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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完全看不見林中小屋的輪廓、也聽不見羚羊群的嚎叫,麥汀汀才敢止住腳步。

崽崽的體力早就支撐不住,在背包裡蜷成小小一團昏睡著。

至於小盧克,他這輩子和上輩子都沒有過這麼大的運動量,倒在地上傻呆呆的,話都不會說了。

麥汀汀同樣消耗過度,又吸入了大量沙塵,跪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幾滴黑色的血液滴進塵暴過境後寸草不生的光禿禿地麵。

但他清楚地知道,不能在這裡停下來看,塵暴的危險程度絕不亞於失控的羚羊群——他必須帶著他們繼續尋找下一個庇護所。

少年擦掉嘴角的血跡,顫顫巍巍站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哪怕早就無須呼吸,這樣做還是能讓他感覺到冷靜。

既要抱著人魚幼崽,還得半扶半拖胖胖的盧克,對於一向柔弱的麥汀汀而言實在是個不小的挑戰。

更糟糕的是,現在的能見度非常低,森林原本就容易失去辨別力,他茫然地走了許久,終於還是在塵暴中迷失了方向。

三人於末日中如此弱小無助,下一秒就要被塵土吞沒。

種種疼痛和不適疊加在一塊,小喪屍快到極限了,力氣被抽幹,發暈得厲害。

他眼前一花,像片輕飄飄的葉子似的倒了下去。

跌落前,有誰接住了他。

一手摟住他的腰,另一手握在肩頭。

觸感冰涼,又是那樣堅實,以至於有了溫暖的錯覺。

第15章 小心思

盧克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倒掛著的。

準確來說,是像條破麻袋一樣被人背在身上,扶都懶得扶,隨便找了塊布固定一下。

他很快分辨出來,是個陌生男人的氣息。

青年人,似乎很高,鼻樑之下蒙了塊布,眼窩很深,力氣也大,不僅背後綁著胖胖的他,雙手橫抱著奶昔哥哥,以及奶昔哥哥重要的背包。

背包裡……

盧克想起來了。

背包裡裝著崽崽。

崽崽是有魚尾巴的崽崽,崽崽開口唱歌,很好聽,但是疼。

所有的瘋羊都倒下了,奶昔哥哥才能趁機帶著他們逃出來。

魚尾巴。

盧克想起哥哥——他自己的那個——曾經說過,有魚尾巴,就是敵人,是奴役他們的人,要離得遠遠的。

“奴役”是什麼意思?小盧克不懂。

但他知道什麼是敵人。

不對呀。

崽崽很小,小手隻有自己的蘑菇的三分之一那麼大。

崽崽也很可愛,是個愛笑的寶寶,眼睛彎彎的,不像壞人。

保護崽崽的奶昔哥哥就更不像了:長得和哥哥一樣好看,漂亮的人都不會是壞人。

又溫柔,會做好喝的奶昔和可愛的小裙子,還救了他的命,更不是敵人。

盧克想,無所不知的哥哥也是會犯錯誤的:並不是有尾巴就一定是壞人。

可是,現在這個搬運著他們仨的男人又是誰呢?

盧克以倒過來的視角看向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他不曉得自己身處何處,竟然沒有很多很多的沙子和很大的風。

他們似乎走到了室內。

不是先前藏身的林中小屋,這裡很大、很大,灰濛濛的,空曠得一眼望不到邊際。

這裡是什麼地方?

盧克好像聽到什麼聲音,掙紮著想要把視角調回正常的位置。

男人感覺到他在亂動彈,停下來。

“醒了?”

還沒等到盧克回答,係住他的布就鬆開了,小孩啪的摔在地上。

幸好脂肪足夠多,並不疼。

盧克不是記仇的性子,他急於追尋剛才捕捉到的聲音,一骨碌爬起來就要走。

然後被勾著衣服輕鬆地拽了回來。

男人看起來脾氣並不好,睨他一眼:“別亂跑,在這待著。”

他講話很流暢,咬字清晰,簡直不像喪屍。但盧克可以通過他降至冰點的體溫和死氣沉沉的氣味確定他的確是同類。

再說了,沒有失去或損傷語言能力的喪屍也不是沒見過,他哥哥就是其中之一。

盧克膽子很小,被這麼一說,縮了縮脖子不敢動了。

男人剛才把他扔下來的動作有多瀟灑,此刻放下奶昔哥哥就有多輕柔。

盧克有點兒想去看看奶昔哥哥怎麼樣了,但男人那充滿保護欲的姿態讓他不敢靠近,隻能在旁邊伸脖子瞅一眼。

對了,還有崽崽……

背包擱在旁邊,盧克迂回一圈,學著奶昔哥哥之前的樣子小心地抱住背包,悄悄打開看了看。

崽崽已經醒了,眨巴眨巴大眼睛,看見他帶上笑意,伸出小手似乎要說什麼。

盧克一個激靈,食指豎在唇邊:“噓!”

男孩在這一瞬間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先前奶昔哥哥要做小裙子——是為了擋住崽崽的魚尾巴。

他好像理解了,崽崽是一個秘密,秘密是不能被發現的。

現在奶昔哥哥沒有醒,那麼,守護崽崽秘密的任務就落在了自己肩上。

盧克堅定信念,用圓手蹭了蹭小孩子帶著溫度的軟軟臉蛋,重新合上背包。

男人注意到他的動作,不過並未對背包內容物過多探究,而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抓著書包帶:“盧、盧克。”

本來還想加上“終結者”這個酷炫的首碼的,不過……唔,眼前這人看起來更像能夠擔任終結者的人選。

男人眯起眼:“你和他什麼關係?”

他?

盧克的眼神飄到那邊,少年仍舊靜靜躺著,像是睡著了,麵容平和,如同一朵凝固的純白花朵。

是在說奶昔哥哥嗎?

男孩緊張而困難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他、奶昔……救我。”想了想又補充道,“好、人!”

不知是說對方還是自己。

男人正想說什麼,陌生嗓音在他們背後突兀響起。

“戚澄。你在,做,什麼?”

粗啞而斷續。這才是更符合喪屍們的說話方式。

也很契合童話裡會吃小孩的壞蛋。

男孩嚇得一個激靈。

被稱作戚澄的男人轉過頭:“撿了兩個回來。”

他指了指依然昏迷的少年,和瑟瑟發抖的男孩。

來人隻剩一隻完好的眼睛,瞎掉的令一隻眼球極凸,幾乎要爆出來,同側的腿則扭曲到不可思議的角度。

他皺了皺鼻子:“討厭,味道。”

戚澄點了點頭:“……嗯。”

“他們,離,遠。”

“好的,我不會讓他們靠近。”

獨眼喪屍拖著腳步離開了。

盧克有些好奇,那個傢夥討厭的味道是什麼?

他仔細聞了聞,自己和戚澄的身上都沒有明顯的腐爛,真要說臭味兒,那人可比他們的大多了。

倒是奶昔哥哥身上香香的,是紅果果的味道,可好聞啦。

就在他慢吞吞思考的時候,戚澄再次打橫抱起少年,頭也不回:“小孩,跟上。”

盧克不敢不聽,連忙抱上書包,做好一條嶄新的小尾巴。

他低著頭咕噥,像在問崽崽,也像自言自語:“戚……好、人?”

——雖然,戚澄是好人也好,壞人也罷,他、奶昔哥哥和崽崽都沒有選擇權,隻能乖乖聽話。

*

從第一次見到麥汀汀起,戚澄就一直覺得他很好聞。

不是“生前”會使用的香水、香薰之類的化學製品刻意營造出的氣味,而是自然散發出來的。

後來戚澄得知,他一直以被命名為“棘棘果”的紅果子為食。

這種果子的味道很獨特,喜歡的人特別喜歡,比如麥汀汀;討厭的人則特別討厭——比如除了麥汀汀之外的所有人。

別的喪屍和動物都對棘棘果退避三舍,戚澄自己也不大想直接靠近果子,唯有少年對它無比喜愛,甚至賴以為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也許少年的香味就與果子有關。

需要先進的科學才能解釋,落後的末世之中,將永遠是個謎題。

不管怎樣,戚澄為這香味深深著迷。

現在,戚澄把厚外套鋪在角落裡,麥汀汀放在上麵。

他安靜地睡著,戚澄利用千載難逢的機會,視線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無一遺漏,好好打量一番。

少年潔白,精緻,無瑕。

像大師做出的人偶,該放在玻璃展櫃,和金絲軟墊和玫瑰為伴,供人觀賞。

而不是於荒野中流亡。

戚澄研究著麥汀汀小腿上的花朵,它們似乎會隨著主人的狀態改變自身,比如眼下蔫噠噠的,沒有活力。

那種藍色太過豔麗,如同上好的絲絨。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下柔嫩的花瓣。

沒想到的是,昏迷了很久的少年因此醒了過來。

麥汀汀驚喘了一下,朦朦朧朧睜開眼,圓圓的、小鹿一樣的眸子裡霧濛濛的,似乎含著淚。

先前因劇烈運動咳出來的血絲沒有完全擦掉,留下一點淺淡的黑色花紋沿著唇角向頸側延伸,為這張一向天真純潔的小臉添上幾分令人心悸的妖冶。

抬起眼從長而卷的睫毛下看向他的那一刹那,漂亮得驚心動魄。

戚澄那顆死去很久的心仿佛跳動了一瞬。

他抬起手,下意識想幫麥汀汀擦掉那些黑色血痕,又覺得不合適,僵在空中兩秒鐘,垂下來。

麥汀汀認出了他:“戚……澄?”

對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戚澄點點頭:“是我。”

少年清醒了些,不自在地從他合攏的手掌中抽回腿。

戚澄這才回過神,他從剛才開始就避開荊棘握住少年纖細的腳腕,動作親昵得過分。

但掌心中的皮膚細膩、柔軟,實在是……

兩人同時意識到境況的尷尬,沉默了很久。

半晌,麥汀汀打破了它,聲音還有些虛弱:“這是……哪裡?”

戚澄移開視線:“聖所。”

少年迷茫地重複:“聖……所?”

戚澄輕咳一聲:“以前是個室內體育館。後來……廢棄了。去年發現可以當做惡劣天氣的臨時躲避處,所以就叫做聖所了。很多……同伴,都會來這裡。”

麥汀汀仍然很迷茫,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戚澄口中的“很多同伴”裡,為什麼沒有包括自己呢?

哎呀,他想起來了,以前這種時候他都是在樹屋裡睡過去的,從來也沒想過找第二個地方。

更何況,北極星上的喪屍們都很討厭他,也就戚澄稍微不那麼嫌棄他了,直到意外撿到願意親近他的小朋友們前——

對了!

他的小朋友們呢?

麥汀汀唰地坐起來,動作太過迅猛,差點折著自己。

他頭暈目眩,眼前一陣陣發黑,著急地問:“跟我、一起……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戚澄側了側身,露出那邊靠著牆呼呼大睡、就算睡著了也沒忘記抱住背包的胖男孩,皺起眉,“不是隻有一個嗎?”

第16章 小破綻

麥汀汀呆住了。

他剛從時間不短的昏迷中醒來,生理和心理都在重啟中,大腦的運轉壓根沒跟上。

怎麼別人還沒套話,他就主動交代了?

他撿到的小朋友中,盧克不是問題,問題在於,人魚幼崽明明是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