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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賣一千盒,平日裡都是現製現賣的,倉促之間,又從哪裡湊這一千盒?”

寧玉郡主聽晴雯說送她的胭脂水粉比自用的還精致,心中大悅,因見晴雯為難,倒開始後悔太過莽撞,連聲招呼也未打,擅自送了晴雯這份大禮,懊惱道:“這個我先前也未曾料到。少不得我再進宮稟明皇後娘娘,教內務府這邊緩些時日罷。”

晴雯想著寧玉郡主眼看是要出閣的人,為她的事前後兩次進宮,實在不妥,倒顯得她不懂事了,忙道:“郡主且慢。既皇後娘娘已知道這江家鋪子是我家產業,便由我進宮回明此事罷。橫豎上次皇後娘娘已是發了話,說我隨時都可進宮的。”

寧玉郡主聽了這話,這才作罷。

當日晴雯回到自家府裡,不由得喜憂交加。喜的是江家輕鬆躋身皇商之列,是許多人盼都盼不來的恩典,何況又接了宮中胭脂水粉的單子,日後財源廣進,自不必說。憂的是皇商之事隻怕是忠順王世子暗中授意,這對兄妹皆是自說自話之人,既要承蒙他們恩情,又要防著得罪了人,辦事不利。

穆平見她在房中獨處時,時而微笑,時而蹙眉,心中憐惜,忙問緣故,晴雯這才把不知道該如何回明皇後娘娘之事說了,道:“上次送給寧玉郡主的那胭脂水粉已是上好的了,偏她已獻給了皇後娘娘。如今又拿何物進獻?”

穆平聽了這話,低頭細想一回,突然展顏笑道:“這又有何難。譬如庖廚之道,講究一個色香味美,連那盛菜的器皿,也有講究,若用了那精致貴重的瓷器,便是連菜也身價倍增。如今你雖無更好的胭脂,不若另外選了更精致的盒子,拿過去進獻皇後娘娘,想來也便說得過去了。”

晴雯聞言,連連稱讚道:“侯爺果真見識高明,竟能獨辟蹊徑,想出這等法子!”

穆平道:“這時候還喚我侯爺,說些言過其實的溢美之詞,又有何益?”

晴雯忙改口喚他“平哥兒”,這才顏色稍霽。兩人忙著對宮中采買之事商議一番,他們都不是那得隴望蜀的貪婪之人,不曾有靠宮中采買謀巨利之舉,隻想著無功無過,平安將此事揭過,卻也罷了。

過了兩日晴雯果然從嫁妝裡尋到兩個極精美的盒子,一個是用上好的纏絲白瑪瑙雕成的淺淺一方小盒,裡頭盛了胭脂膏子,另一個是用羊脂玉雕好的玉簪花棒,其中卻是空的,將那些茉莉粉俱填入玉簪花棒中,欲要用時,倒在手心,卻也彆有意趣。因預備著要呈給皇後娘娘,皇太後那邊卻也不能厚此薄彼,因此備了兩份一樣的東西。

遂捧著這兩樣東西去求見皇後娘娘,趁著皇後娘娘喜歡,在旁邊道:“這都是義父大人年少之時,閒來無事,依了古籍製出來的東西,因眾人都覺得好,這才放在江家鋪子裡售賣。如今聽聞娘娘不嫌這些東西淺薄,忙選了上佳的來獻給娘娘。隻那江家鋪子隻是小小一間作坊,一年產出著實有限,這宮中采買之事,實在誠惶誠恐,惟恐應對不周。”

第261章 不測

鴛鴦等人守在宮門外頭, 一直等了兩個多時辰,才見晴雯從裡頭出來,忙扶上轎子, 悄聲問道:“如何?”

晴雯笑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 自有雅量。因聽說咱們隻是小本生意, 急切間尋不到一千盒胭脂水粉, 發話說可寬限到年底。”

鴛鴦這才鬆了一口氣:“如此甚好。等回去了我立馬遣人通知茜雪,省得她憂心。”

晴雯道:“我方才已是被皇後娘娘取笑了一番。說旁人都想著做著宮中采買之事,搶破頭隻怕還不得呢, 隻咱們在這裡誠惶誠恐, 可見皆是老實人。我便將這江家鋪子的來龍去脈儘與皇後娘娘講了,娘娘甚是和善, 說久居深宮, 竟連外頭的這些家長裡短都覺得新鮮有趣,教我時常進宮與她說話呢。”

鴛鴦聽晴雯這般說,將信將疑, 如做夢一般, 半晌才道:“這可是再想不到的緣法!咱們家大小姐從前侍奉皇太後娘娘有功,這才得了晉升,光耀門楣。如今你既投了皇後娘娘緣法,日後還不定如何呢。”

晴雯勉強笑了幾聲。待回到侯府, 晴雯屏退左右, 隻留下鴛鴦一人, 方向鴛鴦道:“我在宮中遇到娘娘了。”

鴛鴦一愣, 隨即明白過來。宮中娘娘雖然多, 但能得晴雯這般對待的,惟有榮國府賈家的元春——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娘娘一人。

“自從上次省親之後, 再未見過娘娘尊麵。二太太時不時去宮中探望,聽說狀況不甚好。連老太太都私下裡長籲短歎了幾回。”鴛鴦說到這裡,也有些熱切,“雖你入過幾次宮,但宮門深如海,除非聖人發話許可,太監宮女們帶著,否則是不好亂走亂逛的。如今怎地見了?難道皇後娘娘特意恩準你們相見了不成?”

晴雯搖頭道:“皇後娘娘日理萬機,哪裡記得這些小事。是我拜見皇太後娘娘時候,恰逢娘娘也在宮中侍候。其後又一起告辭,故而略說了幾句話。娘娘……娘娘看著倒比從前瘦多了,或許是上回省親是在隆冬時節,如今盛夏酷暑,衣衫單薄了的緣故。”

其實,常言道養移體居移氣,元春在宮中所受冷遇,俱在衣裳首飾脂粉等事上,晴雯看得明明白白的,隻是不敢多說。

晴雯隻管把那玫瑰膏子和玉簪花棒獻給皇太後娘娘,皇太後臉上倒是淡淡的,道:“難為你費心了。”又歎道:“哀家年紀大了,這些脂粉雖好,平白放著倒糟蹋了。”

早有底下伺候的一眾妃嬪爭先恐後誇了皇太後娘娘一番,無非是誇說相貌年輕,隻怕還要活幾百歲呢,哄得皇太後心花怒放,道:“那豈不是成了老妖精了?”笑著說晴雯的這片孝心已是領受了,轉手又將這脂粉賜給了一個看起來頗伶俐的妃嬪。

一眾妃子之中,若論位份,元春乃是貴妃娘娘,但不知道為甚麼,低眉垂目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眾人說笑時,也隻管在那裡跟著笑。等到皇太後說乏了,命眾妃嬪同晴雯皆退下時,元春才故意走慢了幾步,出太後寢宮之時,恰與晴雯撞了個正著。

晴雯忙行國禮家禮,元春身邊隻跟著兩個丫鬟,連步輦都不曾乘,見晴雯一臉詫異,淡淡解釋道:“今上不喜奢華,宮中效行簡樸。故而步輦等虛禮排場皆省去了。”

晴雯忙附和幾句,因料定元春有話同自己說,在一旁恭恭敬敬等著,誰知道元春欲言又止,半晌才道:“罷了,你是個極機靈的孩子,也是個福澤深厚的。我如今已落魄,更不敢指點於你。隻是你千萬要記得一件事,一動不如一靜,凡事多思少動才好。”

晴雯以為元春是為脂粉之事見怪,忙解釋道:“這胭脂膏子和茉莉粉,原本是家常所用之物,在小店寄賣罷了,其實不值幾個錢。因寧玉郡主大婚,贈了她幾盒,她卻心裡過意不去,幫著促成了這采買之職。倒是意料之外。既宮中貴人儘知,也不好裝聾作啞,少不得入宮來謝恩的。”

元春淡淡一笑:“這個倒沒甚麼。此係小利,你又不曾在裡頭瞞神弄鬼。也便罷了。宮中的貴人們皆是睿智通透之人,萬萬莫要在她們麵前說謊,更不要多事,便可自保無虞。” 思 兔 網 文 檔 共 享 與 在 線 閱 讀

晴雯聽她這話說得奇怪,但宮中宮規森嚴,耳目眾多,欲要問時,又不敢細問,見元春向她微微一點頭,腳步不停,漸走漸遠,急中生智,才問了一句:“娘娘可要些胭脂膏子日常使用?”她想元春麵上妝容極寡淡,隻怕是宮中胭脂不合用的緣故,也不知道前些時候寧玉郡主送入宮的那些胭脂,元春得了沒有,若是用那胭脂和茉莉粉來修飾,必然鮮豔明%e5%aa%9a許多。

卻見元春腳步頓了一頓,卻沒有說話,隻沿著宮牆下的青石道往前頭走去。時值午後,陽光刺眼,群鴉的叫聲不絕於耳,青石道上一半是宮牆斜斜透過來的影子,一半是豔陽高照。元春娘娘便帶著兩個宮女走在明暗交界之間,漸漸往陰影裡走,不多時便被陰影整個吞噬了。

晴雯在後頭看得真真切切,心中突然有些不詳的預感,卻不敢多說,回到家後,剛想同鴛鴦細說一番,剛起了個頭卻匆匆煞了尾,心中驚惶之感更濃,偏不好細說。

鴛鴦在旁邊靜靜候著,心裡也有幾分七上八下的,見晴雯憋了半晌,隻說元春變瘦了,不覺好笑,道:“這算甚麼。咱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那戲裡頭的娘娘們哪個不是身材苗條,如扶風擺柳的?這不算甚麼。”

晴雯隻得將擔心咽回肚子裡。又過了幾日是東安郡王府納吉之期,晴雯和穆平等人少不得過去幫忙,見許多箱籠皆用紅綢裹著,一車一車運往忠順親王府,那車轍甚重,有扛箱籠的小廝忍不住問了兩句,早被管事的一陣喝罵,看神情竟是緊張得很。

晴雯心中有數,隻留意數著那些藏著金銀之物的箱子,一麵數一麵詫異:“若說送寧玉郡主的聘禮皆折換成金銀等物的話,縱使是白銀,七八車也儘夠了,若是金子更加隱蔽。如今卻送了這麼多。隻怕這裡頭不單是為了填補虧空,隻怕借著寧玉郡主大婚之事罷了,裡頭還有彆的用意。”

晴雯正為了東安郡王府和忠順親王府的婚事忙碌之時,忽然賈府那邊傳過來消息,說金陵王家的頂梁柱王子騰進京述職的時候死在半路上了,賈家甚是驚慌,特送了信過來。賈母雖是心中不自在,卻特意囑咐晴雯不必去吊唁,隻以忠順親王府的喜事為重,晴雯聞言,隻得罷了。

晴雯私下裡同穆平道:“賈王史薛四家,如今倒以王子騰一家權勢最大。他若是順利進京,隻怕入閣有望。一家子正伸長了脖子盼著呢,偏生半路上沒了,卻又不曾說是怎麼沒的,他正當壯年,也不似生了急病的模樣,著實令人疑惑。”

穆平勸慰道:“那朝堂上的事,最是風雲變幻的,誰說得準呢。倒是我這等不問世事的閒散侯爵更自在些。你放心,若賈家有了難處,咱們能幫則幫,必不教你為難。”

晴雯笑道:“老太太前番特意叮囑過,教咱們關起門來過日子,莫要太過在意親戚家是非呢。再者宮中有娘娘在,想來聖上無論如何也要給幾分薄麵,豈能立時翻臉的?”

穆平猶豫片刻,道:“聖意難測,誰知道呢。”又道:“前幾日馮紫英寫了親筆信過來,說他家被聖上幾次斥責,求我看在昔日情分上,引薦給忠順王世子,看著能不能尋一條出路。我想著他們從前行事,倒是同忠順王一家逆著乾的,料想忠順王世子不喜,便沒敢開口應承。想來他們這些勳爵門戶,都是從前征戰沙場,拿命換來的地位,縱使一時失勢,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至於太過為難的。”

晴雯聽了這話,雖有重重心事卻不知道該如何細說,這日隻得胡亂歇息下了。誰知才到了第二日,便有人來敲侯府的門,請進來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