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來的一瞬,蘇廷希就借著影影綽綽的月光看清了對方的麵龐。
是周清傾。
李斌被踹翻在地,周清傾衝過去用膝蓋抵住他的背部,將他的兩隻胳膊掰到身後,牢牢牽製住他的手腕。
蘇廷希也立即過去,拿出剛才沒有扣上的手銬,“哢噠”一聲銬在李斌的手腕上。
專案組的其他成員一直在附近搜尋李斌的身影。
方才他們打鬥時弄出的動靜太大,大家聞聲也趕了過來。
周清傾站起來,隨手拍拍腿上的灰,看見專案組成員趕來囑咐道,“已經拷起來了,把人帶走!”
“是!周隊!”
專案組的警員們接手了李斌,周清傾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兩步,撿起了剛才李斌掉在地上的匕/首。
“匕/首上有血跡,這應該就是李斌傷害馮淼的凶——”
最後一個“器”沒有說出口,周清傾的聲音戛然而止,盯著手裡的匕/首微怔。
微弱的月光灑下,她能隱約看見匕/首上沾著血跡。
李斌應該是對馮淼下手後把匕/首塞回腰間的匕/首鞘中就往外跑,血跡被匕/首鞘內部皮革抹勻,乾涸在匕/首兩側,呈暗紅色。
讓周清傾極為在意的不是那乾涸的暗紅色血液,而是匕/首刀刃上那非常明顯的新鮮血液。
她猛地抬頭,“學長,你受傷了?”
話落,其他警員也是一陣擔憂。
“什麼?蘇組長受傷了?”
“蘇組長傷哪裡了?沒事兒吧?嚴重嗎?”
“要不我們送這家夥回警局,周隊趕緊送蘇組長去醫院吧!”
蘇廷希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胳膊,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隻是被劃了一道小傷口,不深,不礙事兒。”
周清傾沒有說話,將手中的匕/首小心遞給葉天宇,接著快步走到蘇廷希麵前,打開手機手電筒對著他的小臂上的傷口照了半天。
傷口大約有6、7厘米長,索性傷口不深,確實不算太嚴重。
周清傾抿唇,眼底鋪滿了擔憂,“我車後備箱裡備著醫藥箱,我先簡單給你上藥包紮一下就去醫院!”
“這點兒小傷口去醫院乾什麼。”蘇廷希怕她太緊張,輕聲安撫,“真的沒事兒,一會兒去車上處理一下就好。”
警員們壓著李斌一起往外走,蘇廷希和周清傾跟在他們身後。
塵埃落定,蘇廷希這才想起馮淼,問道:“馮淼怎麼樣?”
“我大概看了一眼他的傷口,沒傷到要害,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周清傾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解釋道,“我來之前還打了120,這會兒馮淼可能已經在醫院了。”
蘇廷希點點頭,“那就好。”
眾人終於走到路邊停車處,司柏和葉天宇把李斌押進其中一輛警車上,一人坐一邊,牢牢將他擠在中間。
廖飛白上另一輛警車之前,手搭在車門上,扭頭跟蘇廷希提議,“蘇組長受傷了就休息一下吧,一會兒我去審李斌。”
“你們不用緊張,我這胳膊真的沒事兒,現在基本都不流血了,這點兒小傷不影響我繼續工作。”蘇廷希無奈地舉起受傷的手臂,“倒是廖前輩,這些天你也沒少熬夜,你今天早點兒回去休息吧。”
“我啊,還有三天就退休了,站好最後一班崗吧,不然以後想跟你們一起熬都怕是沒有機會嘍。”廖飛白說完,又囑咐周清傾,“行了,我先回隊裡了,你記得先給蘇組長上個藥。”
“放心吧師父。”
廖飛白驅車趕回警局,路邊隻剩下他們這一輛車。
周清傾從後備箱拿出醫藥箱,拎著醫藥箱鑽進了駕駛位,對著副駕駛的蘇廷希催促道,“學長胳膊伸過來,我先給你消個毒,再給你上點兒藥包紮一下。”
蘇廷希聽話地把胳膊伸給她。
周清傾用鑷子夾住一團浸過酒精的棉花,在傷口上小心翼翼的擦拭。
酒精附在傷口上會蟄的疼,蘇廷希卻像沒有痛覺似的,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警察是一個容易受傷的高危職業,周清傾自己身上也受過大大小小的傷。
許是久“傷”成醫,她對於處理傷口頗有心得。
消毒、上藥、包紮,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不到五分鐘就就把他胳膊上的傷口處理完,還故意用繃帶係了個蝴蝶結。
“好了。”
“謝謝。”
蘇廷希收回胳膊,看著手臂上的蝴蝶結挑了挑眉,沒多說什麼。
處理好傷口,周清傾驅車趕回警局,馬不停蹄地提審李斌。
此時的李斌已經帶上手銬,被拷在了第一審訊室的審訊椅上。
兩人在車上就商量好了,由蘇廷希主發揮,周清傾負責在旁邊打配合。
進入審訊室後,蘇廷希並沒有開口,隻是直直的盯著李斌。
周清傾也配合的沒有說話,低頭專心的翻看齊向明他們彙總的李斌更為詳細的資料。
沉默持續了十幾分鐘,李斌似乎是有些坐不住了,調整了一下坐姿,緩緩開口:“這位男警官,你怎麼稱呼?”
蘇廷希聲音淡漠,“省廳經偵支隊,蘇廷希。”
“蘇警官是吧,我挺好奇的——”
李斌宛如一潭死水一般平靜的眸底終於有了波瀾,“你是怎麼發現我不是方舟建的呢?”
第26章
蘇廷希沒有回答李斌的問題,反問道:“李斌,你是覺得自己設計的計劃天衣無縫是吧?”
李斌揚起下巴,傲然開口,“沒錯!”
“天下沒有完美犯罪,凡是犯罪,必會留下痕跡。”
蘇廷希神色坦然:“我承認最開始你的確成功騙過了我,讓我一度懷疑方舟建是被他幕後BOSS買/凶/殺/人。如果我們警方一直朝著買/凶/殺/人這個方向調查,這恐怕就是你最希望看到的結果吧。”
“你儘量將現場偽造成買/凶/殺/人/滅/口後的犯罪現場,還故意留下紙質賬目表和電腦,目的就是讓我查出萬高義的萬鑫證券,讓警方將調查重心放在萬鑫證券和萬高義身上,這樣你就有機會脫身了。”
李斌絲毫沒有被警察抓到的緊張感,反而饒有興致地問:“既然你說我騙過了你,那你又是怎麼發現我不是方舟建的呢?”
“因為你之後的操作引起了我的懷疑。”
蘇廷希這句話更加激起了李斌的好奇心。
“嗯?什麼操作?可以具體說說嗎?”
他身體前傾,唇角掛著笑容,眼底卻毫無感情,不帶一絲笑意。
蘇廷希眉梢輕挑,倒是耐心地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首先,買/凶/殺/人的邏輯就不合理。如果是一個職業殺手,他肯定不希望彆人發現死者的,也不可能製造那個自來水管泄露的事件。因為死者越晚被發現,凶手逃脫的概率就越大。”
“而你製造水管漏水事件,目的就是讓警方發現方舟建的屍體。”
“還有一點,既然在臥室裡紙質賬目中萬鑫證券部分已經被銷毀,那死者的筆記本就應該拿走,而不是等我們數據恢複以後,讓那些被刪除的數據成了鎖定萬鑫證券的關鍵證據。”▼思▼兔▼在▼線▼閱▼讀▼
“我猜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夠誤導我們警方。”
李斌似乎對蘇廷希說的這些沒什麼興趣,他百無聊賴地掏掏耳朵,“蘇警官,就算你的這些推理都是對的,但你依舊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麼確認我就是李斌的?”
“通過一些反常的舉動。”蘇廷希手指在桌麵上輕點,不疾不徐地繼續回答他的問題。
“第一點,我們在死者家客廳沙發墊子下麵找到的手機。你可能不知道,這部手機可以解鎖一輛裝滿了300萬現金的奔馳車。”
“你可以設想一下,如果方舟建殺了自己的親哥哥李斌,隨後利用兩人長相一致的特點將現場偽造成他殺。隻要警方確認死亡人是方舟建的話,那真的方舟建就可以利用警方撤銷全城搜索方舟建的空擋,開上奔馳離開江南市。”
蘇廷希停頓片刻,意味深長地說:“但是你沒有,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真的方舟建還給是自己留了這輛奔馳車和300萬元現金的Plan B逃跑計劃。”
李斌沒有說話,半低著頭,眉頭微凝,似乎是在消化蘇廷希剛說的話。
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抬起頭。
“你剛才說‘第一點’。”他唇角掛著玩味的笑容:“那就是還有‘第二點’、‘第三點’的意思吧,你能繼續說說嗎?”
“第二點,你知道為什麼你的弟弟方舟建在動海外賬戶裡的錢時我們追蹤不到他麼?那是因為他有一台能夠反偵察的虛擬IP地址加密器,但是你卻對這個儀器完全沒有概念,以至於我們到了案發現場,它就好好的躺在方舟建臥室的行李箱裡。”
蘇廷希沒有錯過李斌眼底的詫異,繼續說道,“那台加密器能躲開警方的追蹤,讓警方根本查不到他真實的IP地址。”
“而你每次查看和操作這批賬戶都是小心翼翼,為了不被我們發現還會故意接入公共免費WIFI,或是直接跑去網吧。但無論你怎麼做,效果都不如那個虛擬IP地址加密器。”
許是沒想到自己錯過了這麼一個好用的又好玩的東西,李斌微微歎了口氣,臉上出現了懊惱的神情。
“第三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你和方舟建思維方式的本質不同。”
蘇廷希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這才繼續道:
“方舟建是一心想逃跑的。江南市警方的封鎖太成功了,為了逃跑,他隻能費勁心機折騰那輛套牌奔馳車,勞神勞力從國外把300萬彙入國內的賬戶,妄想開套/牌/車帶現金從這裡逃離。”
“而你不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和警方兜圈子,你第一次取錢也是想讓警方誤以為方舟建還活著。你很清楚,方舟建的目的是跑路,警方的目標是無論如何也要抓到他。確認了這個前提,你就開始第二次取錢。”
“你第二次取錢就是為了引開江南市警方,聲東擊西,因為——”
蘇廷希停頓了一下,盯著李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你要複仇……複仇那個奪走你一生唯一一次機會的那個人。”
最後一個字符落下,李斌猛地站起來,臉上猙獰到扭曲,跟瘋了似的舉起戴著手銬的雙手猛砸審訊座椅的桌子。
“沒錯,方舟建是我殺的,我就是李斌。”
“方舟建騙了這麼多人!他該死!馮淼毀了我的人生!他也該死!”
“他們都該死!他們罪有應得!”
……
監控室內,專案組警員詫異地看著剛才還好好的,現在卻突然發瘋的李斌。
而蘇隊平靜的過分,似乎是早就知道他那段話會帶來什麼樣的風暴。
阮靈珊遲疑了一下,“李斌這心裡是不是不太對?”
司柏摸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