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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了太上皇老人家這麼多年的心頭憾事,自然也有些好處的。聖上親口提議,忠順王爺有意促成,已是將寧玉郡主許配給東安郡王的嫡子為妻。隻怕辦了你的事,過年開春就該籌備她的喜事了。”

晴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寧玉郡主這般尊貴,想來必是心高氣傲,但她的終身大事卻被太上皇拿來做人情,成為對臣子忠心耿耿辦事妥帖的賞賜嘉許,這口氣又有誰能咽得下呢?

“原來如此。既是這樣,我被她刁難幾句,便也不算冤枉了。”晴雯輕聲道。

彩月神色詫異看了她一眼。“你這會子還有心情顧及旁人?你想過沒有,過幾日你嫁入侯府,將來便和她是妯娌,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日子要如何應對,你想好了嗎?”

“這又有何難?少不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晴雯道,“我以禮相待,難道她還能管我家內宅之事?”

第229章 送親

臘月初二這日, 雪霽天晴,入眼滿目潔白,惟從皇宮通往東安郡王府的大道上早被打掃乾淨, 露出地上的一方方青石。

晴雯身穿鳳冠霞帔, 坐著八抬大轎, 自街麵上走過, 織金團花龍鳳呈祥紅蓋頭之下甚麼也看不清楚,惟見一片紅色,耳邊隻聞笙管細樂悠揚之聲不絕於耳。

一片喜慶之中, 偶爾能聽到外頭人群的竊竊私語:“好大的排場!這嫁妝足足一百多抬了罷?真正的十裡紅妝, 咱們京城裡頭也有好久未曾見到這般場麵了。”

“嫁妝算甚麼?你看看這儀仗,這樂師, 再看看這迎親隊伍和送親隊伍, 隻怕是哪位公主郡主大婚了罷。”

“是了是了!你看這迎親隊伍,正是東安郡王府上。我曾聽人說,忠順親王有一個女兒, 極受寵愛, 聽說是嫁到東安郡王府上了。想來這必是無疑了。”

“東安郡王?京城王公之中,東安郡王最為富庶,誰不知道京城最大的銀號便是他家開的,單這上頭的利錢, 一年下來, 不知道有多少。倒是一門好親事。隻是忠順親王家裡一向簡樸慣了的, 如何竟舍得出了這許多嫁妝?”

“你老兄哪裡知道這裡頭的門道?忠順親王甚得聖上賞識, 前些日子我聽說忠順親王的朝服破了, 送去織布匠處修補,花了二十兩銀子, 聖上見了之後連聲稱讚他會過日子。他既是要以清廉簡樸之名來搏聖上歡心,門下那些孝敬,自是不好太過。但他這麼一大家子,平日裡吃穿用度,皆是有定例的,這許多銀子又往哪裡尋去?如今既和東安郡王結了兒女親家,從此以後還用發愁銀子嗎?”

“這話不通。既然忠順親王欲要以清廉簡樸之名搏聖上歡心,如何能湊出這許多陪嫁來?”

“這又有何難?許是東安郡王的聘禮添了幾樣湊的,又或者乾脆裡麵皆是空的。”

京城中的小老百姓大都極其健談,最喜討論朝政,雖隔三岔五有人因言獲罪,仍然阻不了這種風氣。此時他們把眼前的喜事誤會成忠順王爺嫁女,而後做了好大一番推測,甚至已推測到儲君廢立大事上,信口開河,洋洋自得。

吳貴和燈姑娘也擠在人群中看熱鬨。聽到有人這般推測,不免滿腔憤怒。

那燈姑娘便向周圍人竭力說道:“胡說!這哪裡是忠順王爺嫁女?這是我家姑娘出閣了呢。”

旁人見她是個頗有姿色的女子,不免臨時起意,多調笑了幾句:“這位大嫂,這話不通。若是你家姑娘出閣,為何這轎子不從你家出來?”

燈姑娘聞言,卻似被踩了痛腳,氣急敗壞道:“我怎知道是甚麼緣故?我家姑娘是國公府的丫鬟,有一日國公府忽然把她帶走了。其後又派了人過來,說她有了大喜事,隻教我們每日老老實實呆在家裡,莫要出門,省得給姑娘丟臉。又把姑娘住的院子圍得水泄不通。後來聽說婚事定了,我原想著,再不濟也要請我過去幫忙張羅婚事,或是忙著縫製嫁衣,或是陪姑娘說幾句私房話,誰知道一應皆無!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成親了,哥哥嫂嫂竟然全然不知,還不知道那聘禮是誰家收了去呢。你說說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燈姑娘一席話說得聲情並茂,亦有不少人湊上來看熱鬨。她見狀更來了勁,欲要拉過吳貴來,再說些話出來請眾人評理,一回頭卻是變了顏色,原來早有賈府兩個住在她家看後院的婆子帶著人趕了過來。

那為首的婆子一邊推開人群,一邊大聲說道:“借過!借過!這是我家的媳婦,因和婆婆絆了幾句嘴溜出來,在那裡胡言亂語的。她瘋瘋癲癲的,腦子不大好使,各位見諒罷。”

一麵說,一麵帶著幾個人,一陣風似的將燈姑娘撮走了。那吳貴是個沒有主意的,見他娘子走了,未免六神無主,另一個婆子在他身後推了一把:“在這裡愣著做甚麼?還不快回去!”

待到回到家裡,關起門來,那兩個婆子對著吳貴和燈姑娘二人就是一頓數落:“你們縱要尋死,也該看看地方場合!如今是甚麼時候,你家姑娘大喜,你二人無能之至,既幫不上甚麼忙,就該好生在家裡呆著,莫要添亂才是。何以跑到人群中胡言亂語?若是因你二人的緣故,這婚禮上頭有了差池,你擔當得起嗎?”

燈姑娘低頭,委屈道:“雖是如此說,但姑娘既已飛上枝頭變鳳凰,也該提攜提攜我等。怎可這般不聞不問……”

那兩個婆子鄙夷道:“怪道旁人都說這爛泥扶不上牆。命中注定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始終上不得台麵。如今是宮中老太妃娘娘親自發嫁晴雯姑娘,連我們府裡老太太還要往後排呢。國公夫人尚且在婚禮上插不上手,更何況你?”

燈姑娘道:“我們家姑娘的親生父母皆不在。常言道長嫂如母,她既然要出閣了,這裡頭自有許多事,須得我細細叮囑。”

那兩個婆子聽了這話,哈哈大笑,都啐道:“放你娘的狗屁!彆當人都看不出你暗地裡打的主意?你哪裡是為了晴雯姑娘好?有你這樣的表嫂,便是晴雯姑娘的汙點,無論她如何要強,有你在,連她都抬不起頭來。”

另一個大聲道:“好教你知道,如今晴雯姑娘已是認了我們府裡老太太當曾祖母,寶二爺和寶兒奶奶當義父義母,這是特特開了祠堂上了族譜的,有宮內旨意在,豈不比你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要強上千百倍?不過,你也莫要擔心,隻要你伶俐些,乖乖在這裡呆著莫要亂嚼舌頭,將來少不了你的好處。若是出了甚麼差池,你拿甚麼賠?”

燈姑娘被這兩個婆子劈頭蓋臉一頓好罵,雖有許多委屈,卻也不敢再反駁,隻得低了頭,和吳貴一道默默回了屋裡,呆呆坐在梳妝鏡前納悶:“我這樣的親戚又怎麼了?若說出身,大家皆是一樣的,如今她嫁得好,得了富貴,難道就要忘了本不成?”

吳貴悶聲說道:“你這時候說這個有甚麼用?這些日子賈府的人將院子裡的租客都攆了出去,說既然成了侯夫人,應當有侯夫人的譜,這般賃了房子出去半租半住的,人多嘈雜。又不許我去酒樓做事,說不夠體麵,又嗔著我不該和三教九流來往。可是他們也不想想看,若這院中無這些三教九流,妹子又如何能攀上順義侯這等貴人?”

燈姑娘鬱鬱吐出一口濁氣:“罷了罷了,不去酒樓做事也罷了。橫豎賈府一個月送來二兩銀子的花費,吃穿皆是豐豐足足,也就儘夠了。再者若細論起來,這院子的契紙還在晴雯那裡呢,賃給順義侯也是她做主的。都怪你一個大男人竟做不成事,怪道處處受她的轄製。”

雖是這般抱怨,心中私底下卻盼望著晴雯嫁到侯府以後,將他們也接了過去,到時候便成了舅老爺,自可高樓廣廈住著,綾羅綢緞穿著,雞鴨魚肉吃著,豪奴嬌婢使喚著,真正過上貴人的生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十裡紅妝,浩浩蕩蕩。襲人正在服侍一個大腹便便、油光滿麵的男子在酒樓上幾乎一眼便認出來跟在轎邊的陪房家人皆是出自賈府,忍不住叫出聲來:“是她!竟然是她!這怎麼可能?原來傳聞竟是真的。”

那男子正是襲人的夫君,本是外省人,因這幾年在京城做生意,孤身一人多有不便,故而花了許多銀錢,要了襲人過來服侍,說是娘子,其實不過是養在外頭的外室罷了。

那男子行商出身,為人最是精明,聽了襲人這話,忙問道:“甚麼傳聞?就是賈府那個丫鬟果真攀上貴人了?我曾聽你說過,說她曾和你一起服侍賈家少爺,想來必有幾分交情。既是如此,過幾日你置辦些禮物,登門拜訪一番,或許能有些好處。”

襲人聽了她夫君的話,不免心中一驚。“甚麼好處?如今你在京城中做生意,處處皆打點得妥當,何必另外求人?”

那中年男子搖頭道:“這個又有甚麼?我等行商,從來便是如此,哪裡有便宜去哪裡的。這樣子處處打點,起早貪黑,隻做些小本生意,又有甚麼益處。你看從前和我一同做生意的那些人家,因攀上城中權貴,竟買通了戶部,成了皇商,這裡頭的利潤之豐厚,是咱們幾世幾代皆享用不儘的。若是你沒有門路,倒也罷了。如今既然認識她,少不得削尖腦袋,努力結交的。我每日裡供你吃供你穿,連你嫂子和哥哥的孩子也是我一力養起。如今隻教你去拜見故人,拋頭露麵一回,何必推三阻四?”

襲人見她夫君已然不悅,隻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夜闌人靜之時,她想起昔年一同在絳芸軒中之事,不覺得惆悵不已。當年明明是她占了先機,如何這一步一步走下來,竟教晴雯那小蹄子飛上枝頭了呢?

第230章 虛禮

是夜燈火如晝, 紅燭把整個屋子照得通明。舉目所及之處,儘是一片深深淺淺的紅色。外頭鼓樂聲不斷,想是東安郡王請了一班戲子過來, 在那裡唱戲, 歡笑聲隔了幾重院子飄了過來。

這日晴雯實是累壞了。雖說是女子一生之中的大日子, 但半夜便被拖起來梳妝, 之後趕著去拜彆老太妃娘娘,再由內務府張羅著送親之事,一路送入東安郡王府, 入室行禮, 再送入新房,處處皆由教引嬤嬤叮囑, 半步也不敢出錯。

之後饑腸轆轆枯坐在喜帳中等候, 稍有輕舉妄動,便有教引嬤嬤從旁規勸製止,正是戰戰兢兢, 身體酸麻, 隻得強撐著罷了。那先前的喜悅早就不翼而飛,隻盼著早些完事。

不知道等了多久時候,才聽見外頭有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傳來,漸行漸近, 緊接著是下人們打起簾子的聲音。之後喜秤一挑, 才把那紅蓋頭挑去, 晴雯眼前重現光明, 抬頭看時, 隻見穆平身穿大紅吉服,滿身酒氣, 兩頰皆成酡紅之色,正笑嘻嘻盯著她。

晴雯倒被盯得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隻等穆平發話行合巹禮,偏他隻笑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