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頁(1 / 1)

而不語。再問他時,隻在那裡說教咱們放心,說薛家的事,早辦妥當了,如今薛大姑娘既然得皇太後娘娘眷顧,這點子小事又算得了甚麼呢?”

晴雯詫異道:“想不到石大人消息竟如此靈通,堪稱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了。”

次日晴雯便遣來順去尋襲人,將前事逐一說明,那吳姓商人喜不自勝,待襲人果真溫存了許多,又欲兌準銀子送到順義侯府,來順忙道:“夫人吩咐說不必如此周折,一徑送到石大人府上便是了。”又將穆平的貼子交與吳姓商人,囑咐道:“你拿了這帖子進去,想來石家看在我家侯爺麵上,必然肯使人接待的。到時候你也好攀上石家這條線,後事如何,是好是歹,皆看你的造化。隻是有一樣,我們家夫人和尊夫人原本就無甚麼交情,便縱有時,這回也儘夠了,往後各自珍重,我等亦盼著吳家早日興旺發達的。”

在穆平晴雯而言,這般交待隻為撇清乾係。但在吳姓商人眼中,順義侯府實是高風亮節,仗義之至,竟然不曾謊報數目,從裡頭分潤好處,更是肯將名帖與他,指點他搭上戶部尚書一家,此乃天大的恩德。於是忙千恩萬謝,又另外使人打點了一份重禮送往順義侯府。來順素知襲人是狗皮膏藥,竟是沾惹不得,嚴命門子不得收進來,吳姓商人無奈,隻得攜了襲人親往侯府門外磕頭拜謝,又花了些銀子,在廟宇之中供奉了長生牌位,這才肯罷休。

這日晴雯同院子裡人閒聊,忽而聽得鴛鴦說起,說賴大一家竟然敗落了。隻因人人皆知道賴家是仗著賈家的勢,故而賈家這邊一被抄家,賴尚榮便以貪汙受賄之名遭到彈劾,雖然賴大一家遍尋門路,但人人皆知道賴尚榮隻是個使銀子捐出來的前程,實則沒甚麼才學,又有哪個肯浪費心力去提攜一個廢人?主意既定,反而變本加厲落井下石起來。於是賴尚榮的縣官之職自是沒了,賴家使儘銀子打點,亦是無可奈何,到了後來賴尚榮隻能灰溜溜跟著娘子楊氏投奔了他老丈人,預備著在城外鄉間當個私塾先生,以束脩糊口,還不知道是否能成事呢。

晴雯聞說此信,難免詫異,問道:“賴家經營多年,卻是個土財主。我記得他們家有個園子,有大觀園的一半那麼大,這般富貴繁華,竟眼睜睜看著兒子窮困潦倒嗎?”

鴛鴦解釋道:“想是夫人這些天為大事操勞,於這些小事卻不曾留意。前幾日賴家亦被官府抄家,賴家的園子已是充公了。”忙細細同晴雯述說個中原委。

原來那賴家世代為賈家之仆,早已做得輕車熟路,直到眼睜睜看著賈家江河日下,眼見著朝不保夕,才設法求了恩典,放了出來。和他們一同放出來的還有單大良家、林之孝家。見得賈家被抄,他們還在那裡暗自得意,慶幸見機得早,不至於一同獲罪,誰知道前不久賈家的案子判下來之後,那主持大局的清平王忽然說賴家等人既是世代為賈家之仆,又豈會在這節骨眼上棄賈家而去,必然是做給外人看的,說他們有私藏賈家財物嫌疑,故而將這幾家皆給抄了。

第294章 重酬

晴雯聽了, 默默不語。如今她已略知前朝險惡,正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雖說是樹倒猢猻散, 飛鳥各投林, 但從前賴家因賈家的緣故受京城官宦人家抬舉, 如今亦因賈家的緣故難逃此禍,正是一體兩麵,無計消除。再說他們那些家私, 原本便是在賈家采買或得門下孝敬時候攫取而來, 如今忠順王一脈巴不得多些銀子好中飽私囊,見他們輕易便可揉捏, 豈肯輕輕放過?

想到這裡, 晴雯忙問道:“旁人倒還罷了,賴家樹大招風,我有心無力, 卻是幫他不得。隻是那單大良一家, 是茜雪家親戚,又曾相助於我,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

鴛鴦笑道:“夫人放心,此事早有侯爺前去料理了。侯爺便是看在來順一家麵上, 也必然不會袖手旁觀。便是那賴家, 頂了個窩藏賈家贓物的罪名, 能脫身出來, 也是侯爺想著夫人同賴家有些牽扯, 索性一並了斷恩怨的緣故。他見夫人事多,恐夫人心煩, 這才未曾告訴。那單大良一家已然無虞,不過破財消災罷了,如今便在來順家裡借住,原本還想投身咱們家為奴呢,來順告訴說,現下風氣變了,不比從前,自冊立儲君之後,京城各官宦人家都在那裡清理清客,精簡侍從,倒不好像從前那般排場了,咱們家本來就人口簡單,斷然無這節骨眼上背道而馳的道理。這才消了心思。”

晴雯聽了,不由得心思一動:“諸家精簡人口,俱是因儲君之故?”心中卻暗暗冷笑:忠順王一家也不過是做表麵功夫罷了。若論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隻怕還不如自己呢。晴雯尚知那好料子的衣裳破了大洞,另做一件比細細修補複原如初容易許多,也省力省錢,偏忠順王爺在那裡補丁摞補丁,甚至還專門結交了一個善於女紅的外室,簡直教人啼笑皆非。

隻是便縱有千種不滿,忠順王爺到底已然晉身儲君,晴雯隻得三緘其口,否則的話不但不合時宜,更會遭來殺身之禍。

晴雯隻得將話頭轉回,又問道:“賴家二爺一年半前說是扶著賴嬤嬤的靈柩回南邊去了,又說要守孝三年,如今不知道怎麼樣了?”

鴛鴦安慰道:“這個倒未曾聽說。想來他同賴家大爺一般,是打小便放了出來當自由人的,便是朝廷欲追究罪責時,也追究不到他頭上。”

晴雯想起昔年賴嬤嬤托付之事,不免有些心焦,心想若是此時賴尚桂在京中,索性將那些寄存之物一並托付了,卻也了卻一樁心事,但賴尚桂既然在南邊守孝三年,此事也隻能容後再議了。

正說話時,有婆子進來回話,說薛大姑娘來了。晴雯心中頗感詫異,暗道如今薛寶釵諸事無憂,想來薛家人再不至於同她為難,這時候又來做甚麼?

卻也不敢怠慢,忙將她請了進來,又上了一桌子的茶水瓜果,笑道:“薛才人來了!這些點心卻是侯爺親手所製,且嘗嘗咱們這自家風味。”

薛寶釵笑著回道:“既是侯爺的手藝,自是要嘗嘗的。隻是先不急著這個,請侯夫人先派幾個穩妥人到門口,把外頭的物什搬進來才好。”

晴雯忙問是何緣故,薛寶釵起身拜了數拜道:“再過幾日便要入宮去了,著實心中不安。想來想去,隻得過來托付侯夫人。”

晴雯先前已先後受過賴嬤嬤、賈母之托付,卻是駕輕就熟,聽薛寶釵這般行事,自然以為她亦有那十分為難之事托付自己了。如今她已貴為侯夫人,身份地位非昔日可比,料得倒也能擔當些事,何況她深慕薛寶釵為人,既見她這般求懇,自然不肯教她失望的。於是忙吩咐下去,命來順點齊了幾個手腳麻利、乾活機靈的小廝,依了薛寶釵之言到前頭搬物什。

隻見足足五大騾車的貨,那些小廝費了許多力氣,才將車上箱籠俱搬到院子裡。晴雯站在那裡大略看去,隻見頭一件是一架紫檀木雕花嵌玻璃大炕屏,在白日裡越發顯得晶瑩剔透,光華閃閃,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廝都抬他不動,須得四個人合力抬著。

薛寶釵笑道:“這架炕屏原本是當年金陵王家管各國進貢朝賀的事時,從那些外國人船上得的。原本這般一模一樣的共有兩架,另一架與了鳳丫頭,她陪嫁到賈府來,如今自是沒了。另一架與了我母親,我母親當日說將來陪嫁給我的。”④思④兔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晴雯聽她這般說,依稀想起從前賈府顯赫之時,王熙鳳那家玻璃屏風卻也是稀罕物件,連寧國府裡賈珍遇到要緊客人也會借過來擺著撐場麵,可見貴重之至,忙吩咐道:“這屏風自是不好放在院中,你們先把它放在廂房炕上,少頃再做計較。”

薛寶釵心中鬆了一口氣,引晴雯緩步走過去,帶她細看後頭箱籠裡諸物,有那波斯國製的玩器,有福朗思牙盛產的金星玻璃,還有真真國出產的貓兒眼石、祖母綠等物,那些洋緞洋綢,琺琅杯玻璃珠子,更是滿當當幾箱子,看得人眼花繚亂,瞠目結舌。

晴雯雖不好露出十分驚詫之色,私下裡已是心潮澎湃,暗道:“從前眾人皆說薛家有百萬之富,後來我們看寶姑娘和薛姨媽平日衣食用度卻也平平,隻當他家已是逐漸沒落了,不想竟有這般底蘊!”

想到這裡,越發覺得身負重任,向薛寶釵道:“莫非你是有甚麼不好說出口的難處,教我先替你收著這些東西,等過幾年用時再還給你?若是如此,隻管拿了單子過來,我這邊清點入庫,好生封存,縱使竭儘全力,也必然力護這些東西周全,到時候完璧歸趙。”

薛寶釵搖頭道:“侯夫人這話卻教我無地自容了。先前琴兒之事,若非夫人從中斡旋,斷然不能成,其後又為薛蝌覓得佳偶,了卻我母親一樁心事。這些倒還罷了,如今我突然得皇太後娘娘恩典,提名道姓要我進宮侍奉,眾人皆說是薛家祖先庇佑之功,難道我竟不知道夫人從中出了大力嗎?如此種種,已是無以為報,又怎敢再教夫人勞心勞力?攜了這些東西過來,沒有旁的意思,隻為略酬一酬夫人先前眷顧之德。雖不能及萬分之一,但過繼之事已然議定,家中諸物皆是幼弟所有,我如今也隻能拿得出手這些東西了。萬望夫人不要嫌棄,否則我於心難安,又豈能安心進宮?”

薛寶釵素知晴雯是個直爽性格,未必能體察那些彎彎繞繞,故而刻意把話說得極其明白。

晴雯聞言自是聽明白了,不由得嚇了一跳,連忙道:“這如何使得?寶姑娘從前就待我甚好,便是侯爺那邊,也受過寶姑娘恩惠,一時有了難處,恰巧我們幫得上手的,若是袖手旁觀的話,那我們成甚麼人了?左右也不過是說了幾句閒話罷了,其後果真成了事,全仗著寶姑娘自個兒的福分,又與我等有何相乾?再者這東西也太過貴重了些,我若是昧著良心收下了,豈非往後日夜寢食難安?”

薛寶釵笑著向晴雯道:“夫人這話實在太過見外了。些許微物,不值得一提。實不相瞞,這些東西是我這兩年接手商行生意後,尋了些路徑同西洋的外國人接觸,拿私房錢淘來的東西,其實不值幾個錢,原本隻是預備著當頑意的。”

晴雯是在賈家見過些世麵的人,知道分寸,如何肯信。薛寶釵再三說:“侯夫人是有福的貴人,不曾經手過外頭的生意,故而不曉得,咱們這裡的東西經了海運賣到外國去,百錢之物亦可價值千金,那些外國運來的東西亦是如此。我因仗著從前王家和薛家的情麵,故而人家不同我計較,隻收了個本錢,其實沒幾個銀子。若不信時,隻管去問茜雪,他們江家如今領著皇商一職,也同外國人有些聯絡,故而知道這裡頭的事。”

晴雯見薛寶釵語氣莊重,不似搪塞欺瞞之意,這才勉強信了,收了這份厚禮,又問薛寶釵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