璃呢……”
遊烈靠在處置床上,有些好?笑又無奈,他本意是故意不叫夏鳶蝶看見,但趙姨語氣話聲,反而?弄得麵牆思過的小狐狸背影都快僵住了。
垂在兩側的手更是攥成了拳,緊得微顫。
再讓說下去,小狐狸大概要自責得自閉了。
遊烈低歎了聲:“趙姨。”
“啊?”阿姨拿鑷子夾醫用棉球的手抖了下,連忙抬頭,“是不是這藥太殺傷口了??”
“您晚上看東西?不清,讓狐…讓夏鳶蝶來吧。”
趙阿姨茫然地直起?身,看了看兩人,猶豫了下才點頭:“好?,那我去外麵,有事小蝶你一定叫我哈。”
她將醫用的消毒品全都放在處置床的托盤裡,這才出去了。
夏鳶蝶站在衛生室的水池旁,酒精洗手液打了兩遍,還要再衝第?三次時,身後響起?個低低啞啞的笑音。
“夏醫生,你再不過來給我處理傷口,它們就要愈合了。”
夏鳶蝶這才作罷。
她深吸了口氣,轉身。
即便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看過去第?一眼,夏鳶蝶還是僵在了原地。
和平常大少爺的懶散模樣沒?什?麼區彆,遊烈正?撐著胳膊,半坐半靠在處置床上,側過臉來望她。
他身上隻?有條灰色的運動長褲,長腿跨開,搭在處置床下。褲腰垂著繩,提過他精瘦的小腹,再往上,薄而?緊實的肌肉形線一覽無餘。
%e8%83%b8膛到肩膀處,也?是他被玻璃劃傷的“重?災區”,幾道?血痕在冷白皮膚上刺眼得明晃晃。
但那人就像沒?感覺似的,眉都沒?皺一下。
夏鳶蝶抬眸,對上遊烈的眼。
額前散碎黑發垂過他額角,半遮了傷,那雙漆眸困倦似的耷著,但望著她,眼尾又低曳了點淡淡的笑。
“你還笑得出來。”
夏鳶蝶走過去,拿起?托盤的鑷子,屏著呼吸小心湊到他肩下的傷口前,觀察裡麵是否有小的玻璃碎片殘留。
少女俯身得突然,遊烈眼瞼一顫,垂跌下來,就隻?能看見小狐狸的腦袋半趴在他身前,呼吸幾乎都要燙到他外%e8%a3%b8的皮膚上。
“啊,真的有。”
女孩惱然地輕聲,她鑷子尖探上傷口,謹而?慎之地鑷出了那塊碎玻璃片。
收手時,翹起?的尾指卻不經意也?沒?察覺地從遊烈%e8%83%b8膛前劃了過去。
“——”
遊烈喉結一滾,身形像震了下。在少女仰眸前他立刻彆開臉。
夏鳶蝶正?不安地抬頭:“很疼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光將他側顴骨的陰影削得很薄。
夏鳶蝶隻?覺著遊烈似乎咬了下後槽牙,才啞著聲:“不疼。”
“……”
上身肌肉都繃緊了,還說不疼。
夏鳶蝶無奈地低下頭,第?一次發現這大少爺還很要麵子。她隻?能更放輕了動作,繼續小心地給他處理傷口。
好?在其餘傷處夏鳶蝶仔細檢查過了,都沒?有玻璃碎渣殘留。
隻?是在他側後頸下,有一條傷口格外地長,看得夏鳶蝶眼神都顫,上藥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一點疏忽。
等到最後一寸傷處慢慢敷上藥水,看著那未乾的痕跡,夏鳶蝶下意識地張口:
“呼。”
“——夏鳶蝶。”
這次遊烈的僵硬更加明顯。
他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咬出了她的名字,隻?是到尾音生生擰作氣啞的笑:“你是不是想搞死我。”
“?”
夏鳶蝶莫名其妙地從他身旁歪過頭,想去看他表情:“我沒?有碰到你,是這一道?格外疼嗎?”
遊烈深吸氣,起?身,從處置床上下去了。
“處理完了,上樓吧。”
“…哦。”
進到樓梯裡時,夏鳶蝶才想起?被自己忘了的事:“你今晚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裡?”
換上乾淨襯衫走在她身後的遊烈一頓,係扣的指節停在第?三顆:“路過?”
小狐狸趁著樓梯拐角,麵無表情地瞥了他眼:“操場上鎖,你路過哪裡都是順便翻牆的嗎?”
遊烈像專心係扣去了,垂眸不語。
也?是這一兩秒裡,夏鳶蝶心頭忽然劃過去一個猜測,她腳步不由停住:“你不會是每天晚上……”
話音漸漸低輕到消匿。
“是什?麼?”遊烈沒?聽?清。
夏鳶蝶卻轉回去了。
她咬著唇背對著他慢慢上樓,一步步踩過台階時,夏鳶蝶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他站在這片樓梯的最上麵披著月光說的那句話。
[夏鳶蝶。]
[在你身後。]
他是做到了。
可這又第?一次,夏鳶蝶不希望他站在她後麵,尤其是今晚夏永才的出現,那一瞬間?可能發生在遊烈身上的最可怕的事情……
每一絲情緒都牽著她心裡發顫。
這種感覺太陌生,夏鳶蝶在前麵十七八年的人生裡從未體會過。
樓梯很長。
但總會走到儘頭。
在拐入走廊前,夏鳶蝶轉回身來:“今晚在保安室,你和那個人說什?麼了?”
“沒?什?麼,嚇了他兩句。”
遊烈說話時仍是漫不經心,夏鳶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她隻?能緊緊盯著他眼睛:“遊烈,不要和夏永才有任何牽扯——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沒?有一點改過餘地的垃圾。他是個煙鬼,賭棍,無賴,暴力?狂,沒?有人性……和他扯上關係的人都會被他拉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