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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急從權。姑娘也見了,那徐家主子們一個兩個皆是高高在上、不講道理的。倒是賴二爺來了,他們還略略收斂了些。我若不順著賴二爺的話說,今日之事如何收場?他們帶了許多人,動起手來,竟是咱們吃虧。就算事後報官,這官官相護的,又豈能討回公道去?故而我想著,不若順著賴二爺,先打發他們走了為上。至於同賴二爺的親事,姑娘許了也可,不許也可,我和你哥哥斷乎不敢強行為你做主的。”

晴雯哭泣道:“雖是如此,外頭人聽了這傳言,都以為我同賴尚桂有甚麼了?我今後如何見人?”

燈姑娘笑道:“姑娘這話卻是差了。姑娘想想看,自姑娘服侍寶二爺那日起,賈府裡裡外外,多少人都以為姑娘和寶二爺必然有瓜葛,你就算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又哪裡差這一樁兩樁口舌官司了。姑娘當日說得最好,說自家是重心不重跡的,隻要自己沒做過,便不畏人言,並不被那些個繁文縟節束縛。如今怎麼反倒忘了?”

晴雯聽燈姑娘這話,處處拿自己從前說過之語相勸,竟是不好駁的,慢慢的也就不哭了,隻坐在那裡,心中仍舊說不出的氣悶,半晌才道:“這般雖是解了一時之困,隻恐是前門拒虎,後門進狼。還不知道後頭有甚麼麻煩呢。賴尚桂幾次糾纏,煩人之至,我實是不願嫁他。隻是這樣一來,隻怕徐家之事仍有波瀾未平。”

燈姑娘道:“賴家雖有許多樁不如意之事,但賴嬤嬤是少有的清明睿智之人,賴二爺雖略沾了些公子哥兒們的習氣,又有些懦弱,但單論為人,其實比他哥哥高明許多。細細算來,其實也算是良配。你倒不必為了其他事回絕了這門親。”

晴雯聽燈姑娘這般說,反不好說得太細致了,搖頭道:“我實在不願意嫁他,倒是與旁人不相乾。”又想了想,道:“隻是若回絕了賴尚桂,倒要好生想想如何防範徐家再行滋擾才好。依我來看,我到底還是賈家的丫鬟,此事因寶二爺而起,隻管稟明老太太,再做道理。”

第178章 憂患

次日晴雯果真托了燈姑娘去賈府回明徐家之事。誰知燈姑娘去了半晌, 回頭悶悶道:“整個榮國府裡兵荒馬亂的,我竟連個傳話的都未曾見到呢。”

晴雯一聽大驚,道:“我這才出來了幾日, 如何竟成了這般光景?”

燈姑娘道:“聽說是璉二奶奶小產了, 把個六七個月大小的哥兒活生生落了胎下來, 故而府裡一味忙亂, 一時怨這個,一時怨那個的。我在門口隻說是姑娘的嫂子,說想求見平姑娘, 偏那起子嘴碎的說出許多有的沒的話來, 又說平姑娘不得空,竟未見著。”

晴雯問:“怎地不去尋鴛鴦說話?”

燈姑娘搖頭道:“姑娘說得輕巧。那鴛鴦姑娘是何許人, 等閒人怎能輕易得見?”

原來先前燈姑娘在賈府時候, 名聲很是不堪,如今世易時移,雖早已一門心思好生過日子了, 賈府那些嬤嬤婆子們仍舊拿舊眼光看她, 諸多挑剔,故而她求見之路,竟比彆人艱難許多。能賴在門口聽到這許多八卦,已是她有本事了。

晴雯無奈, 隻得親自坐了車子往賈府來。那婆子們見了她, 豈有不放行之禮, 她這一路進了賈母院子, 也不敢直接尋賈母回話, 先喚了個小丫鬟,把鴛鴦喚了出來。

鴛鴦見得是晴雯, 又驚又喜,待到晴雯將徐家之事說了,便道:“這個不值甚麼。如今老太太不得閒,等到她心情好時,我得空回了也就是了。原本便說的是由著你自行擇嫁,由不得他們家挑挑揀揀的。小打小鬨也就罷了,若是果真鬨大了,自有賈家給你撐腰。”

又握著晴雯的手問道:“這次是回怡紅院呢,還是仍舊在哥哥家裡住。”

晴雯道:“我原是以小住之名接回家去的,這時候跑回來了,倒不好在家住著了。隻是如今怡紅院中,原先的大丫鬟小丫鬟已是走了大半,隻由林姑娘代為管理,如今我若這麼貿然回去了,倒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鴛鴦歎了口氣道:“你這次回來的不巧。璉二奶奶剛失了兒子,昨個聽太醫那意思,下紅之症還未止住呢,整日挺在床上,竟是個大症候。老太太、太太已是將闔府上下皆埋怨了一番,又每日裡求神拜佛的,心緒不寧,顧不得彆的事。依我來看,你隻當今日未曾來過,依舊悄悄回家住著,豈不自在?”

晴雯不由得問道:“璉二奶奶那般麻利的人物,這些時候又在家好生養著,任誰都不敢勞動了她去,如何竟落了胎?”

鴛鴦道:“據太醫所說,頭一樁是王子騰之女欲嫁保寧侯之子,剛到了下聘之時,璉二奶奶是個閒不住的,主動請纓回了王家去幫忙,任誰勸都不肯聽。因勞心勞力傷了氣血,這胎相便不穩定。第二樁卻是璉二爺不好,雖是早早分房彆居,也不該甚麼腥的臭的都往屋裡拉的。偏生被璉二奶奶當場逮了個正著。撕打的急了,璉二爺不合推了璉二奶奶兩下。當天並無異狀,璉二奶奶還跑到老太太這裡哭訴。誰知才過了一夜,第二天起身的時候,起得猛了,腹痛不止,雖急急請了太醫來診治,那胎兒到底未曾保住。”

晴雯聽鴛鴦這般說,不由得唏噓。前世裡王熙鳳因勞累太過小產,她原以為這輩子林黛玉早早領了管家之權,王熙鳳便可好好養胎了。想不到又出了這等事,實在是家門不幸。一來王熙鳳太過逞強,不思保養,一味想著搶風頭顯才乾,二來賈璉所作所為著實離譜。隻是這對小夫妻失了孩子,賈璉尚可以另尋了姬妾去生,王熙鳳又該如何呢。

“既是如此,二奶奶必要好生保養身子才好。”晴雯忍不住說道。

鴛鴦搖頭道:“誰說不是呢。隻她的性子,又有誰不知道。隻怕難得靜下心來呢。”又道:“你來得正好,不如去看看平兒罷。這回她倒是受委屈了。”

原來王熙鳳挺肚上前捉奸時,平兒在旁勸了些身子要緊的言語,誰知王熙鳳最多疑不過,疑心她和賈璉蛇鼠一窩,聯合起來蒙騙自己,於是反將平兒撕打了幾下子。當夜眾人隻說怕平兒在邊上礙了鳳姐的眼,教她去大觀園李紈處歇息了一夜,原本擬第二日賈母做個和事佬,令他們三人言歸於好,豈料王熙鳳的孩子竟然沒了。這下子闔府驚慌,再顧不得其他,平兒反擔了些未曾好生照料王熙鳳的罪名。

鴛鴦拉著晴雯的手,兩人一起來到鳳姐居處。離那扇黑油大門尚有老遠,鴛鴦便住了腳步,隨口喚了個小丫鬟,要她請平兒出來。

晴雯和鴛鴦便在青石夾道處駐足而立,果見黑油大門前進進去去好多人,皆是垂頭喪氣的模樣,有那捧著煎藥往裡頭送的,也有抬了用過的熱水送出來的。

又過了片刻,才見平兒匆匆趕過來,隻見她眼眶發青,一副疲憊的模樣。

晴雯忙問:“二奶奶如何了?”

平兒連忙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道:“太醫說這個症狀可大可小,若是調理不當,隻怕此後生不出孩子來。如今那下紅之症竟是沒停過。太太昨個來,還在那裡埋怨奶奶一味逞強,不知道愛惜身子呢。”

幾個人皆默然無語。她們從小在這豪門大院中長大,自是明白子嗣傍身對於豪門嫡妻的重要。從前王熙鳳掌著管家之權,風光招搖,炙手可熱,但若是生不出孩子來,日後的地位卻也岌岌可危。

“依我說,不若勸勸二奶奶,屋裡人養出孩子來,也是一樣的。便抱了由她養去,名義上仍是嫡子。”鴛鴦不由得說道,她是家生子,對這些事看得甚是透徹。

平兒苦笑道:“二奶奶的脾氣,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她如何肯應允這些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鴛鴦沉默片刻,又道:“你也該為你自己籌劃籌劃了。如今伺候璉二爺許多年,仍沒個一男半女,將來又要怎麼樣呢。千萬莫熬成了周姨娘才好。”

這話恰恰戳中了平兒的傷心事。平兒忍不住鼻子一酸,兩行清淚順著兩頰留了下來,忙用帕子拭了淚:“一個黃花大閨女,偏生總這麼口無遮攔,沒羞沒臊的,甚麼話都說得出口。再者周姨娘又怎麼了,周姨娘好歹是半個主子,我如何能及她半分?”一麵說,一麵忍不住落下淚來。

晴雯早年隱隱綽綽聽說,平兒原本是王熙鳳的陪房丫鬟,因王熙鳳剛嫁進來,便把賈璉婚前放在屋裡的幾個屋裡人給攆光了,細思起來,倒有幾分不好意思,又擔心外人說她善妒,這才好說歹說強逼著給平兒開了臉當通房,其實一年到頭也服侍不了賈璉幾回。如今見平兒這般情態,便知先前聽到之語,並非是謠言了。

“好妹子,你聽我一句話,寧給那小門小戶的人當娘子,也莫要當通房丫鬟的好!”平兒突然抓住晴雯的手,這般叮囑道。

晴雯和鴛鴦又同平兒說了幾句話,勸她好生保養身子,平兒含笑一一應下了。晴雯和鴛鴦見她情緒平複,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因了這個緣故,我也覺得那徐家並非良配。”鴛鴦帶晴雯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定,慢慢說道,“他家的正頭娘子,便是鎮國公牛家的女兒,據說相貌平平,卻是有名的母老虎,最悍妒不過,似你這等容貌,若果真落在他家,保準時不時被她欺負了去。這也是你說已是回絕了徐家,我才敢把真心話告訴你。不然的話,倒像我見不得你富貴榮華似的。”

“放心。我已是打定了主意的。那徐文軒再怎麼才高八鬥,便是他日考了狀元,又與我何乾?”晴雯道。

鴛鴦看著晴雯,又歎了口氣:“你這心高氣傲的性子,隻怕是當不得姨娘的。既是如此,賴家二少爺卻也算得是良配。雖賴大娘日日同賴嬤嬤鬥法,鬨得不可開交,但隻消你們關起門來過日子,又有賴二少爺從旁護持,想來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

“賴大娘同賴嬤嬤鬥法?”晴雯大吃一驚道。

“可不是呢。”鴛鴦撇了撇嘴,她對賴嬤嬤一直頗為敬佩,故而越發看不上賴大家的這等不敬婆婆、過河拆橋的行徑。

“一開始咱們都以為賴嬤嬤病了,故而許久不曾得見。結果過了些日子才知,竟不是病,竟是賴大家的嫌棄賴嬤嬤太過專斷,要奪話事權,賴嬤嬤無奈之下,這才病了的。”鴛鴦說起此事來,不覺連連冷笑,“她竟也不想想看如今的好日子是怎麼來的。若非賴嬤嬤有體麵,她兒子如何能從小就放出來,又如何能外放為官?她自以為是朝廷命官的母親,便抖了起來,竟連賴嬤嬤也不放在眼裡了!”

“老太太呢?老太太怎麼說?難道眼睜睜看著賴嬤嬤臨老受委屈不成?”晴雯急著問道。

“老太太又能怎樣?如今府中雜事最多,也不過是隔三岔五打發了人過去,探望一番,好教他們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罷了。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賴嬤嬤自己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