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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求你多費費心思,設法求求宮中娘娘們,放這兩個玉兒一條生路罷。”

一麵說,一麵就要給晴雯行禮。唬得一群人慌忙拉住賈母,晴雯含淚道:“老太太請放心。老太太這一年多的籌謀,難道不正為了此刻嗎?我既得賈府大恩,便縱拚了性命,破著去宮前敲那登聞鼓,也要為寶二爺和林姑娘洗清冤屈的……”

因賈府處處有官兵值守,許多雙眼睛盯著,此處自是不可久留,晴雯又勸慰了賈母、賈寶玉和林黛玉一番,便退了出去。臨出去時候欲要再謝過忠順王世子,一問才知,世子爺早回去複命了,守在彩棚處的正是錦衣府的仇太尉。

仇太尉年過花甲,須發皆白,眉眼間可見陰鷙之色,但不知道為何,待晴雯卻客氣得緊,不曾為難她。

一行人急急回到順義侯府,穆平早得了信,在家等著了,看見晴雯回來,不由得長出一口氣,拉她進內室,向她說道:“我在東安郡王府也聽到消息了。事態糟糕得很。若隻是那日白衣人散布在字紙上的那些罪狀倒還罷了,如今東安郡王悄悄告訴我說,寧榮二府仗著在軍中經營多年,已是聯絡了平安州等地的外任官員,密謀要造反呢。”

“造反?不是誤信了青蓮教賊人的詭計嗎?怎地又和平安州又甚麼乾係?”晴雯失聲叫道。

穆平歎了口氣:“若是青蓮教饕餮宴那回,倒也罷了。雖韓家折在這事上,但太上皇和聖上早開口說過不予追究的,言官也不好拿著這個說事。但那之後,馮家和寧榮二府仍然不肯消停,據翰林院編修徐文軒上的折子裡說,赦老暗地裡命五品同知賈璉往來於京城和平安州之間,私下裡安插了許多親信。如今平安州的節度使謀反不成,已是被人告發了。賈家又焉能逃得脫乾係?”

第268章 焚畫

“徐文軒?”晴雯詫異。

穆平又看了她一眼:“是。此人乃禮部尚書之子, 因有幾分才名,京城人稱徐三爺,從前你我皆是見過的。此人去年秋闈高中, 今年春闈又得了個榜眼, 依例入了翰林院, 如今亦是忠順王世子門下。”

一時之間, 晴雯竟不知道該說甚麼好。論理,徐三爺之母徐夫人和妻子牛氏曾在她新婚之後過來賀喜的,說起來也薄有幾分情麵。若是旁人, 晴雯自可憑了這份交情去徐家探問一番, 偏這個徐三爺從前對她動過心思。

雖說時過境遷,她已嫁為人婦, 過往種種, 皆可付之一笑,揭過不提,但偏偏穆平也深知此事的來龍去脈。若是這時候, 她提出要去徐府, 穆平會不會心存芥蒂?

晴雯心中千回百轉,卻不曾想出甚麼好主意,這時候實在是求告無門,除卻徐文軒外, 再無一個人好開口詢問, 便縱是徐文軒那邊也有可能碰一鼻子灰, 卻也顧不得了。隻是, 穆平那邊……

正在這時, 穆平突然又開口,神色凝重:“從前咱們皆和徐文軒見過幾麵。那徐文軒卻同我悄悄透了個消息。”

晴雯忙問:“甚麼消息?”

穆平深深看著她, 一字一頓說道:“但凡謀反,都要扯虎皮做大旗,尋一個名頭才好,方顯得自家是順天而行,正義之師。你猜那平安州節度使謀反之時,打的是甚麼旗號?”

不等晴雯回答,他輕歎道:“那平安州節度使自稱從前曾追隨義忠親王,故而打的是為義忠親王平反的旗號,說當年皇儲之爭,義忠親王遭人陷害,才遭罷黜,闔家皆折在鐵網山。偏生老天有眼,義忠親王一脈未絕,竟有遺孤存世。他這番出兵,不為彆的,隻為替那遺孤討回公道,擁立大寶。”

晴雯倒吸一口冷氣:“他口口聲聲所說的義忠親王遺孤,說的便是你?”

穆平心事重重:“正是。”

晴雯沉默片刻,緩緩問道:“侯爺心中,是個甚麼章程?是否有意儲君之位?”

她不等穆平回答,倒先著急起來:“無論有或是沒有,那平安州節度使先前既未曾知會你,便隻是拿你說事罷了,其實並不是真心擁立你。何況他尚未舉事便事敗了,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既是如此,賈家又牽涉其間,你便更要撇清乾係,再不好插手賈家之事,以示清白。除此之外,你越發要在禦前澄清,務必要讓聖上和忠順王爺知道,你是受人陷害,實則隻想當個富貴閒人,忠心耿耿,絕無逾越之心,方可保自身無虞。”

穆平看她一心為自己打算,連賈家之事都拋在腦後了,心中感動之至,忙握著她的手道:“好妹子,我如今才知你待我之情意。”

晴雯哭笑不得,甩開他的手,急著道:“人家同你說正事呢。”

穆平笑道:“好妹子,我同你說的也是正事。我自知文不成、武不就,不是成大事的材料,且名不正言不順,那些口口聲聲說要打我旗號的人,又有哪個是真心服我的?故而早熄了這份念頭了。我這心思,早同太上皇老人家和當今聖上說起過,他們也是極讚成的。隻因我怕你嫌棄我無能,從前不敢明言,想不到你竟肯為我一心一意籌謀至此。”

晴雯白了他一眼:“士為知己者死。你既肯這般抬舉提攜我,我豈有不全心全意為你打算的道理?”

穆平嬉皮笑臉道:“這話若是改一改,改成下一句女為悅己者容,便更加好了。”

兩人正說話間,突然聽見外頭梅姨的咳嗽聲傳來,穆平不免有些尷尬,整了整衣裳,同晴雯一起迎了出去:“梅姨你老人家怎地來了?”

梅姨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著一個小丫鬟,顫巍巍走過來,道:“聽說你媳婦家裡出了事了,特地過來叮囑你幾句。”遂正色向穆平道:“平哥兒,如今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媳婦是出身賈家。不管她是丫鬟也好,還是被認作義女上了族譜也罷,這關係卻是撇不開的。如今賈家出了事,若你們袖手旁觀的話,隻怕天底下的人明麵上不說甚麼,背地裡也要戳著脊梁骨罵你們。”

穆平聽了這話,暗中鬆了一口氣,忙笑道:“梅姨你這是說哪裡的話。你是不知道,晴雯今日已是冒著風險去賈家探視一回了。如今我們正商議著該如何營救呢。”

梅姨瞪眼道:“如何營救?少不得你和你媳婦一道進宮,苦求太上皇老人家一番,想來他老人家一向眷顧於你,必是肯從輕發落的。”

晴雯知道梅姨是個腦子不清楚的,聽她這麼說,不等穆平反駁,就搶先答應下來,又說了好多關心的話,這才送走了梅姨,向穆平道:“梅姨所說,固然是一心為我著想的意思,但是太上皇老人家年事已高,實在不好再讓他老人家插手乾預這等事了。再者這眷顧的情分,總有個限度,每次遇到事情便去苦求,漸漸的,十分情意也少了七八分了。依我的意思,倒是咱們自己想辦法的好。若是梅姨那頭問起,便說已去宮中求過了,也便罷了。”

穆平點頭道:“你說得有理。上回為了甄家的事情,累得你擔驚受怕,我實是心有餘悸。何況如今局勢未明,我心裡想著,不如與你同去徐家一趟,打探打探才好。”^思^兔^網^

晴雯不意穆平竟能心懷坦蕩至此,心中倒多了幾分歡喜,複又想起徐夫人和牛氏的平素行徑,歎道:“好固然是好的。隻是那家人慣會見風使舵,此番我們過去,還不定如何受冷遇呢。”

穆平安慰她道:“這倒也無妨。橫豎咱們都是從布衣下賤裡頭上來的,那為奴為婢、忍氣吞聲的日子還少嗎?卻也不差這一時。”

夫妻兩個商議停定,斟酌了一份禮物,次日便遞了名帖去拜會徐文軒。那牛氏雖是徐家的少奶奶,因她不吝嫁妝補貼婆家的緣故,十分有麵子,是管家奶奶,搶先出來接待,笑著說道:“侯夫人來得不巧。徐三爺這日訪友去了,說要到天黑才回呢。想來侯爺亦要空等了。”

晴雯聞言難免失望,卻也隻能耐著性子將攜帶的胭脂水粉頭油之物贈與牛氏。牛氏起初看到禮單,見上頭俱是筆墨紙硯諸物,便知是與徐文軒的,不想晴雯這邊為自己也備了一份禮物,何況聽說是進上之物,和宮中皇後娘娘用的一樣的,不由得暗暗歡喜,待晴雯倒有幾分推心置腹的模樣,道:“咱們女人,自是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說白了你原不是賈家的嫡係,借了他們家的身份罷了,如今既嫁到侯府,便是侯夫人。賈家若好時,便時常走動走動,若不好時,由著他們去罷。你見哪家的女兒,嫁了人以後,還為娘家的事情這般奔走的?何況你又隻是個義女。彆說你,就算北靜王妃那般尊貴的,不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甄家被抄家,一句話都說不得嗎?不說話是對的,若是這時候她多嘴說了甚麼話,惹得北靜王爺受累,到時候一紙休書也是順理成章之事。故而我的意思呢,此時你隻管以子嗣為重,有了孩子,地位也便穩固了。那賈家既是救不得,便由著去罷。”

晴雯聽了這話,隻得胡亂應答幾句,隨即鬱鬱告辭,正要到前廳同穆平會合時,突然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在她身旁低低說了一句:“侯夫人留步。”

晴雯轉過頭來,訝然道:“你是哪位?如何竟這般麵善?”

那人躬身行禮,卻不答話,以眼神示意,一路將晴雯引到一間裝飾頗清幽的書房,複又行禮而出。

晴雯此刻已想起來,這人便是徐文軒從前的小廝,曾遠遠跟著見過幾麵的,想是如今徐文軒高中三甲,這人也跟著雞犬升天,身份水漲船高,竟成了徐府管家了。

若依當時習俗,官客由男主人接待,堂客由女主人接待,似晴雯這般非要孤身去見人家男主人的,自是不夠妥當。但此時也隻能聽從徐文軒安排,任他劃下道來,何況古書亦有大行不顧細謹的說法,也便罷了。料想徐文軒一個讀書種子,於那聖賢書是極熟的,定然不欺暗室,不會將她怎麼樣。

隻見這書房三麵環水,一麵以連廊和其他院落相連,白牆粉壁映著一叢修竹,極是雅致。屋中紫檀木大理石案上有一方寶硯並梅蘭竹菊四色筆筒,那一邊擺著一個細長美人腰汝窯花瓶,上頭供著幾色時下鮮花,書案之後掛著一副美人雪景圖,上頭是一個身穿金碧色大裘的美女站在一片梅林裡,嬌豔不可方物,越發顯得梅花紅得鮮豔動人。

晴雯見到那美人圖,大吃一驚,暗道:“好生奇怪,這金碧色大裘倒像是我的那件鳧靨裘了。”又看了幾眼,又覺得那女子神態依稀有幾分像自己。因存了這個念頭,竟是越看越像,故而渾身不自在。

正在這時,徐文軒已從外頭進來了,二話不說,向向著晴雯長長一揖:“拜見侯夫人。”

他這般彬彬有禮,晴雯倒將先前的懷疑拋在腦後,忙回了禮,心中也漸漸安定起來,問徐文軒道:“徐三爺引我到此處,必有要事指點。想來徐三爺他年曾與義父結伴而行,同往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