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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外頭有人報說:“林姑娘來了。”賈母忙收拾心情,滿麵笑容看著黛玉進來。隻見黛玉向賈母行過禮,方笑著說道:“老太太莫要再為寶玉南下應試之事憂心了。方才我使人去問晴雯,本想教她暗中打聽寶玉心中之意,看看他想挑哪個大管家陪他南下,誰知晴雯竟說,寶玉一早發過話了,說爺爺如他這般大時,早跟著父兄在外頭領兵打仗,成就一番事業了,他雖是要從文舉一途出身的,卻也不好不效仿祖輩風範,難道不過南下應試,也要許多人陪著嗎?倒要孤身走一趟,才不辱沒了祖輩打下的基業、闖下的威名。”

賈母聽了這語氣,便是果然是賈寶玉的口%e5%90%bb,心中又驚又喜,笑道:“如今既已定了親,你和寶玉卻不好似先前那般不避嫌疑,竟連傳話也要借助晴雯之口。卻是苦了你了。”

林黛玉麵色微紅,道:“老太太說笑了。如今還有一件為難事,要請老太太的示下呢。”

賈母忙問何事,黛玉便道:“寶玉身邊的丫鬟,因先前他發話說要放出去的緣故,如今已是各自有出路了。前些時候茜雪的娘過來回過老太太的,說茜雪這個月出閣。檀雲的娘也早接了檀雲出去住了。”

賈母點頭道:“茜雪的娘過來回過此事的,我還記得我應承過,等到她大喜的日子,咱們家亦會派人過去,與她壯一壯聲勢。你尋幾個能乾利落的人,教她們過去幫忙。”又喚了一聲鴛鴦道:“你同茜雪姐妹一場,到時候你和晴雯一起過去。”

鴛鴦忙答應了一聲。

黛玉繼續說道:“因了此事,我更是悟出,府裡這些下人們,一個個竟都是盼著出去的。如今宮中老太妃身子欠安,各宮娘娘也都有減膳謝妝之舉。不若咱們府裡也做些善事,擇了那些出過力的老人,在外頭各有營運的人家放出幾戶,豈不是功德一件?”

賈母心思敏捷,早知黛玉言下之意,一來如賴大家的這等人家,權勢早成,仗著素有體麵,主子亦不好輕易下他麵子,使喚起來不甚稱心,二來家中也可少些費用,省了許多口糧月錢。忙道:“如此甚好,等到太太在時,倒要好好斟酌一番,尋幾戶好的人家,開恩放他出去。”

第167章 賀喜

次日, 賈寶玉來請安時,賈母複問南下赴考之事,果見寶玉的回答和黛玉轉述晴雯之語一般無二, 心中更添歡喜。

寶玉又道:“如今鳳姐姐在家中養胎, 若璉二哥為了我的緣故, 往來奔波千裡, 耗時小半年,我心中怎生過意得去?竟不須人陪著,我和幾個同窗結伴而行便是。”

賈母起初頗為猶豫, 邢夫人也在旁邊笑道:“不打緊, 不打緊。養胎是女人自家的事,同璉兒一個爺們又有甚麼相乾?他在家中也不過是到處添亂, 惹是生非罷了。”

寶玉卻執意不肯, 末了道:“已是約定和幾個同年一道走,難道他們一個個輕車簡從,單我要哥哥照顧不成?”

賈母便問和哪幾個同年一道走, 寶玉忙答道:“是和徐文軒、杜子清那些人。”

賈母驚疑不定, 問道:“你說的徐文軒,可是金陵徐三郎?”

寶玉忙道:“正是。”

賈母等人聽了,個個喜盈於腮。原來這徐文軒是禮部尚書徐啟之第三子,年紀雖小卻頗有才華, 兒時便有神童的美譽, 數得大儒褒獎。他大賈寶玉幾歲, 早在十歲時候便以案首的身份進了學, 當年即被當地官府獻入國子監當了貢生, 人人皆說他前程不可限量,將來必然三元及第成為朝廷棟梁的。

“隻是那徐家雖祖籍金陵, 一向和咱們這等勳爵人家少有來往,如何竟肯和你結交?”賈母喜悅之餘,不免疑惑。

寶玉笑道:“正是孫兒那首《節婦%e5%90%9f》惹來的。幾個月前,有國子監學生下了帖子過來,邀我參加文會,我去了方知,徐文軒也在場中。他對那首《節婦%e5%90%9f》頗為喜愛,當場點評了幾句,一來二去竟熟稔起來。這才約著一道南下赴考。”

賈母聽了,心情格外舒暢,道:“既是如此,越發好了。早聽說徐文軒是年輕一輩中大有學問之人,你若和他同行,一路上也可進益不少。”

王夫人也在一旁喜氣洋洋道:“正是呢。我素來聽說他大名,想來必是好的。你要多多向他請教才是。”又問:“何時起身?”

寶玉道:“約好了下個月動身。倒不曾耽誤了送茜雪姐姐出門。”

王夫人聽了,心中不喜,道:“她一個下人,去了也就去了,怎值得你相送?”

寶玉道:“茜雪姐姐服侍我一場,我心中隻把這些人當姐妹朋友一般看待。若是如檀雲那般,欲要嫁到外省去,不及相送也便罷了,既是仍舊在京城,我怎好裝著不知?”

賈母道:“罷了。難得你有這片心意,倒也暗合了咱們家的馭人之道。”

王夫人聽了這話,方住口不說了。

茜雪的新婚之日便定在綠樹成蔭、榴花如火的季節裡。這日天還未亮,喜娘就來茜雪家裡為她梳妝打扮。茜雪一身吉服,滿頭珠翠,坐在那裡等著迎親的車輿,麵上竟難得顯出幾絲嬌羞之意。

晴雯、鴛鴦等人和她家堂的表的姊妹擠在一道,閒來論說江家的家境人品,都說那江家少爺是獨子出身,為人最實誠不過,做起生意來童叟無欺,人品是極好的,家裡有房子有地還有鋪麵,屋裡也有幾個丫鬟婆子伺候著,最是殷實不過,又說公婆早年便走了,如今茜雪嫁過去,不須立規矩不說,第二日便可走馬上任當管家奶奶,竟是事事順心的。

她們隻管在外間沒住口地誇這婚事選得妙,最是天作之合,想來以茜雪之精明,必然能成為江家少爺的賢內助,那生意隻怕越發蒸蒸日上了。這般誇獎的話聽多了,連茜雪這等心大的,都不免不好意思起來。

幾人正說話間,外頭有送禮的來報說:“薛家大小姐聽說茜雪姑娘新婚,特備了賀儀,願新人琴瑟和鳴,恩愛百年!”早有茜雪二哥來順迎了出去,給來人賞封,又請人坐下來吃茶,那人隻說有事,匆匆離去。

鴛鴦不由得向晴雯歎道:“寶姑娘實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論理,她是主子姑娘,原無須理會我們這些下人的。我們先前也隻以為,寶二爺和林姑娘的事既然定下來了,她必會遠著我們,免得尷尬才是,想不到她處事仍舊這般周到細致。”

晴雯笑道:“如今外頭家家戶戶稱讚寶姑娘能乾,自然是名副其實的。她一向豁達,倒不是那會斤斤計較的人。何況兩家原本就是姨表親,先前雖有金玉之說,也隻不過是風言風語罷了,又有甚麼好尷尬的?更何況她向來待茜雪甚厚,又同江家有生意往來,我估摸著不獨這邊,以她為人之妥帖,江家那邊必然也有所表示的,竟是送了兩頭禮呢。”

鴛鴦聽了這話,不由得感歎道:“當時茜雪勸我把私房銀子送出去當本錢,每年也收些利錢使用,我心中沒當一回事。想不到你們從前那胭脂膏子的生意,竟然越做越紅火了。”

晴雯笑道:“這也隻不過是機緣湊巧罷了。倒是成全了一樁好姻緣。你且莫說彆人,如今你自己有個甚麼打算?”

鴛鴦猶豫片刻,正想開口說話,外頭來順連聲道:“茜雪!茜雪!快看看誰來了!寶二爺過來看你了!”

茜雪的諸姐妹聽說,慌得四下裡躲避。茜雪聽了這話,卻由喜娘扶著,盈盈走了出來。晴雯忙過去打簾子,果然見賈寶玉和一位身穿五彩刻絲石青箭袖的書生一道站在院子裡,那青衣書生身量頗高,雙目湛湛有神,目不轉睛看著這邊。

晴雯隻覺得那人目光滾燙,好似盯著自己看一般,不由得心中暗自羞惱,隻不好多說,仍舊裝作沒事人一般,隻看著茜雪由喜娘扶著走到院子裡,向著寶玉深深拜了下去。Ψ思Ψ兔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線Ψ上Ψ閱Ψ讀Ψ

寶玉連聲說:“茜雪姐姐,這本是你的好日子,如何反來拜我?”忙伸手過來扶。

來順和茜雪的父母都在一旁說道:“正該下拜的。寶二爺是主子,她是下人。一日為奴,終身為奴,便是如今得了主子恩典放了出去,仍舊不敢忘了主子的大恩。”

這般說話間,茜雪已是拜了三拜。晴雯和鴛鴦這才上前來,將她扶起來,鴛鴦便扶著她回屋去了。

賈寶玉猶在這邊不安道:“我隻說大家在一道相處了這麼幾年,她既要出門,雖是大喜事,也少不得來送送她,卻惹得她這般,該打!該打!”

晴雯也笑道:“論理,這也沒甚麼。她既得了主子恩典,如今你來送她,她自然是要拜的。若果真心中不安時,隻管與她添妝便是了。”

晴雯本是說玩笑話,豈料賈寶玉竟然當了真,果真在身上翻找了一回,歎道:“出來時匆忙,竟然忘了這層。卻不知道文軒兄可有良策?”

那青衣書生原本一直盯著晴雯看,這時聽說賈寶玉問他話,愣愣問道:“難道這位姑娘也是你房中的?”

晴雯見他這說話頗為無禮,不覺著惱,但既是與賈寶玉同行之人,少不得要給自家主子麵子,隻得強忍著,好容易等寶玉說清她名字和個中原委,忙屈膝一禮,急急退下了。

她正要去裡屋看茜雪間,鴛鴦早一把拉住她的手,壓低聲音興奮道:“你果真是個有福的!不過出來這麼一回,竟然被徐文軒看上了!”

晴雯又羞又惱,嗔道:“徐文軒是個甚麼東西?他不過是跟著寶二爺一道過來,不好駁寶二爺的麵子罷了。這人好生無禮,可見不是好人。”

鴛鴦含笑搖頭道:“你不曾出過幾次門,故而不曉得這裡頭的事。那徐文軒是禮部尚書的三公子,一向頗有才華,素有神童之譽。老太太知道寶二爺和徐文軒結交,歡喜得甚麼似的。偏你在這裡胡言亂語,說人家不是好人。這話若是傳出去,定然無一人相信的。”

晴雯聽了這話,半晌不言語,默默想著心事,鴛鴦又在旁邊說道:“若論徐家門第,雖不比咱們這等公侯之家,但卻是實打實的翰墨詩禮之族,最清貴不過的。那徐文軒十歲便是院試的案首,人人都說他有狀元之才,單論才華前程,比寶二爺還要高明許多呢。這般人物竟然看上你,難道不是你的福氣?”

晴雯意興闌珊道:“偏你是個喜歡起哄的,人家不過多看了我一眼,你便在那裡胡說八道。既是這般出色的人物,或是一時發呆想些學問之事,故而才略顯失禮也未可知,偏你非要說他看上我了。”

鴛鴦笑道:“老太太常說,貓兒哪裡有不偷腥的,那再有學問的男人,也逃不過酒色二字的。難道他有狀元之才,就要去當和尚嗎?你且莫要慌張,是與不是,早晚會水落石出。他若果真有意時,必然會遣人過來尋你。”

晴雯聽鴛鴦這般說,越發臉紅心跳,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隻聽得來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