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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侯府,人口簡單不過幾十口,每日裡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卻也不少,穆平略聽了幾樁,便覺得頭昏腦漲,更感慨晴雯日裡打理庶務不易。又有來順來問他清平親王大婚時候的賀儀,又有伺候燈姑娘的丫鬟來報說燈姑娘下頭見紅,說要出去請個好醫生,種種煩心之事,不一而足。

因燈姑娘之事,胡家娘子過府來與她診脈,蹙眉道:“這是怎麼了?如今你吃穿無憂,那些粗活重活皆有丫鬟婆子替你操勞,還有甚麼不順心的,如何%e8%83%b8中竟鬱結著一股子鬱鬱之氣?”

燈姑娘苦笑道:“我從前行事確有不妥,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也就是了。自嫁給吳貴之後,便再也不曾乾過那些丟人現眼的事。如今搬進這府裡來住,更是步步留心,處處在意,生怕做出甚麼不妥的事,給我家姑娘蒙羞。但為何總有些人在那裡傳風言風語,說我從前之事?難道從前做錯了事,這輩子竟是無可回頭了嗎?”

胡家娘子默然不語,半晌方道:“你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的。從前住一起時,我便同你診過脈,說你從前因不大謹慎,得過病,縱然後頭調理好了,但身子骨還是比旁人的弱。輕易要不得孩子。如何你竟這般不小心?”

燈姑娘爭辯道:“如今不比從前。從前我略有幾分姿色,他頗迷戀於我。何況他平日裡窩窩囊囊,也沒甚麼女子看得上他。故而家中事事皆由我做主,他凡事都依著我。如今卻是風向變了。”

胡家娘子順著她的話,問風向如何變了,燈姑娘歎息道:“還不是我們家姑娘成了侯夫人了。他如今是侯夫人唯一的親人,闔府上下都喚一聲舅老爺的。何況人靠衣裳馬靠鞍,他原本長相不差,如今穿了好衣裳,每天三茶六飯養著,人也白淨了許多,惹得府裡那些丫鬟都在蠢蠢欲動,暗暗藏了一番心事。我這邊若不趕著生下子嗣來,隻怕過些日子掃地出門的便是我了。”

第301章 赴宴

胡家娘子聽燈姑娘說得煞有介事, 不由得感歎道:“若果真是如此,可稱得上是風水輪流轉了。想不到你風流半輩子,竟也會有今天!雖是財帛富貴動人心, 卻也算是栽到吳家小哥手裡了。”

燈姑娘道:“甚麼風流不風流的, 若不是當初逼不得已, 誰願意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又道:“他實是個好人, 我當初嫁他時,便曉得他是真心待我好的。就是性子太軟和了些,在外頭不當事。如今有這侯府養著, 他這性子反倒成了好事了。養閒人最怕那喜歡惹是生非的, 他這樣的,想來晴雯妹子也省了不少心。他又是這般皮相, 說話斯斯文文慢慢悠悠, 如何教那些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鬟不春心萌動?”

胡家娘子聽她這般說,將信將疑,惟恐她是愛意太過, 平白在那裡疑神疑鬼, 拈酸喝醋,笑道:“若依了你這般說,侯爺豈不是更招人?”

胡家娘子本是玩笑話,燈姑娘卻信以為真, 點頭道:“不錯。穆家兄弟有爵位在身, 穿上那蟒袍便同那些王子皇孫們沒甚麼分彆, 這些日子談吐氣度更好了, 自然更招人。隻是穆家兄弟待我家晴雯妹子之心闔府儘知, 她們便是想著爬床,也要掂量再三自家姿色是否及我家妹子十分之一。”

胡家娘子笑道:“還有一樣。你家晴雯妹子風評甚好, 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她冰清玉潔,為人最是正派不過。卻不似你這般,有些瑕疵軟肋教人詬病。隻是雖是如此,你這般心急,到底不妥,若是一時保不住孩子,或是竭力生下孩子,人卻熬得油儘燈枯,又該如何是好?”

燈姑娘狡黠一笑:“我心中自有一本賬。我從前做錯了事,如今被這些風言風語糾纏,夜夜不得安寧。如今的吳貴已不是從前的吳貴,隻怕我留不住他多少日子了。既是如此,便是拚卻一死,也要教他牢牢將我記住,再忘不掉才好。”

胡家娘子素知燈姑娘的主意大,相勸不得,隻得由著她了。因此事不可勸阻,也隻得為她開了些安胎滋補的藥,又教她臥床靜養,等到月份再大些,胎兒穩固了,再繞床走動,以助生產。燈姑娘不敢不從,一一記下了。

胡家娘子又轉道去給平兒把脈,見平兒如今也已顯懷,肚子尖尖,脈象平穩,不覺讚歎了幾句:“平姑娘倒是個有福的。雖也受了些顛沛流離,幸好你心性豁達,最懂隨遇而安,身子倒不曾有虧損。”

想了想又道:“隻是你如今孤身一人,雖在侯府養著,到底名不正言不順。賈家如今遭了事,史老太君自顧不暇,卻也艱難,到時候你們孤兒寡母的,又要怎麼把孩子拉扯大呢?”

胡家娘子所問,平兒實則已是想過了無數回。此時聽胡家娘子問起,平兒麵色坦然,笑道:“胡家娘子是知道的,我們這等人,除了服侍人以外,彆的一概不會乾。故而也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胡家娘子一愣道:“說得有理。平姑娘果然是豁達之人。想來以平姑娘之才,日後逢凶化吉,現世安穩,亦非難事。”

平兒隻當這是尋常吉祥話,笑了一笑道:“借娘子吉言。”

晴雯在府中臥床了十幾日,又靜養十幾日,這才重新出來見人。

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太子妃和東安郡王妃皆打發人來看過,便是那新近開府的清平親王府,也有正妃劉氏遣人送了人參蟲草燕窩等滋補之物過來。餘者登門探望的勳爵官宦更是數不勝數。穆平見許多賓客盈門,自然以為是夫榮妻貴,更加得意,隻慮著恐驚擾了晴雯養病,故而隻教鴛鴦等人上前伺候。

晴雯這些日子雖不曾真個吃藥,卻因飲多了穆平滋補湯水的緣故,更是容光煥發,妍麗之極。隻是天寒地凍,梅姨卻有幾分熬不住了的征兆,漸漸顯出油儘燈枯之相。

這日晴雯過去向梅姨請安,梅姨滿口抱怨:“你這些日子倒舒坦,養得越發容色照人。哥兒這些日子裡裡外外忙碌,卻是累瘦了。如今哪家王孫公子不納妾?哥兒既是順義侯,屋裡不放三五個姬妾,怎能顯出你生性不嫉妒,肚量大,能容人?再者若你有了身孕,自該教哥兒分房彆居,難道教他夜裡寂寞不成?或是似這回這般貪戀玩樂,不思保養,若再有個甚麼三長兩短,糟蹋的可是你自個兒的身子……”

晴雯本來是拿小產之事裝病,刻意拖過清平王大婚之事而已,不想竟被梅姨數落,早懵了。因顧忌她是將死之人,自是不肯與她計較,倒是穆平在旁邊聽不下去了。

其實晴雯這回小產,穆平心中也有疑慮,如何好端端的竟有了,事先也未曾聽見晴雯提起,胡家娘子來診脈過後,未過幾天的工夫便小產了?梅姨口口聲聲說定然是穆平和晴雯閨房之樂的時候太過忘情,不思珍重的緣故,更教穆平百口莫辯,疑竇叢生,但梅姨這個大嘴巴已經嚷得闔府皆知了。

此時穆平一來護妻心切,二來也覺得麵上無光,忙打斷梅姨的話道:“你老人家莫要再說了,這些道理我等皆知道。隻是明日我和晴雯有要緊的事要到旁人家裡見客,忙著籌備呢。改日再過來聆聽你老人家的教誨罷。”

不由分說,隻叮囑伺候梅姨的丫鬟婆子好生照看她,竟是拉著晴雯的手急急往外走了。

晴雯詫異問道:“明日要去見甚麼客人?怎地未聽你提起過?”

穆平笑道:“這卻不是我故意誆騙梅姨她老人家。實是東安郡王府上連著開了幾天戲酒,說要慶賀寧玉郡主有孕。王妃那邊已是下了帖子過來。我想著先前你病著,不得出門,必然覺得氣悶,如今東安郡王府上梅花開得正豔,正好過去賞玩一回。何況你病時她們特意遣人過來慰問,索性借這個由頭感謝一番,也是你們圈裡日常交際的意思。”

晴雯啞然失笑道:“我們哪有甚麼圈?那些內命婦多半是打小時候的手帕交,閨中的知己,我如何能同她們說得上話?不過是胡亂交際應酬一下子,不失了禮數便是了。”

穆平卻一臉意氣風發:“都是為夫不好。常言道夫榮妻貴,都是為夫太過無能,教人小瞧了去,故而你才遭這許多人瞧不起。以後卻是不會了,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晴雯見這話說的古怪,忙追問他緣故,穆平故意賣關子:“為夫有一個驚喜要告訴夫人。等到明日咱們赴宴看戲罷,再與你細說。”

晴雯見狀,隻得罷了。

次日晴雯晨起細細梳妝,因如今京城之中崇尚簡樸之風,不似從前那般以奢華取勝,故而倒不必費儘心思堆砌衣裳,隻穿了家常見人的衣裳,又取了一件大紅羽紗的鬥篷在外頭穿著。饒是如此,已是豔光四射,不可方物。

穆平親攜了晴雯的手,共乘一車到了東安郡王府上。其餘官客堂客多半分車而來,那石瑛、仇俊傑等人見他與晴雯這般恩愛,都在那裡大聲起哄道:“穆兄怎可如此?自古溫柔鄉便是英雄塚啊!”

徐文軒亦點頭迎合道:“正是如此,想那紅顏禍水,從來禍國殃民。貂蟬引得董卓呂布父子反目,玉環與明皇長生殿中夜夜溫存,終至漁陽鼙鼓,馬嵬遺恨。穆兄是即將封王之人,前途無量,怎可為了兒女私情毀了自家前程?”

穆平未能領悟眾人口中旁敲側擊之意,隻在那裡麵有得色,辯道:“古人亦有畫眉之樂,我原本就不是甚麼有大誌向之人,為何不能效仿其事?”

這些官客隻在前頭大聲喧嘩說笑,晴雯一下車子,早有人迎到後頭。此時東安郡王妃並許多公侯夫人皆在堂上,晴雯見狀慌忙要卸下鐲子,過去伺候,曲儘兒媳的規矩,卻被東安郡王妃止住道:“你這孩子大病初愈,何必如此。這邊諸事皆是停當的,你隻管安坐,少頃過去吃酒聽戲也便是了。”

晴雯聽了,哪裡敢坐,隻得四處幫著張羅。東安郡王妃忙教人按住她,道:“今日怎可教你勞累?”

晴雯心中微覺詫異,未曾多想,那邊筵席已是諸事停當,請求入席。晴雯和幾個年輕的內命婦坐在一處,雖與東安郡王妃並非一席,卻聽得東安郡王妃招呼道:“如今郡主已是大喜了,偏順義侯夫人尚無音訊。這孩子一貫拘謹守禮,隻怕放不開。你們且替我好好請她喝一回酒,教她放開心%e8%83%b8,好生樂上一天!”

眾少奶奶齊齊應聲,一個個粉麵桃腮,笑意盈盈的,那勸酒之詞亦是一套接一套,令人應接不暇。

這個說:“侯夫人,這一杯喚作兒孫酒。隻要你滿飲此杯,想來日後必定兒孫滿堂,子息繁茂。”

那個說:“順義侯年紀尚輕,自是前途無量,這一杯喚作富貴酒,日後必然加官進爵、光耀門楣的。”

晴雯本是個爽朗之極的性子,何況自恃海量善飲,見她們這般零敲碎打敬酒,想來那酒乃是南邊上好的花雕,呈淺琥珀色,甜絲絲的,甚是醇厚,並不醉人,故而放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