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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姨撫養你一場,如今你得了富貴,也有她舍了命去敲那登聞鼓的緣故,這裡頭的事我皆知曉,若是這會子不許梅姨住進來,那我成甚麼人了?再者從前在東廂房時,她待我甚好,如今又怎會教我受氣?”

穆平這才放下心來,過了幾日,果然親自進宮,稟明兩位聖人,將梅姨接了出來。

那梅姨自老太妃娘娘薨了之後,一個人獨居深宮,頗為無趣,見穆平不忘撫育之恩,過來接她過去居住,不免老淚縱橫,又有皇太後、皇後、一眾妃子在旁道:“先前順義侯住在東安郡王家裡,多有不便。如今他剛剛開府,便鄭重其事過來接你。足見他心意誠摯。”

梅姨聽了這話,越發感激涕零,忙收拾一番,隨穆平一起回了侯府。一路上坐在一輛朱輪華蓋車裡,前呼後擁的,引了許多人過來圍觀,都說:“是哪家的老封君出來遊玩?”

梅姨聽了,心中十分得意,想起從前孤身一人撫養平哥兒的辛苦,抱著必死之心敲登聞鼓的孤注一擲,不覺生起一股苦儘甘來、多年媳婦熬成婆之感。

才到了侯府外的長街,梅姨往車外望去,隻見是青石鋪就的大道,寬闊敞亮,忍不住又滴下淚來:“這是義忠親王府舊址!可惜我沒福,當年未住過幾日!”

少頃車子在順義侯府正門前停定,三間屋子的正門大開,晴雯按品大妝,穿著誥命夫人的服飾,率眾男女家人在那裡迎接。

梅姨看到,心中先打了一個突,暗道:“如今她是侯夫人,朝廷親封的誥命。我卻隻借著老太妃娘娘眷顧,封了個五品的女官。若論品級,我不如她,她偏穿了這套衣裳出來,難道是有意要與我個下馬威不成?”

梅姨正在胡思亂想間,卻見晴雯向著她微笑,然後恭恭敬敬下拜行禮,正是兒媳日常向婆婆請安的禮節,不由得臉色大變:“這是何意?這如何使得?”忙慌慌張張躲開,到了此時,先前那點子疑慮早已煙消雲散了。

第254章 求告

晴雯堅持要拜, 梅姨執意不肯,十分推讓。幸有穆平從旁道:“既是一家人,何必講究那些虛禮。”晴雯這才罷了。

梅姨早已是熱淚盈眶。穆平順勢抓著她的手, 恭恭敬敬走進垂花門, 沿途所經之處, 小廝丫鬟婆子嬤嬤等皆恭恭敬敬向她行禮, 口稱“梅奶奶”。

一時到了梅姨居處。隻見是在正院西側,有一座院落,同正院以青石甬路相連, 相隔不過十數丈。院落前頭是一扇黑漆大門, 上書“浮香院”字樣,進了大門, 是一麵漢白玉雕琢的影壁, 上頭雕著淺淺一方清池,又有幾簇梅花開得正豔,有那風姿古樸的, 也有疏影橫斜的, 同門前的牌匾相映成趣。

繞過影壁,隻見院子正中山石嶙峋,幾簇老梅依山而種,雖在夏日時節, 不見一朵梅花, 但枝乾曲欹疏奇, 一看便知皆非凡品。

梅姨忍不住失聲道:“這是當年香浮夫人的居處啊!我何德何能, 竟能住這等院落?”一麵說著, 一麵就要往外走。

跟著進來的眾媳婦丫鬟趕緊拉住她,晴雯笑道:“這院子是侯爺精挑細選的, 侯爺特意說,府裡院子雖多,惟有這處最合梅姨身份,吩咐我無論如何要留下此處,好生收拾了。故而早就預備下了。”

梅姨尖聲說道:“這如何使得?香浮夫人乃是義忠親王老千歲當年的寵妾。我算個甚麼東西?這院子亦要留著與平哥兒寵妾居住方好。”

晴雯聽了便不言語。鴛鴦等人聽了這話,也不好再勸,隻放開手去,拿眼睛看著穆平。

穆平甚是頭痛,忙向梅姨道:“梅姨,如今再沒有甚麼義忠親王府了。我知你本是義忠親王老千歲身邊的女侍,但如今往事已矣,如今你正應該居於此處,好生保養身體,頤養天年。”一麵說著,一麵強行將梅姨請進正屋坐下。

早有一旁丫鬟見機,奉上茶盤。晴雯親捧了那盞茶遞與梅姨。隻聽得穆平在一邊道:“梅姨,你老人家隻管保養身子便是,今後莫要再提甚麼妾室不妾室的。難道你竟不知道,我早在太上皇老人家麵前立下重誓,這輩子再不納妾的?”梅姨一邊喝著晴雯奉的茶,一邊聽穆平說這些話,一口茶差點沒噎住,心中也不知道是甚麼滋味。

一時晴雯帶著自己的丫鬟悄悄退出來,隻留穆平同梅姨兩人說些私房話。

鴛鴦一路忍著氣,一直等到回到正院,見左右無人之時,方向晴雯道:“這梅奶奶竟是個頭腦不清不楚的。怨不得帶著侯爺在外頭白受了那麼多的苦。夫人這般恭恭敬敬,妥善安置,待她不可謂不儘心,任甚麼人也挑不出毛病來,她當心中有數,正該投桃報李才對,卻當著夫人的麵說出甚麼納妾的話。好煞風景!”

晴雯沉默半晌,方悄悄向鴛鴦道:“你有所不知,她向來便是這個性子。我在老太妃娘娘跟前服侍時候,老太妃娘娘也跟我提過此事。說她最是忠心耿耿,也肯為了主子吃苦受累,從不計較回報的,皆因這不合時宜的脾氣,一直未能晉升。老太妃娘娘叮囑我說,她登聞鼓那次,已是傷了本源,如今雖儘心竭力供養著,卻也命不久矣了。故而特意讓我多多容讓她,莫要和她計較。”

鴛鴦聽了此語,反倒為梅姨難受起來,歎道:“若是早早改了那性子,又何至於如此?”

想了想,又道:“隻是這天底下的事情,卻是難說得很。若是她果真是個伶俐的,那年早早帶著侯爺認祖歸宗,隻怕這會子也折在鐵網山了。”

晴雯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由此可見,這榮華富貴,亦有個限度。若是過了這個限度,也便不好了,平日裡還要多收斂些,謹言慎行方是。”

又問道:“我那哥哥嫂子,他們平素的脾氣,想來你也儘知的。少不得勞你平日多照看著。如今他們可曾作了甚麼妖了不曾?”

鴛鴦答道:“他們見這府裡每日好吃好喝的供應著,又有每個月四兩銀子的月錢,連同他們房中的婆子丫鬟,總有六七兩之多,高興還來不及呢。故而你嫂子每次見了我,總是恭恭敬敬喚我鴛鴦姑娘,客氣得緊。想來是不至於出甚麼岔子的。”

晴雯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頓覺再無後顧之憂。此後每日裡隻管往梅姨房中噓寒問暖,送些吃食衣物等。梅姨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向她道:“我老婆子一個人自在慣了。你莫要日日想著照應我。當年親王在平哥兒這個年紀,早就兒女成行了,你也要努力些,早些生個大胖小子才好。”

晴雯被人催得多了,此時倒也不燥不惱,笑著說道:“梅姨所言甚是。隻是我和侯爺能有今日,多賴老太妃娘娘眷顧之功。如今她已登仙界,距今尚不足一年,若這時著急孕育子嗣,豈不是顯得對老太妃娘娘不夠恭敬?”

梅姨道:“如今忠順王爺府和東安郡王府還在著急辦喜事呢,寧可不筵宴音樂也非要兩家結親不可,又怎來得及怪旁人?”

見晴雯隻管微笑,並不應聲,隻得微微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你和平哥兒既然有這份心意,我又豈能催著教你們做惡人?隻是哥兒正是年輕火氣旺的時候,莫要太過委屈他才好。”

這話實在說得露骨,旁邊服侍的丫鬟婆子聽了,無不偷偷掩麵而笑。晴雯卻不好同她一個行將就木之人計較,忍了又忍,方憋出一句:“梅姨隻管放心。”餘者便不肯多說了。

正在這時,突然見鴛鴦走進來,向晴雯稟道:“前麵有要緊事等著夫人裁處呢。”

晴雯心頭暗鬆了一口氣,忙辭彆梅姨,隨著鴛鴦走出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蕙香亦在後頭抿嘴笑道:“鴛鴦姐姐難道有甚麼耳報神不成?如何知道夫人正在為難,偏這會子過來解圍?”

鴛鴦詫異道:“這個確是不知。實是有要緊事要請夫人到前頭來。不過既能解了夫人的圍,卻是意外之喜了。”

晴雯忙問何事,鴛鴦麵上神情甚是微妙:“稟夫人,江家娘子,就是茜雪,過來求見夫人了,說是要投身咱們家,以求庇護。”

晴雯聽聞也甚是詫異。茜雪當年得賈寶玉恩典,放出去當了自由人,其後風風光光嫁給江家,成為許多丫鬟心向往之的事情。這才過了多久時間,如何竟要投身為奴,以求庇護?

晴雯心下詫異之至,忙隨鴛鴦回到正院,那茜雪早在廂房中等候多時了。見晴雯回來,一言不發,倒頭便拜,晴雯忙一把拉住,追問緣故,茜雪才道:“不敢瞞夫人,如今這世道,生意越發難做了。先前日子錦衣府的仇太尉家裡到鋪子裡買東西,偏要說那玫瑰膏子的胭脂使得是進上的玫瑰花露,說江家私自用進上貢品,犯了禁忌。夫人請細想,那進上的玫瑰花露,自是有數的東西,以榮國府之勢,也隻不過能得幾瓶罷了。後來咱們仿著那玫瑰花露的香味和製法,自家才製成了的。在外頭賣,用了極好的白玉盒子,也不過一兩銀子罷了,如何敢用進上之物?”

晴雯詫異道:“這可是奇了。難道這仇太尉家裡竟不知道你是賈家出來的人?”

茜雪哭訴道:“他們自是知道的。我夫君同他們爭執之時,還說起過。他們說,正是因為知道我是賈家放出來的丫鬟,這才疑心我用了上用的玫瑰花露呢。說昔年府中極盛時候,多有那進貢的地方官前來拜會,甚麼玫瑰露茯苓霜甚麼的進貢之物,應有儘有,說必要從我夫君口中,追問一些線索呢。”

晴雯聞言震驚,同鴛鴦交換了一個眼色,方安撫茜雪道:“你莫要著急,此事尚需從長計議為好。你放心,那鋪子裡還有我的份子在,怎能眼睜睜看著被人冤枉誣陷了去。至於投身為奴卻是不必了……”

茜雪帶著哭腔打斷她的話:“如何能不著急。便在今日,一乾不知道從甚麼地方過來的官差已是將我夫君捉走了,他原本身子骨便單薄,若是拷打之下……”想到凶險之處,忍不住淒楚而哭。

鴛鴦和麝月等人忙過來扶住茜雪,將她扶到一邊休息去了。

晴雯坐在那裡思忖半晌,不由得心驚肉跳,同鴛鴦私下裡商議道:“我隱約記得仇太尉一家同賈家原本就有幾分麵和心不和。隻他是忠順王爺的人,從前固然囂張跋扈,卻還講究些章法。如今如何竟蠻不講理起來?”

鴛鴦道:“這些都是朝廷裡的事,這誰得勢,誰失勢,豈是咱們這些人料得準的?總要稟明侯爺,再做計較。”

晴雯深以為然,打聽得穆平這日未曾外出,隻躲在書房中練字,忙吩咐廚下做了一碗酸梅湯,命婆子們捧著,一直到了書房門口,方接過來,端了進去。

穆平見晴雯進來,又驚又喜,急忙棄了手中毛筆,迎上去問道:“你如何過來了?”

晴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將那碗酸梅湯遞給穆平,低聲道:“我見天氣炎熱,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