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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這等之事?二爺的意思我也知道,無非是還念著那甚麼二姐,嫌棄我這黃臉婆了。如今我身子也垮了,病未大好,倒不是從前管家的時候了!可憐我操了這半輩子的心,都為誰來著?”

一麵說,一麵嗚嗚哭出聲來,拿著帕子裝腔作勢抹淚。

王熙鳳這番話說的,雖是賣慘,卻也有幾分是真。賈母、王夫人等人想起她從前管家時候的操勞,都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暗想王熙鳳固然善妒了些,卻也不該在這時候喊打喊殺,大房子嗣固然是大事,少不得等孝期過後,再勸著納妾便是了。到那時候,若王熙鳳仍不肯,再做計較不遲。料得以王熙鳳之聰明,也該知道進退,王子騰既然已經沒了,王家已然沒落,哪裡還好像從前一般擺威風。

王夫人想到此處,忙在旁勸道:“你莫要傷心了,誰不知道你是最懂禮的,又有誰會把璉兒這孩子氣頭上的胡話當真。你好生調理身子要緊。”

王熙鳳見王夫人也助著她,她向來是個得理不饒人的,登時來了勁頭,偏不肯罷休,一邊流淚一邊道:“璉二爺如今要殺了我呢!若不把事情講清楚,我今後哪裡還有臉麵在?還請老太太做主。我如今娘家已是沒人了,再不比往日,如今或是打殺或是休棄,隻都憑賈家一句話。我斷然不敢有怨言的。”

李紈、林黛玉等人見賈璉那邊寶劍早被人奪了去,偏王熙鳳在那裡鬨著不肯善罷甘休,都過來勸她道:“你向來是個最有分寸的人。璉二爺今日是急躁了些,難道你竟要同他一般見識?現在是在東府,這般鬨大又有甚麼益處,莫耽誤了正經事。”

王熙鳳冷笑道:“我從不敢同璉二爺爭競甚麼。但如今我的通房丫頭和璉二爺有了孩子,一屋子的丫鬟小子們都知道了,偏我還蒙在鼓裡。這算甚麼事?隻怕今日璉二爺想要一劍殺了我,便是要給平兒讓路呢。我還有甚麼臉麵苟活於世?”說到這裡,竟掙開眾人,一頭往旁邊桌子上撞了過去。

眾目睽睽之下,哪能教她尋死覓活。早有幾個丫鬟撲過來一把抱住王熙鳳。賈母卻轉頭向邢夫人道:“此事是真是假?平兒那丫頭果然有了身孕?”

邢夫人笑著回稟道:“稟老太太,前幾日平兒身子倦得厲害,屈指一算,又幾個月未曾行經,這才偷偷請了王太醫過來診治,一診之下果真有了身孕。想來這個丫鬟是有福的,統共也未曾伺候幾回,竟然有了……”

王熙鳳忙道:“稟老太太,平兒是我的陪嫁丫鬟,我既然給她開了臉做通房,便再無疑她防她的道理。隻因去年老太妃娘娘薨了,京城有爵之家皆禁了筵席音樂,我便私下同璉二爺說,如今國孝期間,諸事也要忌諱些。他當麵說得好好的,背地裡卻同平兒做下這等事來……”

賈璉此番發難,一來是料定王熙鳳靠山已到,再無憑借。二來是手中搜羅到了些罪證,底氣頗足。原擬等到賈敬的喪事料理清楚便稟明賈母賈赦等人,鄭重其事休妻,豈料王熙鳳不知道從何處得了風聲,知道平兒有孕,趁著賈敬的事出來時,胡亂尋了些由頭對平兒又打又罵。若是平日,賈璉自不會為了平兒出頭,但此刻平兒腹中有了他的骨血,正值他為子嗣犯愁之際,怎能不出麵維護?一時性急,加上對王熙鳳已無絲毫情意,隻剩下憎惡憤恨,竟由著性子抽出賈珍屋中懸掛裝飾的寶劍出來。

賈璉見王熙鳳不知死活,仍舊像從前那樣得理不饒人,他此番有罪證在手,卻再也不願意忍著她了。當下冷笑道:“我同平兒做出甚麼事了?我等公侯之家,子嗣自是大事。你休要拿老太妃娘娘的事來說事。連忠順王府和東安郡王府都在急急預備婚事呢,我便在這時候有了子嗣,想來朝廷也不至於怪罪的。我賈家鐘鼎之家,自有規矩禮儀,如何竟娶了你這個攪家精。新婚時候就做主發落了我的屋裡人,這也罷了,如今你的通房丫頭有了身孕,你卻不能容她,難道教我一輩子守著你這個生不出兒子的賤人,教我大房斷子絕孫嗎?”

賈璉這話當著許多人說出來,連半點情麵也不曾留。王熙鳳從未料到他竟然會這般絕情,早驚呆了。賈璉那邊卻意猶未儘,繼續道:“你這個毒婦,私下裡做出那許多事來,欺上瞞下的,如今當著老祖宗和老爺太太們的麵,還敢嘴硬嗎?我這邊卻有證據,到時候一紙狀子送你到監察院,一頓殺威棒打起來,看你還嘴硬不嘴硬!”

“夠了!”賈母聽到此處,已知賈璉是動了真格的。如今當著許多人的麵,倒不好教外人看笑話的。

“如今是你大伯伯的事要緊。你的事情容後再議。璉二奶奶身子不適,且扶她回房休息,你等好生在旁伺候著。”賈母吩咐一句。旁邊丫鬟早強行攙扶著王熙鳳回去了。

“平兒那丫頭如今在何處?”賈母又問了一句。

邢夫人忙道:“因咱們二奶奶喜歡發脾氣,動輒打罵人,我惟恐平兒受折磨過甚,好好一個胎有甚麼閃失,方才將她帶到我房中去了。這事我們也才知道幾天,本欲回明老太太,又恐咱們二奶奶聽到了多心。不想依舊未能瞞住,倒教她在東府裡鬨開了。”

賈母見邢夫人說話夾槍帶棒,早知她極不待見王熙鳳之意,心中微微歎了口氣,道:“此事容後再議。如今自是東府裡的事要緊。”

賈母積威甚重,這話一出,賈赦賈政等人再不敢為馮家抄家之事爭論,賈璉邢夫人等人也不好再提休棄王熙鳳之事。於是各自就位,賈赦、賈政、賈璉、賈寶玉、賈蓉等在前頭招待官客,賈母率領眾內眷在內堂招呼堂客。這般又過了半日,隻有王家、史家和薛家幾家親戚派人過來吊唁,再者便是幾個常有走動的門生。

賈母雖早知賈府日益沒落,見得此景亦不免歎息,搖頭道:“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去年我做生日時,還那般風光,如今不過短短一年光景,從前來得勤的幾家竟是俱不來了。”

王夫人心中冷笑,暗道:“前些日子老太太鬨著分家,那般鬨了一場,豈是鐘鳴鼎食之家興盛之征兆?已是那般鬨了,那些人家也嫌晦氣,自是不願來了。”

想到這裡,開口歎道:“當年娘娘在時,何等風光。如今娘娘薨了,卻是甚麼都沒了。”

賈政聞言忙向著王夫人使了個眼色,王夫人尚未會意,滴淚道:“我苦命的娘娘!你是為咱們家立下過大功的,如何年紀輕輕的,竟說去就去了?”

邢夫人在旁冷哼一聲道:“敬大哥早年中了進士,那般才是真正光耀門楣。娘娘被封之後,咱們家建了個園子,幾輩子積攢下來的底下、官中的錢儘被折騰沒了,那些太監還三天兩頭上門敲詐勒索,又有甚麼功勞可言?”

“住口!”賈母沉聲製止道,“事關皇家,豈是咱們這些人好妄加評判的?”

邢夫人一愣,雖心中不服,卻也隻得低下頭去。

尤氏忙在一旁打圓場道:“如今這才頭一天呢。興許那些人家過幾天再過來,也未可知。”

賈母麵上滿是鬱鬱之色,歎道:“雲板早已響過,留意咱們家動靜的人家又豈有不知道的道理?便縱有事時,也該遣了人過來。這會子音訊全無,怕是不會來了。”

尤氏亦知其理,眼下隻能安慰賈母道:“老太爺在世時候,便是喜歡清淨不喜歡熱鬨的。如今這排場動靜略小些,隻怕倒是暗含了他心事呢。”

第264章 事發⑧思⑧兔⑧網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賈母深知大族已是沒了裡子, 若這個時候還揪著不放,硬要把外頭的麵子也戳破的話,便是體麵皆無、斯文掃地了。

故而她聞言也隻能就勢下坡, 勉強收住哀傷, 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隻是如今如何料理, 你們心中總要有個章程才好。”

賈珍忙出來稟道:“父親生前一心修煉, 不問外物,本不是那喜歡熱鬨排場的人。玄真觀地方狹窄,不便停靈, 侄孫已是做主, 命人用軟轎抬到咱們的家廟鐵檻寺裡去了。如今天氣炎熱,卻也等不得, 少不得請天文生擇了日子, 早早入殮的好。壽木已是早年預備下的,不必再尋,道場亦要早早做起來才好。”

賈母點頭道:“你料理得很是。你同蓉兒都是有職之人, 總要表奏朝廷, 早早報了丁憂才是。”

賈珍忙道:“老祖宗說得在理。今晨已是報到禮部乞假去了。”

賈母見諸事停當,至此再無可問,遂領著寶黛二人並晴雯等告辭。

穆平頭次參與賈家的紅白之事,見明明來往賓客極多, 偏賈家從賈母而下皆有憂色, 不免暗暗稱奇。

這邊賈母回了自家院子, 餘者都顧不得問, 先尋了邢夫人過來, 再三問她鳳姐之事。

邢夫人早看不慣王熙鳳仗著娘家有權勢,在那裡張牙舞爪作威作福的, 眼看著王家因王子騰之死迅速沒落,便想著料理她了。恰逢賈璉因尤二姐之事,同王熙鳳已恩斷義絕。故而大房中的幾位主子,賈赦、邢夫人、賈璉等人早已心照不宣,等著再拖個一年半載,王熙鳳重病不治之後,便另外娶那賢淑知禮的續弦進門。

誰知偏王熙鳳還不知收斂,在這節骨眼上竟還敢做出打罵有孕通房之事,賈璉為了子嗣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劍將這毒婦斬殺了去。邢夫人見狀,自然知道取舍,已是決意要助著賈璉了,聽賈母問話,忙回道:“平兒那丫頭有孕之事是千真萬確的,王太醫親自過來把的脈,惟恐錯診,還特地看了麵相舌苔,細推之下,隻怕是已有兩個月了。因我想著尚未坐穩,惟恐咱們那璉二奶奶鬨起來,再生事端,這才私下做主,借著家裡有要緊事要借平兒過去幫忙,把她借到自己房裡,另遣了小丫鬟伺候,每日三茶六飯都是謹而慎之,生怕再有甚麼閃失。誰料想璉二奶奶雖是病重臥床,耳目卻是極靈活的,不知道哪個人走漏了風聲被她聽見,就趁著東府的事情發出來,我和大老爺都不在房中,衝進去打罵平兒。幸得平兒那丫頭是個有福的,雖受了驚嚇,所幸胎兒無恙。不然的話,豈不是罪過?”

賈母聞言,沉%e5%90%9f片刻,歎道:“我從前便常說,鳳丫頭那孩子最是伶俐不過,我隻怕她太過伶俐了,反而折福。也曾提點過她幾句,偏生她總參不透這裡頭的道理,倒是可惜了。那會子她懷著一個哥兒,我同二太太幾個人商議,生怕她操勞太過,特意發話教她把管家權交給林丫頭,不想她太過爭強好勝,家裡有事時樣樣不肯落在人後,人有是個有主意的,時常見她在那裡發號施令,果然這孩子便未曾保住,六七個月的時候生生落了下來,最損耗身子不過。其後她纏綿病榻這些月,皆因為這個,說起來倒是咱們賈家害了她。”

邢夫人忖度賈母話裡的用意,無非是憐惜王熙鳳,替她開脫了,忙道:“老祖宗休要自責。各人有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