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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守國喪之禮說事,小題大做。

惟東安郡王府巍然不動。他們府上暗暗開著錢莊,正是日進鬥金的生意,根本不發愁養戲子的費用大。此外東安郡王府先是認穆平當義子,後又娶了寧玉郡主進門,太上皇老人家和聖上對東安郡王府都是極滿意的,縱然平日有甚麼不周到的地方,也隻會一笑置之,便沒有那愣頭青諫官敢拿腦袋碰石頭,說東安郡王府的不是。

晴雯聽了這話,忙答應一聲,自去忙碌,忽然又有寧玉的小丫鬟過來報說寧玉郡主不見了。晴雯正忙得不可開交,還要聽小丫鬟戰戰兢兢說道:“奴婢和幾位姐姐們一起跟著伺候郡主,半路上郡主突然說平日用的手爐忘在家裡了,教奴婢回去拿,奴婢忙回去拿了,等回來時,卻不見郡主身影。幾個姐姐都說偏這日起風了,郡主因衣裳穿得單薄,不耐寒冷,又等不及,自個兒回來拿手爐了,隻是我卻未曾瞧見。”

寧玉郡主的奶媽曾嬤嬤卻在一旁說:“橫豎都在自己家裡,又是甚麼大事。郡主或是貪看哪處的風景,一時忘了時間也未可知。咱們這院子大得很,今日裡裡外外都忙著,哪裡有許多人手去尋郡主。等她淘氣夠了,也便出來了。”

先前那小丫鬟卻“哇”的一聲,哭出聲來,道:“可是幾個姐姐都說是奴婢的過錯。若是郡主有個甚麼三長兩短,又該如何是好。”

晴雯聽了她們這般說,便知道這個小丫鬟必是受到排擠了,她對此經驗豐富,知道曾嬤嬤所言甚是,不必為寧玉下落擔心,那幾個大丫鬟們隻是拿言語恐嚇小丫鬟的,便笑著安撫道:“這也不算甚麼。你且先家去。郡主隻怕過會子便出來了呢。”

那小丫鬟聽了,將信將疑,卻不敢當麵質疑晴雯,隻得哭喪著臉去了。

這邊晴雯繼續忙著應酬。因前頭說小戲子們常用的點戲本落在後頭花園了,少不得親自過去取。東安郡王府花園極大,裡頭山石錯落,俱是從南邊運來的太湖石,堆成一座座假山,可見東安郡王府之財力。

晴雯從假山旁邊的碎石子路經過時候,突然聽到一座假山裡傳來細碎的喘熄聲和人斷斷續續說話的聲音。她起初覺得奇怪,聽了一會子,不覺臉上飛起紅霞,暗道:“光天化日的,是誰在這裡胡鬨,學妖精打架?若是平日倒還罷了,如今正是東安郡王世子的生日,人來人往的,若是被旁人看見,卻不妥當。”

她想著非禮勿視,正欲繞路時,不防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忙扶住身邊一塊山石,才未摔倒。不料這番動靜,已經被裡頭人察覺。先是有一個清亮的男子聲音傳來:“誰?”

緊接著是一個頗熟悉的女子聲音:“你莫要管那麼多,隻管走便是了。這邊有我來應付。”

晴雯聽了那聲音,一驚之下,再也說不出話來,怔怔站在那裡。

隻片刻的工夫,那假山裡頭的兩人便已走出來,一麵走時,一麵還在慌慌張張理帶子。

那男子頗年輕,一臉焦慮,道:“糟了糟了,若是教師父知道,又該如何是好?”

晴雯口不能言,隻能怔怔看著他二人發呆。隻見那女子麵色潮紅,發髻散亂,正是小丫鬟遍尋不到的寧玉郡主。男子劍眉星目,唇紅齒白。晴雯隻見過那男子一次,記得他正是天齊廟中王老道士的徒弟,那個傳說中很會沏茶的小道士。

第281章 報酬

寧玉郡主見了晴雯, 卻暗中鬆了一口氣,向那小道士浮生吩咐道:“放心,是自己人。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裡, 等過些日子, 我再去尋你。”

浮生聞言, 忙整好了衣衫, 向著晴雯遙遙施了一禮,便轉身離去了。那東安郡王府雖大,但他似乎路徑頗熟, 竟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

這邊寧玉郡主麵上帶笑, 邀晴雯去自己房中略坐一坐,再同去前頭招呼客人, 一路走一路悄聲說道:“不想竟被你瞧見了。浮生性子極好, 人也伶俐,甚得我心。想來你也猜到了,前幾天我們去天齊廟進香, 不為彆的, 正是為了見他。想不到卻累你摔了一跤,我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晴雯見她言語裡,竟將與外男有私情當做一件極小之事,反倒是在天齊觀中摔跤之事更大些, 心中不免驚訝, 又見寧玉郡主一路行, 一路在那裡說道:“東安郡王府雖大, 竟是無味得很。世子爺那群姬妾, 我看著便覺厭煩,一個個有一百個心眼子, 偏生斤斤計較些有的沒有小事,虧他當成寶,歡喜得不得了。這樁婚事是皇帝爺爺賜下的,辭又辭不得,咱們女人也隻得自個兒尋些樂子了。他不仁,我不義罷了。”

晴雯也隻得附和著:“郡主千萬莫要為些小事氣壞了身子,世子爺那群姬妾如何能和郡主比,世子爺看她們便如同看貓兒狗兒一般,歡喜時多親近幾回,不喜歡時便撂開手去。竟是不必同她們見識的。”

寧玉笑道:“誰說不是呢。因他們在那裡不謹慎,前幾日有個姬妾泛酸嘔吐,請了太醫來診脈,竟說有了。我這邊尚未說甚麼,他家那頭忙不迭送了湯藥過去,到頭來我反倒成了惡人了!我何嘗在意過這些!隻是可憐了那名無辜女子,本來還做著母以子貴的美夢呢!”

晴雯因寧玉所說儘是家裡私密幽微之事,不好往深裡說,隻得話鋒一轉,反讚這日請的說書女先兒如何如何鋼口,家中豢養的小戲子如何伶俐。便聽得寧玉又道:“如今家裡卻是謹慎了許多。許多人家早把戲子清退了。早年的時候,永昌公主和她家小戲子鬨出的那風流韻事,中間夾雜著好幾條人命呢。如今永昌公主家裡越發沒落,豈知是不是報應呢。”

晴雯聽了這話,越發心驚。她暗想,早年見賈珍和秦可卿之時,隻覺得駭人聽聞,難以置信。如今機緣巧合下躋身上流,親身經曆、親耳聽聞了這些桃色之事,方知賈珍固然有出格之處,但是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這風氣敗壞竟是從宮中傳出來的,也無怪乎京中的王孫公子一個個眠花宿柳,偷香竊玉,整日尋粉頭取樂,卻習以為常,不覺有甚麼不妥了。

當日晴雯渾渾噩噩,東安郡王府如何款待賓客,如何送客離開,她一概不記得。那寧玉郡主隻在她耳邊喋喋不休,一會子說北靜王府裡如何如何雞飛狗跳,一會子又說南安太妃家在外頭設了水缸一般大的海燈,不知道許的是甚麼心願。前些時南安郡王在外頭吃了敗仗,據說言官參奏一本,說南安郡王勾結番邦,這事尚不知道該怎麼平息呢。

又過了幾日,梅翰林的兒子同薛家薛寶琴成親。晴雯因薛寶釵的緣故,也過去賀喜。原本以為梅翰林官位不高,結交有限,豈料寧玉郡主看在晴雯麵上,也過來了,倒令梅家有了許多光彩,対薛寶琴這個兒媳更是高看一眼。

因梅翰林在任上,梅夫人在那裡主持婚事,対著寧玉郡主和晴雯殷勤備至,一會子吩咐備了上好的雲霧茶過來,一會子又奉上許多鮮果乾果。寧玉郡主看也不看,隻在那裡同晴雯竊竊私語,道:“若論這府裡的氣勢排場,隻怕還是東安郡王府裡更好些。那吃的穿的用的擺的,皆是名貴之物,有的比宮中還好呢。梅翰林這邊,卻是太過寒酸了。”

晴雯歎道:“天底下又有幾家能如東安郡王府這般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寧玉郡主笑道:“自是有的。那東西南北四家郡王,還有幾位憑軍功封公封侯的門戶,鼎盛之時哪家不是將金銀當銅鐵一般揮霍?隻是花無百日紅,如今沒落了罷了。”

晴雯想起賈家被抄家一事,心中亦有許多感慨,隻是不便向寧玉郡主多說。

又聽見寧玉郡主道:“說起來,榮國府賈家倒是極有眼力的,早早娶了國子監祭酒李家的女兒。我前日為選侍之事進宮,方知李家在朝廷那邊風評極好,你前些日子帶來的李家兩個女兒,亦在參選之列。我已是向皇後娘娘說過了,教她老人家好生看顧著,給尋個名家子弟作配呢。”

晴雯聽寧玉郡主這般說,便知道寧玉郡主為了保護天齊廟的小道士,亦是煞費苦心,專程進宮一趟為李紋李綺說話,實則是向晴雯示好。她聽了寧玉郡主這話,心中自然歡喜,料得如此這般也好向李家奶奶交待了,隻是想起李家奶奶當日之話,不免試探著更進一步,問道:“既然你也覺得李家風評極好,那兩個姑娘也是好的,不知道是否有望在世子爺身邊侍奉呢?”

“世子爺?”寧玉郡主臉色一變,繼而反應過來,“你是說我哥哥?若論模樣性情身份門第,那兩位姑娘皆是沒的說,便是做我哥哥的側妃,也儘夠了。隻是我哥哥那個人竟古怪得很,長到這般大,房中也隻放了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也不曾見她們留宿幾回。母親也常為這事犯愁呢。”

晴雯心下冷笑,麵上卻故意做擔憂之色,道:“似世子爺這般國之棟梁,自該早早成家立業,兒女繞膝,才是百姓之福呢。既是世子爺対貼身伺候的丫鬟不冷不熱,想來是那些女子不中他的意,何不另覓了中意的過來伺候?前不久我和我家侯爺提到此事,侯爺亦深感擔憂,正說要去南邊物色幾個知疼知熱的女子過來伺候世子爺呢。”

寧玉郡主唉聲歎氣,搖頭道:“依我說,千萬彆做這樣的事!你們固然是一片好心,但他這個人脾氣怪得很,隻恐好事倒變成壞事了。我們兄妹之間感情最好,我也曾追問過他這事,前不久他說,已是相中了一人,說那女子溫柔多情,談吐有致,品性高潔如芝蘭,容貌美豔勝玫瑰,竟是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但我一提要他納在府裡,他便直搖頭,說那女子身份尷尬,種種不便。我想著,如今既有這麼個女子,他們正打得火熱,我這邊倒不方便再把李家姐妹引薦於他了,免得結親不成反結仇。我勸你也莫要白費心思。”

晴雯聽寧玉郡主這般說,心中雖有無限猜疑,卻也隻能乾笑幾聲,將此事揭過了。

次日李家奶奶上門時,晴雯便據實以告,雖不便將寧玉郡主之語和盤托出,卻也言辭閃爍,暗示了許多寧玨性情古怪、喜怒無常、眼高於頂、絕非良配等語。

李家奶奶原本也隻是提上一提,並未指望順義侯府果真有能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她的兩個寶貝女兒運作成忠順王世子側妃,隻是抱著試著看的想法,求上門來姑且一試罷了,聽晴雯說寧玉郡主欲出手幫忙,已是千恩萬謝,連聲道:“想不到侯夫人竟這般有麵子!連寧玉郡主都願意出手相助!夫人費心了!”又再三說過些日子帶李紋李綺過來當門致謝,這才歡天喜地去了。

這日晴雯難得清淨一日,正在屋裡坐著,命人翻出她從前繡花時候的針線等物出來,歎了一口氣道:“許久不曾動針線,隻怕這手藝已是生疏了。想不到那高門顯第裡的彎彎繞繞,比繡花的線還煩呢。”

便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