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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能去。如今正好趁了這個機會,去見識見識。”

晴雯上回本是有意避開賴家二公子,故意推脫,此時聽紫鵑這般說,便道:“又有甚麼好見識的?左右不過是個園子,比咱們這裡差遠了。我還有些針線活要做,胡亂找個理由不去就完事了。”

紫鵑雪雁等人都笑道:“這可由不得你。”

林黛玉也說:“老太太特意叮囑過,要多帶你四處見見世麵呢。”晴雯無奈,隻得允了。

這日正是花朝節剛過,清早賴家就遣了車子過來,在門口等候。賴家二公子賴尚桂騎在一匹白馬上,在前麵引路,遠遠看著倒也器宇軒昂。

黛玉、探春、惜春她們哪裡肯坐賴家的車子,早共乘一輛朱輪翠蓋車走在中間。李紈獨自乘了一頂轎子,走在白馬之後。晴雯和紫鵑、雪雁她們一道,又有翠墨、待書、入畫、彩屏等人,坐在後頭的車子裡跟著。

隻聽得幾個丫鬟議論紛紛道:“如今賴家出了一個官老爺,又比從前更勝一籌了。賴二公子和賴家大公子是一樣的,都是剛出了娘胎便是自由之身。”

“不知道賴二公子能否同賴家大公子一般,先捐個前程在身上,再求了咱們府裡選出來當官。若果真如此,越發好了。”

“如今賴家竟是比許多正頭主子還要富貴呢。咱們賈府修了個大觀園,他們也修了個小園子,雖隻有咱們園子的一半大小,卻也足見財力。咱家的那些正頭主子,除卻咱們和東府兩房以外,無不隻有些小產業,出入寒酸,哪裡能有賴家的富貴?”

“聽說賴家風俗,娶妻必是家生子。隻是賴家大公子例外。賴嬤嬤最疼賴二公子不過,卻不知道她作何安排。”

……

眾丫鬟亦到了婚嫁之年,她們心中賴家自是上上之選。晴雯聽著她們的七嘴八舌,心中想起從前賴尚桂之語,不由得煩躁起來,暗道:“賴家門第自是好的。隻是賴二公子太過無趣,竟是不可理喻的,若是果真允了他,日後還不知道要出甚麼幺蛾子呢。”

誰知這日賴家下帖子,除卻請了李紈、黛玉、探春、惜春三人外,還有許多彆家的姑娘。東府裡尤氏的兩個妹妹尤二姐、尤三姐也來了,又有馮紫英的幾個妹妹,通判傅試之妹傅秋芳,就連那甚麼蘭香繡坊的惠娘也過來了。

眾丫鬟都暗自覺得詫異,如何竟來了這許多平日素無瓜葛之人,不由得胡亂猜測,眾說紛紜。好容易晴雯尋了賴家一個相熟的小丫鬟,方聽她說道:“今日不同往日,我家憑了賴大爺的麵子,請了柳湘蓮過來串戲呢。”

晴雯詫異追問道:“誰是柳湘蓮?”

那小丫鬟看了晴雯一眼,半晌笑道:“若是彆人,不知道也還罷了。你是寶二爺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鬟,如何竟不知道?這柳二郎與寶二爺最相契不過的。柳家二郎姿容俊美,本是世家子弟出身,最擅長串風月戲文,京城之中大名鼎鼎。隻是他輕易不上台的,如今他看在我家大爺的麵子上,過來客串一場,也怨不得這些姑娘們一窩蜂趕過來了。”

晴雯聽了這話,果然依稀記起賈寶玉從前和一個甚麼柳二爺交情甚篤。隻是賈寶玉從不將外頭的話胡亂帶進來,故而晴雯一時未能將串戲的人和柳二爺聯係起來。

她順著小丫鬟手指的方向往戲台上看去,果見一人俊眉修目,立於台上,分明是小生的扮相,身段意態頗有幾分翩翩混世佳公子的意思。台下堂客們一個個如癡如醉,目光裡多有傾慕之色。

晴雯聽了一會子戲,這才悄悄退下來,隻同紫鵑說道:“這帖子下得奇怪,來的人也奇怪。”

“這是在給賴家二公子相看呢。”突然聽見一個聲音說道。晴雯回頭看時,卻見不是彆人,正是平哥兒,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問道:“你怎麼在此處?”

紫鵑度其情景,便知是晴雯舊時相識,惟恐不便,悄悄走到一邊去。平哥兒見紫鵑走遠,才道:“馮紫英的幾個妹妹要過來聽戲,是外頭人所出,故不好偏勞馮家本家。偏生馮紫英不得閒,便托我送她們過來。”

晴雯點點頭,暗想平哥兒這身份著實尷尬,竟是客不客,仆不仆的,正為他惋惜時,便聽得平哥兒繼續說道:“如今賴家卻是出息了。賴尚榮謀了縣令之位,倒有些新貴的模樣。馮紫英這才送了妹妹過來聽戲,未必心中不存著拉攏的想法。”

晴雯聞言頗為詫異。論理平哥兒是馮紫英身邊的人,本不該將主家這般打算悉數說與一個外人聽。正猜度其意間,就聽見他歎息道:“如今賴二公子紅鸞星動,前程大好。若想他在這個時候還能信守前盟,卻是難事。他固然願意,但他母親那關卻又如何才能過呢?”

第160章 貴人

晴雯曾被平哥兒撞見和賴尚桂之事, 原有幾分心虛,但聽平哥兒這般說,反倒坦然起來, 道:“說甚麼前盟不前盟, 我竟是不知道你在說甚麼。賴二公子前程大好又與我何乾?你是知道我心事的, 我一心想著開繡坊當繡娘, 彆人如何,和我全無乾係。還有,你說甚麼馮大爺欲拉攏賴家, 卻隻怕是胡亂編造的了。那馮大爺是何等人物, 向來是和我家寶二爺平起平坐的。又怎會主動拿他的妹妹結交賴家?雖說是外室所出,但想來回歸宗祠, 亦非難事。便是要攀附, 也是往那更高的門第攀附。”

平哥兒含笑聽她這番長篇大論,目光中略有讚許之意,道:“你所說有幾分道理, 隻一處不妥。”

晴雯便問究竟, 平哥兒歎道:“越是那高門大戶,越是把宗祠之事看得重。想要回歸宗祠,哪裡這般容易?”

晴雯道:“就算你說的有理。但即便是外室所出,配賴家也是綽綽有餘了。若果真想和賴家結親時, 隻消吩咐一聲, 保準賴家上趕著請官媒上門的, 又何須托你巴巴送過來, 這般殷勤?”

平哥兒道:“這裡頭自然有緣故。”凝望著她, 問道:“你可知蘭香坊惠娘為何會在此處?”

晴雯一怔道:“此間堂客眾多。或是她相熟的客人邀她來賞玩,或是她本與賴家是舊識, 都有可能。”

平哥兒欲言又止,隻搖頭道:“此間堂客多半是些年輕的姑娘,一個個出身富貴之家,又豈會同惠娘結交?若她與賴家是舊識,當日她在西山之上,自可求助賴家,又何必求你?”

他看著晴雯,緩緩道:“蘭香坊惠娘的來意,同馮紫英的妹妹、寧國府珍大爺的妻妹、傅家的傅秋芳小姐差不多,都是為了一位貴人而來。”

晴雯因了前番假王孫之事,如今竟是聽見“貴人”兩個字就有些頭皮發麻,忙笑道:“可莫要再說甚麼貴人。前些日子裘家也說尋得一位貴人,是義忠親王千歲的遺孤,尚未入宮麵聖,便滿城風雨,廣納美女,許多好人家的女兒都著了道。其後那假王孫腰斬於市,裘家亦被抄家,賜死的賜死,流放的流放,這也罷了,隻是害苦了這些好姑娘。聽說趙侍郎的女兒羞憤交加,尋死了好幾次都沒死成,如今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想了想又問道:“這回又是甚麼貴人?”

平哥搖頭道:“這次的貴人甚是深居簡出,連我都不知道甚麼來路。隻是聽說此人也是從淮揚一帶而來,於廚道上頭頗有天分,欲要在饕餮宴中大顯身手的。”一麵說,一麵甚是寥落。?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原來這些日子平哥兒為了能在饕餮宴之中技壓群雄,苦心孤詣炮製了幾道新菜,周圍人嘗了都說好,特彆是馮紫英那個名喚麗娘的姬妾,嘗了菜之後差點感動得哭出來,品評說甚麼色香味俱全,雅俗共賞,竟可憑著這道菜揚名立萬,創出一番事業的。

平哥兒雖知麗娘言語裡隻怕有些不儘不實、過於溢美之詞,但是也頗感興奮,每日裡加倍用心準備。誰知這日馮紫英來了麗娘處,長籲短歎半晌,方將他喚過去,說饕餮宴的事情怕是不成了,雖仍舊可舉薦他參加,但這年的頭名是早就定好了的。任彆人再怎麼博出位,也翻不了風浪去。

平哥兒本是卯足了力氣,想在饕餮宴上大展其才,以求平步青雲的,誰料到竟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貴人橫插一杠子,便如同被人從背後襲擊挨了一記悶棍一般,好幾日回不過神來。

若要細數起來,他平生所曆之事,除卻知道義忠親王事敗自己永無出頭之日外,竟數這次打擊最重。

義忠親王事敗之時,他尚且年幼,懵懵懂懂,隻覺得舅舅舅母甚是可惡,衣食住行每況愈下,餘者竟不曾察覺。

但這次饕餮宴,卻是他在京城之中最後的指望。少年人愛做夢,他心中也存了高中饕餮宴頭名,入宮任廚官,風風光光請了官媒去晴雯家裡求聘的指望。隻可惜好夢向來容易醒,眼看那饕餮宴還有大半年的工夫,名次卻早已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平哥兒心中自是不忿,欲要向馮紫英問那貴人來曆時,馮紫英隻搖頭道:“這個連我也不知。隻是聽我那些叔伯們說,那人不好開罪。饕餮宴的名次再無變更之可能。”

見平哥兒一臉頹然,馮紫英忙又安慰道:“雖是如此,但饕餮宴的榜眼、探花亦甚有體麵,有了這個頭銜在手,天下之大,哪個酒樓不爭先恐後請你?若果真得了東平王爺青眼,隻怕他一時興起,特薦你入宮當禦廚,豈不是一段佳話?”

平哥兒聞得此語,隻得罷了,但心中對那位貴人難免有些微詞。這日賈家大總管賴家借著踏青宴之機欲要給二兒子賴尚桂尋覓良緣,聽說那位貴人有可能到場,馮紫英便為其父馮唐養在外頭的幾個女孩兒求了一張帖子。正發愁諸事繁雜、不能親自相送時,平哥兒已是主動請纓,當下一拍即合,方有了今日之事。

晴雯聽得平哥兒細說原委,心中自是驚駭,道:“彆人也便罷了,難道這富貴二字,竟吸引人至此,連惠娘那樣清清白白可憑借手藝吃飯的女子,也要走這條攀附的路子嗎?”

又道:“若果真如此,此處斷乎留不得了。我們府裡從來不做這些攀附之事的,小姐們何其金貴,怎能被這些不三不四的人編排了去?”一邊說著,一邊匆匆辭彆了平哥兒,欲早些尋到黛玉,將這些內情稟告。

誰知才剛走了幾步路,便被賴尚桂攔了下來。賴尚桂沉著臉道:“我遠遠看見你在和一名男子說話,那人是誰?”

晴雯無暇回答他質疑,隻是著急說道:“賴二公子,出大事了!我方才聽說這踏青宴上,有位貴人要來。你也知道我們家的幾位姑娘,都是金尊玉貴的,從來不肯輕易見人,隻因老太太說你家下了帖子相請,不好不給這個麵子,她們今日才過來了。若是席間有甚麼差池,不慎被甚麼人衝撞了,這可如何是好?”

賴尚桂亦知道李紈、林黛玉、探春、惜春幾個身份貴重,若果真在賴家的園子裡受了委屈,賴家便是